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類型動畫中的女性英雄成長之旅

□馬穎寅 浙江師范大學化創意與傳播學院

一、“單一神話”與英雄之旅的敘事模式

美國研究比較神話學的作家約瑟夫·坎貝爾結合了文化人類學家弗雷澤“人類學理論”中的英雄神話理論和心理學家榮格的“原型理論”中意識層面中的自我發現和自我認識觀點，發現世界各地的英雄神話都是相似的，有著相似的英雄冒險神話敘事模式。于是在他的著作《千面英雄》中提出了“單一神話”理論：神話中英雄經歷了“分離—傳授奧秘—歸來”的冒險過程。他認為在古往今來的神話傳說中，英雄雖然以不同的姿態呈現著不同的冒險故事，但歸根結底都遵循著上述模式，具有相當的普適性。“單一神話”理論也被好萊塢編劇歸納為英雄之旅的敘事模式：英雄從現實生活出發，經歷種種冒險進入一個超現實的神奇領域，面臨危機和挑戰最終取得決定性勝利，完成冒險的同時實現了自我蛻變，最后回歸原本的現實生活，造福同類。

“單一神話”與好萊塢的英雄之旅的敘事模式，不僅在電影中被運用，在神話類型動畫電影中更是備受青睞，處處彰顯其敘事特色和精神內涵。以下以迪士尼動畫電影中三個階段中不同的女性形象為研究對象和邏輯指向，借助“單一神話”和英雄之旅的敘事模式進行梳理與剖析，以探求和把握迪士尼動畫中女性英雄形象的發展趨勢和生長維度。

二、動畫中的女性形象圖譜及審美特征

迪士尼動畫電影中的女性形象經歷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以傳統保守的“公主”形象為標志性符號。1937年史上第一部動畫長片《白雪公主與七個小矮人》開辟了動畫史上的新里程，也開啟了迪士尼以“公主”為典型符號的女性形象塑造旅程，隨后的《仙履奇緣》和《睡美人》也延續了公主系列的風格。白雪公主、仙度瑞拉、愛洛公主三位女性有著楚楚動人的大眼睛、長發飄逸的外貌特征，呈現溫婉柔美的傳統女主角形象，在性格塑造上也遵循了傳統女性的思想特征，面對不公的命運處于“被動、被救”的狀態，期待著白馬王子的拯救、渴求通過美好的愛情婚姻來改變自我被困、被囚禁的宿命。

在三部類似的女性題材的動畫獲得成功后，迪士尼的創作進入了瓶頸期，為了突破原有的女性固化模式，迪士尼在1989年的《小美人魚》一片中進行了大膽突破，該片也成為開啟迪士尼動畫電影中女性形象第二階段的標志——不斷突破創新的女性形象。小美人魚在形象塑造上進行了突破傳統的嘗試，不再是溫婉的公主，她擁有了一頭紅發，配上了俏皮的動作，添加了勇敢與堅強的特質，具有大膽的反抗精神，呈現當代女性的氣質與活力，在文本上進行修改和重構，一改傳統悲劇為圓滿幸福結局。這一時期的動畫作品對女性形象呈現出顛覆經典的態勢，不再局限于白人種族和公主的人物設定，融合了各地域的經典故事傳說，女性形象也從公主到了平民。例如，《阿拉丁》中的中茉莉公主，《風中奇緣》中的印第安公主寶嘉康蒂，《花木蘭》中的中國巾幗英雄花木蘭，《公主與青蛙》中的黑人平民姑娘迪婭娜。透過這些作品和女性角色的塑造，我們不難發現女性形象正在打破傳統固化模式，呈現從被動到主動的變化態勢，女性意識逐漸蘇醒與崛起。

2010年后迪士尼動畫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有了更大的轉型，進入了第三階段——由不斷突破創新的女性形象銳化為勇于挑戰顛覆的女性英雄形象。其中最具代表的是《勇敢傳說》中的梅麗達公主和《海洋奇緣》中酋長之女莫阿娜公主，雖然兩位女主角在身份地位上的設定沿襲了“公主”的外在符號，但在角色塑造的內涵上大相徑庭。梅麗達公主一頭亂糟糟的紅發，莫阿娜公主則更是飛揚的長發、健碩的體格、夏威夷風情的服飾。在劇情設置上，動畫遵循了“單一神話”的敘事模式，莫阿娜借著對外界的渴望和未完成奶奶和海洋給自己的新使命從海島的現實生活出發，離家經歷冒險，和毛伊一起克服各種兇險，完成祖先在一千年前未盡的航程，獲得了能力與寶藏并實現了自我成長和蛻變，最后回歸原本的現實生活，解除小島的危機。其中英雄之旅的冒險階段的設置也正是莫阿娜女性意識從蘇醒到崛起的過程，最終肯定了自身的主導能力，強化了女性的使命感，體現了找尋自我價值和服從社會使命的當代女性意識。

基于坎貝爾的“單一神話”理論和好萊塢的英雄之旅敘事模式，透過迪士尼動畫中的女性形象所經歷的三個階段，我們可以看到女性形象正經歷著巨大的蛻變和演化，從被動者成為引導者、自我救贖者，進而蛻變為挑戰者。這些作品在很大程度上體現了迪士尼動畫創作中女性形象塑造的發展趨勢，體現了當代女性意識的蘇醒與崛起，獨立女性充滿使命與責任，擁有與男性同等的社會地位和領導能力，注重對自我價值的實現等時代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