馬如飛在楊舍說書

呂大安

清代，楊舍是距離長江不遠的一個小集鎮。楊舍東街和楊舍西街貫穿東西，是楊舍鎮一條主要的商貿街。街不長，老楊舍說，不消一管煙工夫就可以從西街頭走到東街梢。店鋪百十家，茶館卻有三十來爿，難怪本地有句俗語：“十家三茶館”。

楊舍東街靠近青龍橋有一家姚廳茶館，開設于同治十三年（1874）。老板叫姚仲安，他將自家住屋三間廳堂和前埭房屋改建成茶館，置有八仙桌、長條桌二十多張，長凳上百條，茶具兩百多套。店堂口支一只“七星灶”。長年雇伙計三人。姚仲安頭子活絡，很會做生意，親帶伙計為顧客選座、遞茶、續水，態度和氣，招呼周到。所以新老茶客樂于光顧，每天要賣出市茶好幾百客。很長一段時間里，姚廳茶館是楊舍鎮上最大的一爿茶館，營業額最高。

姚廳茶館每天早、中、晚供應市茶，兼營書場。這一年春節，姚仲安經朋友介紹，聘請到彈詞名家馬如飛，來姚廳彈唱《珍珠塔》，街傳巷議，全城轟動，演出一個多月，場場爆滿，真所謂盛況空前。馬如飛成名于咸豐、同治年間，與姚士章、趙湘洲、王石泉合稱“馬姚趙王”四大名家，蘇州彈詞代表作之一的《珍珠塔》就是經他之手精心改編加工，提高了品味，擴大了影響，成為長演不衰的經典節目。馬如飛的表演，說、噱、彈、唱，件件皆精，特別是自創“馬調”，尤為膾炙人口。再說馬如飛在楊舍演出三十多天里，抽空游走城里城外，賞景訪古。小小楊舍鎮，從前也有城里城外之分，因為明代嘉靖年間為抵御倭寇侵擾，建起楊舍堡城（清咸豐十年兵火中楊舍堡城遭毀）。城里城外也有幾處廟宇園林可供游覽、消閑，如城里有城隍廟、關帝廟、三圣庵、都司衙門；城北河南廟供奉觀音菩薩（二月十九有盛大廟會），有顧家花園、老校場，城東有東岳廟、雷祖廟，城西有水抱庵、七里廟。馬如飛謁寺觀，訪園墅，聽掌故，搜軼聞，即興編創彈詞開篇一只，取名《楊舍風光》。

這只《楊舍風光》開篇，經多年輾轉傳抄，文字有幸保存了下來：

小小楊舍一座城，二月十九把香焚。三圣庵里傻和尚，四品都司坐衙門。李氏牌坊相對五圣廟，雷祖殿里有六貞。西北城角直對七里廟，進士旗桿豎八根。九流三教相聚河南廟，實在好看采茶燈！

每天正書之前，馬如飛彈起三弦引吭高歌，引得楊舍新老聽眾如癡如醉，欲罷不能。

姚仲安嘗到了甜頭。其他茶館書場也紛紛仿效。譬如，得仙園茶館（老板叫陸瑞庭）就曾經約請到李文彬、李伯康父子檔來說唱《楊乃武與小白菜》。據李文彬嫡孫李子紅先生介紹，其祖父為創編《楊乃武與小白菜》，曾多次采訪楊乃武本人，還花錢走門路查閱了案發地的衙門卷宗。李氏父子創“李調”，李伯康的琵琶又是一絕，故而得仙園茶館書場日夜兩場，場場爆滿，晚到的聽客幾無插足之地。前前后后，到楊舍演出的著名評彈藝人還有：夏荷生、楊蓮青、徐云志、嚴雪亭及朱雙檔（朱蘭庵、朱菊庵）、沈薛檔（沈儉安、薛筱卿）等等。

姚廳書場于上世紀四十年代改名為長春園書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