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

何靜雯

憑什么！

天色暗沉，月光似有若無，四周皆是灰蒙的一片。路上早就沒有了歸家的學生。僅我一人彷徨在家門口。

已是深秋，幾朵殘敗的花被我狠狠踩著，碾成一攤灰泥。這個時間點，便是鳥雀都已歸巢，只有我，不敢回家！怒火在心里焚燒著，一點一點噬盡我的理智。

每天回到家，我的書桌前總早早放好一疊輔導書和試卷，接下來便是母親那句千叮嚀萬囑咐的“好好學習”——這實在讓我煩悶不堪。“呸！”想到這，我狠狠啐了一口，有什么不敢回的？不想寫，不寫便是。

借著怒氣，我推開門，風風火火地走進家中。母親倒不驚訝我回來得太晚，招呼著我吃晚飯。“吃什么吃！沒時間！”我氣沖沖地扔下話，“嘭”一聲甩上門，整個人宛若失魂，黯然坐在桌前，眼神空洞，心中迷茫。

月光終于是傾瀉下來，流進我的窗里。房門被打開，我裝作若無其事地看書。一陣濃郁的奶香隨著打開的門飄進了房內，氤氳開來，是母親。她走近我，將牛奶放在書桌上，但不小心壓住了一張試卷，杯底下的水漬瞬間蕩漾開。我的火氣一沖而上，對母親吼道：“你干什么？”母親似是被嚇住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慌忙想拿起杯子，卻又不小心晃出少許落在桌面上。“你到底想怎樣？”我徹底失去了理智，用盡力氣大吼，“出去！”

“我……”母親一時也不知該如何，連句完整的話也答不出來。我站起來，猛地一拍桌子，似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繼續嘶吼道：“你到底要怎么樣啊？天天給我壓力，總讓我保持第一。你到底要怎樣，要我瘋了你才開心嗎？”

母親慌忙地應著我的話：“不，不，不，我沒有要你保持第一……幾十名，就足夠了……”

我徹底懵了。什么？她不要我保持第一？幾十名就足夠了？我認真看著眼前的人，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抹不去的斫痕，眼角漾開的尾紋與眼中的幾分渾濁跌入我的眼中。我看到了心疼與愛，漾在她的眸子里。

原來，她根本就沒有逼迫我的意思，她只是希望我不要懈怠。

但她不能說。她怎么可能主動叫我別學了，她也有一顆如平常父母一樣望子成龍的心。在競爭如此激烈的時代，懈怠就是把我推入深淵的魔爪。她做不到其他的，便只能心里悄悄為我加油，安靜地替我整理好書桌，僅此而已。她將自己的心疼藏起來，默默地助我跑得更遠。而我卻不理解，只以為那是一種傷害。

月光漸漸灑滿了書桌，照在我的手上，它帶著一份暖，淌進了我的心房，浸潤著那顆被壓得喘不過氣的心。那份暖意，久久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