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主體的有限理性及其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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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河南大學 經濟學院,河南開封475004;2.中山大學嶺南學院,廣東 廣州510275)
現代主流的新古典自由主義經濟學強調,市場主體是追求私利最大化的理性人,同時,“無形的手”的預定協調機制可以使得私惡通達公益,從而促進社會分工和合作的不斷深化;相應地,現代主流經濟學就為自發市場秩序和帕累托改進辯護,認為自生自發的市場秩序具有持續的擴展性。然而,大量的社會實踐卻表明,基于個體理性的社會互動往往會陷入囚徒困境,這就引發了對現代主流經濟學的理論反思。那么,為何會出現這種悖論呢?這涉及了現代主流經濟學在不同情境下所使用的理性內涵問題。事實上,現代主流經濟學論證一般均衡時運用的是完全理性,但在對具體行為做靜態分析時所使用的卻是近視理性,這導致了囚徒困境并使得自發市場秩序的擴展中斷。因此,與現代主流經濟學的信條相反,現實世界中理性經濟人的逐利行為往往潛含著嚴重的困境,并會對社會發展造成巨大危害。為了使讀者有直觀而系統的認識,本文通過剖析真實世界的理性內涵來揭示真實市場的運行機制,并基于理論和實踐兩方面來審視個體的理性行為及其后果。
新古典自由主義經濟學推崇市場機制,認為個人逐利行為在 “無形之手”的引導下可以且必然會導向社會福利最大化,這就是福利經濟學第一定理。不過,現代主流經濟學所持的這種市場信念是建立在完全理性之上,這種完全理性能夠考慮所有的信息以及未來可能出現的所有情形;同時,新古典自由主義經濟學又強調,由理性個體互動所形成的市場具有信息披露功能,能夠使得個體信息向共同信息的轉化,從而導致市場日趨完全和完美。這樣,完全理性的個體在完全信息下的互動就產生出完美的一般均衡。相應地,現代主流經濟學就認為市場秩序能夠實現競爭和合作的統一:市場競爭的個體為實現利益的最大化不僅可以且必然會充分利用各種市場信息,可以且必然會在陌生人之間形成互惠合作關系,從而會促進社會分工和專業化的發展,最終實現社會發展的帕累托優化和社會福利的提高。但是,這種分析邏輯卻存在著明顯的缺陷。
首先,所謂的完全理性只不過是一種虛構,現實生活中的任何個體都不是完全理性的。一般的,任何市場主體都處于一定的社會關系之中,從而具有某種程度的社會性。很大程度上,離開社會性,就沒有個體間的交換,從而也就無法產生市場。但是,新古典自由主義經濟學卻基于自然主義思維把市場主體抽象為沒有社會性而只是追求自身效用最大化的經濟人,這種經濟人的根本特點就是:①它為了獲得自身的利益而展開競爭,甚至會為了一點小利而不顧其他人的更大損失;②它的行為遵循行為功利主義原則,會充分利用基于特定時間和地點的個人信息以追求個人的最大利益。顯然,按照這種理解,每個市場主體在社會互動中都會采取基于最大最小化原則的可理性化策略,從而實現一種具有內固力的市場納什均衡。
其次,新古典自由主義經濟學所定義的經濟人又是一種近似理性,甚至是一種極端有限理性。新古典自由主義經濟學認為,經濟人的每次行為都實現了利益最大化,都是理性的;但實際上,基于這種理性的個體互動往往卻是導致集體非理性的后果,這就是眾所周知的囚徒困境。顯然,囚徒困境表明,現代主流經濟學所引以為傲的理性行為,實際上潛含了 “致命的自負”。事實上,社會經濟中的囚徒困境和混沌現象比比皆是,如金融泡沫、各種經濟風潮都是這種預期效應強化的結果。而且,正是囚徒困境造成了當前市場秩序中的規則扭曲、競爭失度,乃至社會資源的大量浪費等諸多問題。
正是由于現代主流經濟學內含著深刻的邏輯悖論,激發我們重新審視廣受推崇的自發市場秩序:它果真具有持久的擴展性嗎?正是對自發而擴展的市場秩序的堅定信念,現代主流經濟學極力反對政府干預,甚至將那些現實中的市場失靈都視為是由政府干預造成的。例如,巴斯夏認為,建立在人類普遍規律基礎上的社會秩序之所以與建立在想象或虛構基礎上的人為秩序相去甚遠,就在于后者否定、無視或不考慮普遍規律。相反,社會主義學派之所以力圖探索一種人為的社會制度,則在于他們認為自然的社會秩序是有缺陷的;進而,社會主義者之所以認為自然的社會秩序是有缺陷的,則又在于他們認定個體的利益是彼此對抗的。[1]問題是,現實生活中的個體利益即使不是必然沖突的,難道就是天然和諧一致的嗎?
一般地,只要個體利益間存在內在的沖突性,至少在并非無限長的可見時期內都是如此;那么,純粹自發性的社會合作就難以達致,自生自發的市場秩序也難以獲得持續的擴展。關于這一點,大量的文獻已經做了理論的分析,其主要論斷典型地表現在:團隊生產中的激勵不相容、產權交易中的無核困境以及由報酬遞增帶來的主流化趨勢諸方面。因此,盡管現代主流經濟學推崇自由市場、信奉個人主義和經濟自由主義,但這根本上不是基于嚴格的邏輯基礎,而是基于某種信仰,是基于特定的政治哲學和價值立場。羅斯巴德就承認,“我從來未曾相信缺乏價值取向的分析或經濟學或功利主義(經濟學的標準的社會哲學)的分析可以足夠建立自由主義理論。經濟學有助于為自由主義者立場提供很多的數據,但經濟學本身并不能建立政治哲學。政治上的判斷必然是價值判斷,政治哲學因而也必然是倫理的,從而為了建立關于個人自由的理論必須建立一個實證的倫理系統。”[2]
現代主流經濟學宣稱,作為其理論基石的經濟人之重要特征就是理性,這種理性又根植于僅僅關注短期功利總量的行為功利主義之中;因此,在為那些逐利行為辯護時,現代主流經濟學所使用的理性也就是僅僅體現為追求動物性本能的工具理性,而不是具有追求長期利益的社會理性或交往理性。事實上,經濟人本身就是將具有豐富社會性的人類個體者還原為只有本能的動物,而動物則不會為長遠著想,也不會為他人和共同利益著想,其每一行為都是依據個體的勢力,實現的是 “弱肉強食”原則。在這種情況下,每一當事人采取主流博弈論所推崇的 “可理性化策略”時所形成的結局就不是合作均衡,而往往是囚徒困境。顯然,這種囚徒困境的一個直接特征就是:每個人都沒有實現其可以更好的結果,社會整體福利也處于低水平狀態。
關于這一點,我們可以舉下述博弈矩陣加以說明:基于主流博弈論思維,追求個體利益最大化的理性個體A、B為了獲得0.5(10.5-10)這樣微小的利益,往往會不惜讓對方遭受20(-10-10)這樣巨大的利益損失;但最終的結果就是,誰也無法獲得利益增進(見表1)。

表1 博弈矩陣
顯然,這個博弈體現出:基于個體理性的行為在社會互動中往往會呈現出惡性競爭特征。在很大程度上,這也是現代主流經濟學所刻畫的經濟人行為之必然結果。反映這一困局更為經典的例子是Rosenthal在1981年提出的蜈蚣博弈模型(見圖1)。[3]基于可理性化策略,我們采取后退歸納推理:從最后一階段博弈方2開始,在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個人理性支配下,將選擇d策略;而博弈方1由于了解到這一點,因此,它在前一階段將采取D策略;……這樣類推,兩者的策略必然會收斂到最初的博弈方采取D策略的接點上,從而兩者得到的收益為(1,1)。在此過程中,盡管似乎每一方的行動都是理性的,但所得到的結果卻幾乎是所有的可能結果中最差的一種。

圖1 蜈蚣博弈模型
在現實生活中,這種惡性競爭也時有展現,并導致社會大眾的福利損失。關于這一點,這里借鑒霍特林提出的空間分布定理加以說明。[4]現在假設,一條大街上開設了麥當勞和肯德基兩個快餐公司,并且該街上均勻分布著一群消費者;同時,消費者對這兩種快餐的口味是無差異的,他們對就餐公司的選擇取決于他們的交通成本,這里假設交通成本與到達公司的路程成比例。顯然,如果兩家公司分別在大街的1/4的A處和3/4的B處,快餐店布局是最合理的;因為消費者所花的成本最小,并且,兩個公司各自可以分享一半的客戶。然而,如果兩個廠商都是根據個人理性行事,并只關心自身生意的最大化,那么就會造成惡性競爭:兩個公司就會擁擠在整條街道的中間;結果,不但自己的收益沒有獲得提高,也導致了消費者的福利遭受損失。基本邏輯如下:假設原先A、B公司分別設在大街的1/4的A處和3/4的B處,那么,此時麥當勞只要稍微向右移動一下,譬如從A到A’,那么它左邊的消費者并沒有喪失,而增加了右邊的生意,因為AB的中間點不再是O點,而是向右移動,這部分生意是從肯德基中奪取的;基于同樣的邏輯,肯德基出于個人理性的考慮,也會向左移動;這樣相互的博弈,最后就都會到達了中間點O(見圖2)。

圖2 霍特林空間分布定理
顯然,在當前商業主義社會中,由于個人主義和功利主義的偏盛,導致惡性競爭充斥在整個社會的各個角落。事實上,經濟領域,相互競爭的兩個廠商總是設在一起,如麥當勞和肯德基、百事可樂與可口可樂、華聯超市與聯華超市等等。同樣,社會生活中也存在大量的類似現象,如同一城市的兩家航空公司開辟同一航線的航班時,往往將起飛時刻安排在一起;電視中不同電臺的類似節目也往往安排同一時間等等。這一社會現象也意味著,基于個體理性的純粹市場競爭往往是無效的,這也是個體理性和集體理性之困境的反映。正如霍特林感嘆的,“我們的城市大得毫無經濟效益,其中的商業區也太集中。衛理公會和基督教長老的教堂剪紙一模一樣;蘋果酒也是一個味道。”[4]顯然,所有這些理論和現實都表明,單純地基于工具理性來追求個體最大化往往并不能獲得理想的結果,反而往往會導致整個社會福利的下降。
在現代工業化社會中,由個體理性引發的囚徒困境所衍生出的一個重要現實后果就是:造成自然資源的掠奪性開發乃至日漸枯竭。哈丁以“公地悲劇”作為形象而深刻的概括,[5]它說明當每個個體基于利益最大化而使用公共資源時,必然會導致資源被過度使用,最終損害了所有人的利益。更甚者,每個當事人都知道資源將因過度使用而枯竭,但每個人對阻止事態的繼續惡化卻感到無能為力;究其原因,每個個體都是行為功利主義的,只關注短期的個人利益,從而無法形成有效的協調合作。這也就是 “悲劇”的含義所在。譬如,在公共魚塘的使用中,如果每個成員基于個體理性進行捕撈決策,就會對漁資源產生過度捕撈行為。
事實上,正是由于過度競爭所引發的資源掠奪性開發,僅在20世紀,全世界魚的捕撈量就增加了20倍,而且,過度的捕撈量已經造成了許多不祥的征兆。自從1988年以來,世界的魚產量就沒有任何增加,而且在許多著名的漁場魚的產量在大幅度下降。根據聯合國糧農組織的資料,世界上每15個海洋漁場就有一個漁場的捕撈已經達到或超過其可持續發展的限度,15個漁場中有13個漁場魚的產量在下降,而且2/3的魚種由于大量捕撈而面臨絕種。大西洋藍色金槍魚的儲量減少了94%,在北海,每年捕撈了大量大量的鱈魚或黑線鱈,其中3/4是在還沒長大成熟的時候捕撈起來的。加拿大紐芬蘭的外海是最豐富的漁區,現在由于產卵雌魚的急劇減少而造成了魚的數量災難性的銳減;以致1992年紐芬蘭島約有3.5萬人因為漁業的倒閉而失業。[6]可見,正是由于每個人基于個體理性不斷地增加對免費的公共品的使用,最終導致了公共資源的耗盡,并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損失,因為鯨魚等都是不可再生的資源。
同時,隨著資源的日益耗竭,環境也造成了極大破壞。譬如,工業生產的廢氣造成了愈來愈嚴重的酸雨現象,不僅毀掉了大片的森林,并對原始山野的植被和草原造成了愈來愈嚴重的危害,而且,也污染了眾多的湖泊和河流,甚至連人類的飲用水也越來越成問題。事實上,在1950年到1990年期間地球上有一半的森林消失了,其中美國(不包括阿拉斯加)失去了1/3的森林和85%的原始森林,歐洲基本上已經沒有原始森林而只剩下一些被管理起來的商業樹種植園,中國3/4的森林已經消失了。[7]同時,聯合國開發計劃署1996年的 《人類發展報告》也估計,酸雨正在影響歐洲60%的經濟林,每年造成大約350億美元的經濟損失。特別是,工業廢氣中的二氧化碳以及甲烷等對大氣層的破壞導致了全球變暖,這小小的敏感性條件改變對地球的生態系統產生了巨大的蝴蝶效應,導致海洋潮流不穩定、冰山融解。例如,20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奧登冰山的融解就極大地減少大西洋北部深海的范圍。
資源枯竭和環境惡化的困境之所以出現,很大程度上就在于它們屬于公共資源。這樣,在基于個人利益最大化原則而采取行動時,個體就會將這些公共資源當成一種免費的投入品,而這種行動顯然與集體利益是沖突的。事實上,在純粹自由市場條件下,當一個企業主采用污染嚴重的生產方式時,其產品的價格往往要比采用較少污染的生產方式所需的成本為低。污染并不反映在市場上,其真正的價格也無從計算。同時,由于污染造成的損失往往也不是落在污染的制造者和顧客身上,因而他們也沒有積極性去抵制污染企業。自由市場并沒有為減少污染提供一個激勵機制。[6]盧茲和勒克斯就曾指出,人類可利用的資本(財富)有兩種:自然賦予的資本和人類創造的資本;但是,在個體理性的驅動下,這些資源所提供的服務存量的消耗卻僅僅被看成是一種收入,而忽視了這個存量本身也在被損耗。[8]我們從兩方面加以理解。①由于資源開發中的利益主要為現世人所享有,而環境惡化的成本則主要由子孫后代所承擔;因此,基于私利的考慮,現世人就會把自然賜予的資源以及業已存在的社會資源當成了免費的投入品,而不會考慮環境惡化造成的長期后果。②基于個體理性的市場競爭,每個國家、企業乃至個體為了私人利益也會對公共資源進行掠奪性開發,而將資源枯竭和環境惡化的后果讓其他國家、企業乃至個體去承擔或者共同承擔。
尤其是,一個社會或國家的社會制度越是不健全,越是片面關注經濟的增長和GDP數字,從而導致資源枯竭和環境惡化也變得越嚴重。譬如,為了支持GDP增長,中國重點鋼鐵企業噸鋼可比能耗比國際水平高40%,電力行業火電煤耗比國際水平高30%,萬元GDP耗水量比國際水平高5倍,萬元GDP總能耗是世界平均水平的3倍;而且,目前全球10大環境污染最嚴重的城市中,中國占8個:中國城市河段70%受到污染,2/3城市居民生活在噪音超標的環境中。[9]正是由于這種非理性的市場化發展,很多過去從不缺水的中國城市開始普遍缺水,不得不使用無法恢復的、且只能供8到10年使用的深層巖水,眾多農村人群不得不飲用已被污染的地表和淺層水源;與此同時,中國的國土荒漠化以每年2 600多平方公里的速度自西向東推進,各種災害爆發的頻度和烈度越來越高。顯然,沒有考慮到那些對自然資源造成損耗的勞動必將在長遠上制約人類社會的發展,對此,100多年前恩格斯就提出了警告:“我們不要過分陶醉于我們對自然界的勝利,每一次勝利,自然界都對我們進行了報復,每一次勝利,起初確實取得了我們預期的結果,但是往后和再往后卻發生完全不同的、出乎預料的影響,常常把最初的結果又消除了。”[10]正因如此,越來越多的生態經濟學家呼吁,為了更好地衡量GDP,應該考慮自然成本的價值跌落,考慮對環境資源的可行性的替換或維護所付出的未來成本。實際上,如果石油和森林資源的損耗從印尼的GDP中給予扣除,并對土壤流失的成本作出估計,那么1971~1984年印尼經濟年增長率就不是官方所說的7%,而只有4%。[6]
正是由于當前的資源枯竭和環境惡化在很大程度上是私人之間的惡性競爭的結果,它是忽視社會外部性的必然后果。因此,要解決這一問題,就必須通過社會規范來進行限制。比如,1988年歐共體就制定了 《大內燃機工廠指南》,規定了減少二氧化硫和氧化氮溢出的目標來減少酸雨現象。再如,1987年國際社會達成了 《蒙特利爾協議》以減少含氯氟烴來防止臭氧層的惡化;而為減少溫室氣體排放,控制全球氣候變暖的趨勢的更大范圍的協議則是全球149個國家和地區于1997年在日本京都通過了 《京都議定書》。然而,愈是堅持市場經濟的國家,愈是堅守自由市場的團體,往往就愈不愿接受國際社會的限制。事實上,日本、瑞士和法國的人均收入都比美國高,但這些國家燃料的使用效率更高,所以人均的廢棄排放量還不到美國的一半;并且,這些國家都希望達成國際性協議來減少環境污染,但溫室氣體排放量占全球排放量25%的美國卻最不愿意接受減少碳化物排放的強制性限制。而且,美國克林頓政府于1998年11月簽署了該議定書,承諾在2008~2012年間將其溫室氣體排放量在1990年水平上削減7%;此后,克林頓總統每年都通過“行政命令”撥款10億美元,采取一系列措施鼓勵使用清潔能源、提高能源利用率、減排溫室氣體。然而,在2001年3月,布什政府卻以 “美國經濟優先,美國人民優先”的名義宣布退出《京都協議書》,并于2002年2月14日提出 《京都協議書》的替代方案——《晴空與氣候變化行動》;其退出 《京都協議書》的一個根本性理由竟是,如果美國實現 《京都協議書》減排目標,將會給美國造成4 000億美元的經濟損失,減少490萬個就業崗位。
在市場經濟中,基于短視理性追逐私利最大化的另一個重要后果還表現為:不斷升級的過度競爭導致尋租的盛行以及相應的租金耗散,最終浪費了大量的生產性社會資源。這里,我們需要辨析兩個基本概念:尋租(rent-seeking)和尋利(profit-seeking)。它們是一個相對應的概念,兩類行為所產生的結果是迥然不同的。一般地,尋利是指當一個企業家成功地開發一項新技術或新產品,從而能享受超額利潤,這個過程也可稱作創租活動;相反,當人們不是創造出更大的 “租”,而是從事維護既得利益或對既得利益進行再分配的非生產性活動時,就是尋租活動。相應地,尋利過程往往也可稱作創租活動;而當人們不是創造出更大的 “租”,而是從事維護既得利益或對既得利益進行再分配的非生產性活動時,就是尋租活動。
當然,如果賦予 “租”以不同于 “利”的特定含義,用來指涉及轉移分配的特定利益,那么創租就具有截然不同的含義。在公共選擇中,通常將創租 (rent creation)視為人為增大租金額的活動;與之相對的是抽租 (rent extraction),是指對固定租金的占有活動。如所謂的政治創租,就是指官僚體系中官僚階層人為地設計競爭障礙,以吸引人們的尋租行為。顯然,在這種意義上,創租的存在是尋租活動的根源,也是抽租的根源。與尋租相對應的另一個概念是避租,因為尋租是一些集團為獲取收入轉移的活動,這必然會對另一些集團的利益造成損失,為了避免這種損失,這些集團也需要展開一些活動來防止這種不利的結果;可見,避租是尋租活動引起的,都會造成社會資源的浪費。此外,當為了維持已經獲得的壟斷租金,防止因他人的加入而導致已獲租金的侵蝕而尋求政府庇護的活動就稱為護租。
一般認為,尋租的主要原因首先在于存在管制。例如,克魯格教授的論文 《尋租社會的政治經濟學》分析了發展中國家因限制進口而出現大量的尋租活動,根據她的粗略估算,1964年印度由于進口而形成的租金數約占國民收入的7.3%,1968年土耳其僅進口準許一項產生的租金占國民收入的15%。同樣,羅斯估計,肯尼亞與貿易相關的尋租占國內生產總值的38%。波斯納1975年在一篇有影響的文章中試圖計算在管制的工業領域內尋租所造成的損失:他假定,租金由塔洛克四邊形給定,并且這些租金全部消失了;結果發現,在美國尋租的成本在管制的部門如航空、醫療服務、石油部門是確實存在的,美國壟斷的社會成本為3.4%,這還忽略了美國經濟中被管制的部門。此外,拉邦德把鎖、保險箱、警察等方面的支出都看成是尋租浪費,他這種估算認為,1985年美國國民生產總值的50%都浪費在尋租上。[11]顯然,尋租活動常常會浪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造成整個社會經濟效益的下降。
當然,需要指出,僅僅因有管制而創設了租金,還不必然會產生尋租的現實,尋租的直接動機是存在基于個體理性的逐利行為。在很大程度上,正是那些希望抽租的政府或其代理者的逐利動機才產生這樣的行為:一方面通過管制來創租,另一方面又通過鼓動人的自利行為來尋租。從下面的博弈模型也可以看出,在制度不完善而具有租金存在的情況下,基于個體理性的行為,每一方的最佳策略都是尋租,最終產生的負和博弈(見表 2)。

表2 尋租博弈
同時,需要指出,尋租本身只是資源的轉移而不是浪費,只有那些為尋租而投入的大量人力、物力才構成真正的浪費,這也就是租金耗散問題。一般地,隨著對尋租的競爭越激烈,這種租金耗散程度越高,從而浪費也就越嚴重。為了方便,這里以所有的尋租者都是中性風險的情況進行分析,假設:初始收入Y,潛在的租金為R,尋租者人數為N;尋租行列的進出完全自由,并且每個人選擇相同的投資額,贏得該租金的概率相同。因此,代表性的尋租者投資的數額為I將持續到一點,在該點上,使得每一個尋租者的預期收入等于一個非尋租者的預期收入,即:。 也就是: R=NI。 顯然, 均衡時,尋租者投入的租金總額將完全耗盡可得到的租金;此時,尋租者人數等也確定了。
一般地,租金的耗散程度取決于多方面的因素,這包括:為決定尋租勝利者所定規則的性質,競爭者風險轉移的程度,那些競爭者是異質性的程度,以及彼此信息知曉的程度。事實上,如果放松下面任一個假設:①尋租者是風險中性的;②他們處于對稱的狀態;③可以自由進入尋租者行列;那么就有可能,所投資的總金額或者大于或者小于潛在的租金。
首先,放棄風險中性假設。希爾曼和凱茨的研究就表明:①租金相對于初始財富的比例越低,租金的耗散比例就越高,當所獲得的租金相對于尋租者的初始財富在20%以下時,90%以上的租金值將被消耗掉;②租金相對于初始財富的比例增大時,尋租者的人數越多,租金耗散也越嚴重。這兩條實際上也正反映了社會的現實,因此,可以預料競爭性尋租行為導致的租金耗散程度是嚴重的。[12]特別是,在廣泛的委托-代理關系中,代理人往往不是風險厭惡者,代理人尋租的資源出自公司的股東,那么,這就會誘使代理人采取更加冒險的策略,從而可能導致租金被過度消耗。
其次,放棄自由進入和對稱性假設,往往會導致租金不被完全消耗。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往往有利于少數幾個博弈者對博弈過程進行操縱,從而引起其他人的退出。再次,所發生的租金耗散額也取決于單個尋租者投資的數額和贏得這種租金的概率之間的關系。在線性關系下,如贏的概率等于尋租總投資的比率,如果尋租者是風險中性的,那么他投資于尋租的總額一直會擴大到等于租金的總額。但是,如果贏的概率隨著所投資的數額而成比例提高,情形就發生變化。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競爭性尋租除了造成資源浪費外,更嚴重的是造成了社會協調的混亂,對經濟產生了嚴重的惡果。主要表現為:①經濟資源配置的扭曲,阻止了更有效的生產方式的實施;②他們本身白白浪費了社會經濟資源,使本來可以用于生產性活動的資源浪費在這些社會無益的活動上;③這些活動還會引起尋租的連鎖反應,導致其他層次的尋租或避租活動。[13]而且,正如尋租理論的開創者克魯格指出的,尋租活動的蔓延,具有惡性循環的趨勢:因為尋租的存在,市場競爭的公平性被破壞,使人們對市場機制的合理性和效率產生了根本性的懷疑;于是人們更多地要求政府干預來彌補收入分配不均的現象,這樣,反而提供了更多的尋租機會,產生了更多不公平的競爭。[14]總之,尋租活動最終導致的是“租的耗散”,所以塔洛克說,“在我看來,零租金耗散的結局是新古典理論家虛構的事實。”[11]
上面從個人理性與集體理性間的悖論中剖析了現實世界中大量存在的囚徒困境,而這些囚徒困境實質上揭示了廣泛存在的市場外部性問題。事實上,現實市場中的個體行為是相互影響的,從而必然具有或多或少的外部性。譬如,每增加一輛私家車,就為社會帶來了明顯的外部性:道路的磨損、交通的擁擠、交通事故的發生、有毒污染物的釋放、溫室氣體的排放以及噪音等,而且,交通事故的發生還會衍生出進一步的外部性,如醫院的擁擠、保險成本的提高等。例如,在加利福尼亞,每增加一輛行駛車輛,每年增加的國家范圍保險的額外成本在2 000美元到3 000美元之間,而這些額外增加的成本都是由所有其他駕駛員分攤(2006年)。[15]尤其是,“外部性”在真實世界上還具有明顯的不對稱性,這體現為:①強勢者可以將大量的負外部性轉移給弱勢者。②現代人也可以將大量的負外部性轉移給后來人。正因如此,基于對個人利益的追逐,過度競爭就會使得公共資源得到大肆開發和掠奪性使用,從而導致了公共資源的枯竭和自然環境的破壞。
然而,崇尚個人自由的新古典經濟學人卻宣稱,針對外部性的 “庇古稅”是對特定人士尤其是富人的搶劫,是不公正的,也是無效率的。譬如,很多經濟學人就反對征收汽車擁堵費與污染費,更反對路橋費。關于這一點,我們可以從兩方面加以審視。①在公正方面。人類資源本身是供所有人共享的,但少數有車族卻占用了有限的路橋資源,嚴重損害了行人或無車族的權利;同時,少數有車族在享有方便的同時所排出的汽車尾氣嚴重污染社會環境,使得其他人大受其害。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由于這些成本由其他人承擔了,因而越來越多的人傾向于使用個人汽車,結果就導向了道路越來越擁擠、環境越來越惡劣的囚徒困境。就此而言,對汽車征收路橋費、擁堵費與污染費等顯然是公正的。②在效率方面。由于征收了路橋費、擁堵費與污染費,個人汽車的使用成本增加,從而就會減少車輛的使用頻率,而那些收入不豐或者時間成本不大的人也就不傾向于使用個人汽車;這樣,道路就會更通暢,社會環境也更清潔。顯然,無論是對有車族還是無車族,這都是有效率的。這里的關鍵是,如何使用這些路橋費、擁堵費與污染費。如果被挪用或貪污,當然是壞的;但如果能夠專款專用,全部用來改善道路與公共交通,顯然就是好的。
事實上,基于經濟人分析框架,一些經濟學人鼓吹,人們可以且應該按照個人利益最大化原則而采取理性行為,而不需要關注這種行為帶來的外部性。果真如此嗎?何宗武就寫道:“現代經濟理論所處理的商品是根據其市場價值,而不是根據商品的真正內涵。市場只能體現社會的表層,其重要性只和貨幣有關,完全不能深入談論事情的內在本質,直接指出于其后的大自然或社會現況。在競價過程,促多對人類社會至關重要的質量差異,全都被隱匿起來。”[16]顯然,正是對純粹市場機制的過分鼓噪,造成了社會福利的普遍下降和社會資源的巨大浪費,這已經為大量的經驗事實所證明。布羅姆利就寫道:“市場有其自身的機理,它會產生一些有 ‘效率’的后果,這些后果對社會來說是有害的和可怕的——饑饉、流離失所、絕望、失業、吸毒和無以言表的犯罪,……不受限制的市場可以低成本生產一定的物品和服務,但市場在完成這種任務的同時并不考慮某些真實的成本,這種成本不反映在價格計算上——環境污染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17]
更甚者,盡管過度市場競爭已經造成了當前世界日益嚴重的自然生態和社會生態危機,但基于現代主流經濟學的荒謬邏輯,一些主流經濟學家依然堅持提出,“如果人們熱愛森林,就要多多浪費紙張;因為對紙張的需求會誘使廠商種更多的樹。”[16]果真如此嗎?迄今為止的社會實踐都已經表明,這種把生態經濟問題推由價格機能下的市場供求來調節的觀點是荒謬無比的。同時,市場中的外部性如此明顯,甚至也已經得到古典經濟學以及新古典經濟學普遍承認。但是,更為激進的新古典自由主義者卻還在極力加以否定。例如,科斯定理就指出,在完全競爭條件下,私人成本將等于社會成本。這也意味,在交易成本為零時,就可以通過明確界定的產權之間的交易實現資源的最佳配置,此時外部效應自動消失了。相應地,科斯以后的很多新制度主義者尤其是張五常都認為,外部性實際上是一個錯誤的、混淆視聽的概念,任何外部性都可以通過契約而內部化。
問題是,科斯定理依賴于交易成本為零這一條件,而這一條件在現實世界是不可能滿足的。其實,任何誠實的經濟學家都會承認新古典經濟學理論依賴于一系列不現實的條件,但是,新古典經濟學教材總體上還是選擇性地提供為市場辯護和解釋的觀點,尤其是致力于闡釋那些為構建邏輯化市場的數理模型。受此熏陶,就產生了一些市場原教旨主義者,他們宣稱,這些數理模型最接近真實市場中的市場運行方式,從而致力于闡釋教科書中的那些邏輯化市場定律;為此,他們更樂于為市場失靈辯護,乃至努力尋找各種理由來否定外部性的存在。普拉什寫道:“最低工資法、高利貸法、誠實廣告法、欺詐管制法、健康保險條例、反歧視法、建造檢查條例、環境保護法、投資者保護法以及其他種種法律和規章,實際上無一幸免地受到市場原教旨主義或輕率或粗魯的摒棄,許多專事煽風點火、挑動紛爭的專欄作家和政客更是不管那一套。”[15]
在當前中國經濟學界,市場原教旨主義尤其盛行,他們往往依據教材上的邏輯化市場為現實市場辯護。這里以張維迎為例作一說明。張維迎力圖論證 “傳統經濟學有關市場失靈的理論都是錯誤的”,主要包括這樣三點:① “外部性并不是政府干預市場的正當理由,沒有外部性就沒有社會”;② “傳統的反壟斷理論是完全錯誤的,反壟斷法反的是真正的競爭”;③ “沒有非對稱信息,就沒有市場,沒有市場的有效性,也不會給我們人類帶來什么進步。”張維迎的分析邏輯是:“假如我開一間飯館,我比競爭對手做得好,我把他擠垮了,這是不是外部性?這也是外部性。那我應不應該賠償他?經濟學家不會認為要賠償他。那么為什么前一種情形 ‘指環境污染’要賠償,后一種情形不用?外部性理論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18]
確實,由于人與人之間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系,現實世界中人的行為幾乎都存在外部性。一個明顯的例子是,共享單車的發展就帶來了廣泛的外部性,單車到處亂停亂放,阻塞交通,破壞綠地,炮制垃圾。進一步地,幾乎所有的創新都會帶來外部性,都會對他人帶來影響。譬如,A因發明某物而取得專利權,結果,B僅僅晚了一段時間發明出來或者說晚了幾個小時申請,他就再也無法使用該發明物,而之前他卻為之投入了大量的財力和精力。顯然,B遭受到A創新活動的負外部性。當然,在這個創新活動中,發明物對社會發展整體是有利的,只是像B這樣的少數人因此而受損。因此,為了緩解這種負外部性所造成的影響,我們往往對專利權設定一個期限,這個期限需要綜合考慮對創新發明的激勵以及專利權帶來的負外部性。更為嚴重的是,受逐利心的驅使,大量市場主體僅僅關注個人利益,甚至不惜損害他人的利益而采取某些行動;而且,這些行動的外部性非常大,乃至它對社會發展帶來的凈收益是負的。針對這種市場行為或創新活動,國家甚至就需要通過法律加以禁止。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不應該否定市場(創新)活動的外部性,而且要具體考察不同市場活動的外部性程度,看它的凈收益大小,并采用有針對性的引導政策。
由此,我們就可以對一些新古典自由主義經濟學人的觀點進行審視。例如,奧地利學派學者布洛克(W.Block)就挑戰了公共品和私人品的傳統區分:針對道路、學校、公園、機場、圖書館等公共品因 “具有正外部性而需要政府提供或公共供給”的傳統觀點,布洛克指出,這種分析存在嚴重,因為幾乎所有的物品都會對第三方產生某種好處。譬如,因為其他人都穿了短襪,因而我就不必整天都聞腳臭味,那么,我需要為別人穿短襪付費嗎?如果收費困難,是否應該由政府提供短襪呢?[19]顯然,這里的分析存在嚴重的邏輯缺陷。事實上,人類在互通有無的交換和交往過程中本身就是促使正外部性的過程,但是,只有當正外部性足夠大,以致物品的提供者無法在贏利的價格上生產和使用進而致使該物品無法提供時,才需要借助集體的力量。譬如,當我個人建一個花園時,其他周邊或路過的人也會從花園的芬芳中獲得效用。但是,只要我個人從花園中獲得的效用大于為之付出的成本,那么,我就會獨立籌建,這也是我們可以看到很多人大量的家庭花園的原因;但是,如果我籌建的是可以長跑和健身的花園,不僅其健身花費不是我個人力所能及,而且其他人都可以來此地鍛煉而獲得益處,那么,這就可以并且更應該由公共資金來建設。
基于上述分析,我們也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張維迎的分析明顯犯了偷換概念的錯誤。究其原因,經濟學所講的外部性并不是有利于社會福利提升的正當競爭,而是指這樣兩類情況。①主要是追求自身利益而損害他人利益的非正當競爭行為。譬如,我們不會因為電燈的發明淘汰了原有的油燈,就批判電燈所帶來的外部性。②主要是指損害他人基本自由和權利的行為。譬如,生產更好的產品會傷害競爭者,這是允許的;但是,以低于下限的價格出售產品。則是不允許的。為此,黃有光就指出,張維迎的問題在于混淆金錢與實質外部效應:前者是通過對市場價格的影響而導致;后者是直接產生影響,而不包括通過價格變化起作用的 “金錢的”外部效應。黃有光認為,盡管某些人大量增加對某一商品的需求會推動該商品的價格上升,從而使其他的消費者受損,但至少在沒有扭曲的完全競爭經濟中,消費者剩余的減少可以完全被生產者剩余的相應增加所抵消,因而這種金錢外部效應并未降低效率。譬如,在張維迎舉的例子中,盡管張維迎的飯館對其競爭者造成損失,卻給消費者帶來利益,因而不必要求張維迎補償其競爭者。[20]
此外,除了經濟學傳統上關注的生產外部性外,消費外部性也越來越凸顯,并越來越受到經濟學的關注。消費外部性體現為,人們對自己物質境遇的評價明顯地取決于其他人所擁有的物質水平,因而消費之間就會相互影響。譬如,如果很少人有私家車,你們有就不會感到有什么缺憾;如果社會普遍到40歲左右才開始購房置業,你結婚時就不會為沒有買房而犯愁。相應地,A一直使用普通手機也沒有感到什么不妥,但有一天他的同事B購買了一部最新的iphone6,A突然就會感到自己使用的手機檔次遜色了;顯然,正是同事B的鋪張消費創造了一個負的外部性,使得A的消費水平相對于B發生了下降,心理效用也遭到了貶值,這就是消費的外部性。顯然,為了抵消這種負外部性對自身效用的沖擊,A可能不得不增加開支也購買一部最新的iphone6,或者購買更新的iphone6s,這樣的相互強化就帶來了過度競爭和攀比消費效應,從而也就會造成需求結構和產業結構的扭曲,最終將會造成經濟增長的中斷。
凱恩斯還提出了另一種消費外部性:如果你不花錢消費,我也就沒錢消費;而你花了錢消費,就會有更多人花錢消費。投資行為也是如此:一個投資行為將為其他生產和投資提供便利,進而也就會刺激進一步的生產和投資,這就是宏觀經濟中的乘數效應,它也就體現了外部性。Floey認為,外部性均衡是 《通論》的核心和微觀基礎,它對預期產生了重要影響。正是外部性的存在,導致了市場往往會存在多個均衡,而多數均衡都不是帕累托的結果;這意味著,即使經濟處于均衡之中,但并不意味著處于出清狀態,如自愿性失業的存在。正因如此,凱恩斯主張,需要通過刺激總需求的政策可以促進就業和收入的變化,而不是像古典主義那樣將貨幣視為中性的。[21]根本上,這些政策都根植于社會經濟活動中的外部性,體現為對正外部性的利用和對負外部性的規避。
正是由于外部性的無處不在,人類社會的一切活動和一切物品也就都具有公共性;只不過,不同行為或物品在公共性的大小上存在差異,由此也就要求有不同的社會政策。譬如,在當前土地供應相對緊缺的情形下,少數富人大肆購買和炒作房地產就會導致房價飆漲,就會嚴重影響房屋資源的社會分配,嚴重影響其他人士的福利水平,因而政府就需要采取某些措施來抑制房地產的炒作和囤積。相反,由于現代社會已經可以隨時增減面包、糧食、衣服等日常生活品的供應,一些人對這些基本生活品的需求變化(如購買大量面包)也就不會對他人造成明顯影響,因而也就不需要對這些物品進行明顯的政策管制。但是,一旦遇到天災或戰爭,這些基本社會品的供應也出現了明顯短缺,那么,政府也會且需要采取某些管制措施。例如,現代芯片的研發、生產和使用本身就體現了國際分工和合作,并且充分體現了市場協調的有效性;但是,一旦特朗普政府認定中國在自由貿易中占了更大好處時,它就以不賣芯片給中國作為要挾了,此時芯片的非私人品屬性也就凸顯了。
顯然,這個例子充分說明,人類社會和市場經濟中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純粹私人行為或者私人品,當然也沒有所謂的純粹公共行為或者公共品,而只有具有不同公共性程度的行為和產品,并且,即使同一行為和產品在不同時空中所呈現的公共性程度也不同。正因如此,對不同行為和物品往往就會采取不同的管制措施,或者對不同行為和物品的管制程度往往存在差異。不幸的是,新自由主義經濟學人往往卻只是看到并強調沒有純粹的公共品,任何物品都存在某種排他性,都存在某種價格機制來顯示其需求,從而也就片面地強調可以且應該以市場機制來實現這些產品的供求。正是在這種理論的指導下,撒切爾和里根之后,歐美國家中連道路交通、教育衛生乃至警察監獄等都大量地承包給私人并通過市場來解決。但殊不知,這種認知嚴重忽視了嵌入在這些產品中的公共性,從而也就必然會滋生出各種看不見的困境。
最后,需要指出,只要市場主體是自私的,市場信息又是不完全的,那么,市場外部性就是無法消除的,市場也就不可能完全有效。波蘭尼在 《巨變》一書中就指出,“自律性市場的信念蘊涵著一個全然空想的社會體制。假如不放棄社會之人性的本質及自然的本質,像這樣的一種制度將無法存在于任何時期,它會摧毀人類,并將其環境變成荒野”;當然,“無可避免的,社會將采取手段來保護它自己”,從而自律性市場概念從來沒有被真正實行過。[22]事實上,盡管現代主流經濟學傾向于把個人的理性行為視為研究的基本對象,并基于帕累托效率概念來對公共政策進行評估;但顯然,基于這種個體理性而展開的社會互動往往會導向集體的無理性,從而導致基于個人效率最大化的帕累托原則這一方法來評估公共政策的失敗。布羅姆利就寫道:“公共政策問題或集體行動問題的產生,正是由于原子式的個人最大化行為所產生的加總結果和社會擁有的結果是不一致的。如果將這種業已發現會產生不能接受的結果的方法視作集體行動借以糾正現有問題的真實法則,這不是很奇怪的嗎?”[17]
無論是理論邏輯還是實踐現狀都促使我們,應該反思為現代主流經濟學所神話的市場和個人逐利行,進而審視現代主流經濟學的整個理論思維。
一般地,現代主流經濟學對自由市場的推崇主要基于兩個層次的邏輯:①個體是社會行為的主體,社會只是組成它的個體之和,因而除個人意愿外,不應該對決策外加任何道德規范;②社會主體是理性的,不僅清楚自己的偏好,而且會有效地實現這一偏好。正是由于市場主體是理性個體,因而,他不僅能夠根據個人偏好進行合理的選擇,并且會有意識地追求長期利益并使得市場達致一種和諧狀態。果真如此嗎?其實,現代主流經濟學主張,每個人按照自己特定時間、特定地點并為自己所掌握的特定信息采取行動,這樣通過互動就可以推動社會秩序的擴展,但是,它卻沒有告訴我們 “無形的手”的運行機制如何。相反,囚徒困境卻表明,每個人的個人理性行為并不一定會產生了帕雷托有效的結果。究其原因,要使每個人選擇的是可理性化策略,需要有非常強的條件假設:理性和其他信息都是共同知識;但是,在分立的自由市場中,每個人僅僅按照自己的特有信息行事,并不滿足這個要求。
事實上,盡管現代主流經濟學認為,市場競爭可以將一切供求信息都轉化成價格信號,而利用價格信號就可以將各種知識轉化為共同知識;但是,價格信號本身就是一個二律背反,它不可能包含所有私人的信息,否則就沒有人會去搜尋信息。因此,我們認為,在現實生活中,每個人都知道的知識并不必然是共同的知識,因為它不表明每個人都知道他人也知道這個知識。同時,即使 “都具有的知識”為每個人所有,也不能保證會實現結果理性,這里存在個人理性與集體理性之間的悖論。寓言 《皇帝的新裝》就作了充分的說明:每個人都看到了皇帝實際上什么都沒穿,但是又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看到這一點,結果每個人都對皇帝的新衣進行贊美。正因如此,純粹市場機制根本無法解決個體理性與集體理性之間的悖論問題,基于私利的個體理性行為必然會導向囚徒困境,不完全性的市場也不能解決社會外部性問題。為此,斯蒂格利茨就呼吁要打破流行的各種神話,要解決這些問題也必須考慮其他的途徑。[23]甚至哈耶克也指出,“19世紀的許多自由主義者所犯下的最為致命的策略性錯誤,很可能就是他們給人們留下了這樣一種印象:第一,舍棄一切有害的或不必要的國家獲得乃是所有政治智慧的極致;第二,有關國家應當如何使用任何人都不會拒絕賦予它的那些權力的問題,并不會致使明曉事理的人們發生嚴重的分歧”,[24]而且強調 “那種把自由主義的基本原則解釋成徹底否棄國家獲得的做法(而不是將自由主義的基本原則解釋成一種按照精心的方式把競爭、市場和價格作為指導原則接受下來并且通過運用國家強制實施的法律框架而使競爭盡可能的高效和有助益——惟有在競爭效率低下的場合才以法律作為它的救濟手段——的政策),與政府以直接或間接的方式主動支持壟斷勢力的做法一樣,都會導致競爭的式微。”[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