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剛

【摘要】第四次工業革命是基于網絡空間發展的新科技產業革命。在智能經濟時代,新興科技的發展及其與經濟社會的融合不斷改變我們的生產和生活方式。隨著科技創新能力的持續提升,在智能經濟發展上,我國已經處于世界前沿。為了保證智能經濟健康發展,在制度變革上,一方面要確保智能科技產業的發展,推動人工智能與實體經濟的融合,另一方面要通過科學治理結構和機制的構建,實現新興科技與社會秩序的和諧發展,造福人類社會。面對新的機遇和挑戰,無論是政府還是產業和學術界,都需要積極適應新科技革命的發展,共同創造一個更加美好的社會。
【關鍵詞】智能科技產業? 智能經濟? 第四次工業革命? 先發國家
【中圖分類號】TP18?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19.21.005
引言
正在興起的新一代信息通訊和人工智能技術被視為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引擎。每一次工業革命的發生和發展不僅引發了人們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的變革,而且會帶來國家和區域經濟發展的不均衡和競爭格局的變化,甚至是一系列社會焦慮、困惑和沖突。因而,對重大科技創新如何引發經濟和社會變革的認識,需要一個歷史的視角。
以蒸汽機為代表的第一次工業革命,不僅使人類擺脫了包括水力和風力在內的自然環境對生產活動的限制,而且促進了工廠制、自由資本主義經濟體制和貿易全球化的發展。隨著以石化和電力為代表的第二次工業革命的發生和發展,大規模標準化流水線生產逐步成為占據主導的生產方式。大規模標準化生產的普及在不斷提高生產力水平的同時,引發了供給與需求的矛盾,在缺乏相應社會調節機制的條件下,造成1929~1933年大危機的爆發。為了實現大規模生產和消費的對應,化解有效需求不足,自由資本主義通過一系列制度調整開始向壟斷資本主義和福利國家轉型。
基于對第二次工業革命和生產方式變革帶來的生產力的大幅度提升預期,人們對科技進步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的能力充滿信心。1930年,凱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在《我們后代在經濟上的可能前景》(Economic Possibilities for our Grandchildren)一文中提出,隨著技術進步和經濟發展,人類將擺脫長期以來為生計而奔波的束縛,享受更多的閑暇和自由。[1]盡管現實情況遠沒有凱恩斯預測得那么樂觀,但科技革命和技術進步確實在推動經濟社會的發展和進步。
20世紀70年代以來,信息技術,尤其是IT產業的興起和發展引發的第三次工業革命,從兩個方面改變著我們的生產方式。首先,IT產業在發展過程中創造出模塊化設計和生產方式。模塊化通過把產品的設計和研發劃分為相對獨立的子系統,不僅實現了產品的持續創新,而且解決了產品研發路徑的多樣性選擇問題。其次,信息科技產業革命推動了信息、知識和技術的廣泛交流,使新知識的創造和商業化成為現實經濟的常規化和慣例化活動。在第三次工業革命的推動下,創新活動逐步替代生產活動成為經濟活動的主導。隨著第三次工業革命的深入推進,20世紀90年代出現的美國新經濟屬于典型的創新經濟。
信息技術的發展和模塊化生產方式的普及,使生產過程能夠更好地滿足市場的個性化和多樣化需求。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從剛性生產轉變為柔性生產。與之相適應,資本主義經濟的制度結構則從福特制向后福特制轉變。隨著互聯網、物聯網和高性能計算機的發展,包括大數據、云計算和邊緣計算在內的新一代信息和人工智能技術成為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引擎。
與前三次工業革命不同,第四次工業革命是基于網絡空間發展的科技產業革命。網絡空間的出現和發展不僅能夠映射人與人、人與物和物與物的關系,而且實現了資源、要素、知識和技術的在線化,使數據和計算成為人類經濟社會活動的廉價投入要素。因為網絡空間實現了與物理和社會空間的數字孿生,不僅提高了新知識創造和產業化的能力,而且帶來了包括個人隱私泄漏在內的社會倫理問題。究竟如何認識第四次工業革命,尤其是人工智能對人類社會發展和秩序的影響,需要我們深入地分析和把握新科技革命的基本內涵、內在規律和發展趨勢。
基于網絡空間發展的新科技產業革命
迄今為止,人類社會的經濟發展經歷了從農耕經濟到工業經濟再到智能經濟三個重要發展階段。與前兩個階段不同,網絡空間的出現及其與物理和社會空間的互動引發的新生產方式的出現,是智能經濟形成的標志。
在農耕經濟時代,人類通過勞動力和畜力改造物理空間,依賴農業和手工業生產滿足生存和發展需求。受家庭和手工業作坊生產方式的限制,人類只能生活在有限的物理和社會空間范圍內。工業革命的出現改變了人類改造物理空間的生產方式,尤其是機械力和工廠制替代人力、畜力和手工業作坊使人類生產力水平得到了極大的提高。
經過第二和第三次工業革命,電力普及和以IT為代表的信息技術發展,不僅使人類生產和生活擺脫了局部的物理空間限制,而且使經濟社會活動在世界范圍內同步。[2]
進入新世紀,依托包括互聯網、物聯網、大數據和云計算在內的新一代信息和人工智能技術,人類正在創造一個日益強大的網絡空間。網絡空間及其與物理和社會空間的互動使數據和計算成為廉價投入要素,新的生產方式變革使人類開始步入智能經濟時代。
1982年,多西(Dosi)將科學哲學的“范式”概念引入到技術創新研究領域,提出了“技術范式”概念并將其定義為解決所選擇的技術經濟問題的一種“模式”。[3]1986年,弗里曼和佩雷斯在繼承多西“技術范式”的基礎上,使用“技術經濟范式”概念刻畫技術進步與經濟增長的關系。技術經濟范式理論在解決科技創新如何影響經濟增長的過程和機制時,提出了“關鍵生產要素”概念。弗里曼和佩雷認為,“關鍵生產要素”是技術經濟范式中的“一個特定投入或一組投入”,它可能表現為某種重要的自然資源或工業制成品。“關鍵生產要素”具備如下三個方面的特征:(1)生產成本具有下降性;(2)供應能力具有無限性;(3)運用前景具有廣泛性。當科學和技術領域產生重大創新時,圍繞著“關鍵生產要素”的生產和供應出現主導技術群落。
隨著“關鍵生產要素”成本的持續降低和供給能力的不斷擴張,新興產業與現有產業融合,為主導技術群落提供了廣闊的應用空間。在科技產業革命的發生和發展過程中,技術不是唯一的決定因素,與之相適應的組織和制度變革同樣構成了技術經濟范式的重要組成部分。
隨著互聯網、物聯網、大數據、云計算和新一代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第四次工業革命初露崢嶸。與第三次工業革命不同,以新一代信息和人工智能技術為主導的第四次工業革命通過網絡空間的搭建,實現數據的實時在線和可共享。資源、要素、知識和技術的在線化首先帶來海量數據的產生和數據的實時共享。其次是數據的加工、計算和知識化。作為網絡空間科技創新的結果,數字和智能經濟的發展使數據和計算成為經濟活動的廉價投入要素,帶來生產方式和經濟運行機制的一系列新變革。
互聯網尤其是電子商務、移動互聯網和社交網絡的興起和發展推動了數字產業的第一波發展。物聯網和人工智能技術的廣泛應用,則推動了數字產業的第二波發展。網絡帶來連接,連接創造數據和計算能力的提升,數據和計算能力的提升則帶來了知識創造的無限可能。
數據和計算能力的提升不僅帶來經濟行為個體決策方式的改變,而且帶來整個經濟組織方式和資源配置方式的變革。與小數據相比,大數據揭示的是現實經濟活動的普遍聯系。從資源配置效率的角度看,與整體視角相比,基于局部關聯的決策可能因為缺乏更有價值的機會信息而帶來決策失誤,從而降低整體資源配置的效率水平。在大數據時代,資源配置決策不再是局部的,而是基于復雜經濟系統的整體認識。在某種意義上說,大數據時代的世界是小世界,對更廣泛甚至是普遍聯系的認知使我們的決策更有效率。
與前三次科技產業革命顯著不同的是,作為“關鍵生產要素”的數據和計算不再來自自然界,而是人類在生產和生活過程中創造出來的。更為重要的是,數據和計算能力在財富創造過程中不是越用越少,而是越用越多,呈現出明顯的報酬遞增狀態。以數據和計算為主導,包括互聯網、物聯網、大數據和云計算產業的發展不僅創造出新興產業群,而且通過不斷地向現有產業融合,使第四次工業革命具備遠超其他工業革命,成為人類經濟和社會進步和發展的新引擎。
從追隨者到先發者的轉變
作為一個發展中國家,無論是在第一次工業革命,還是第二和第三次工業革命階段,中國都只是追隨者。新中國成立以來,尤其是1978年以來,充分把握經濟全球化帶來的歷史機遇,中國加速實現了工業化和信息化。進入新世紀,在包括創新型國家建設和創新驅動發展在內的一系列國家創新戰略的指引下,中國正在從前三次工業革命的追隨者轉變為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先發者。
改革開放以來,經過以農村為主導的第一階段工業化,到2001年中國快速崛起為“世界工廠”,經過以城市為主導的工業化第二階段,到2010年中國成長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在成長為“世界工廠”之后,中國于2006年正式提出了建設創新型國家戰略。在成長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之后,中國于2012年提出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如何成長為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以科技創新為引領高質量發展成為中國經濟發展的新目標和新方向。
與前兩個階段的工業化不同,在高質量發展階段,新的市場需求不再是包括原材料、動力和裝備在內的中間產品,而是經濟轉型升級過程中創造出的數字化和智能化需求。自主創新是獲取數字和智能化技術的唯一可選擇路徑。在經濟轉型創造的數字和智能化內生需求的拉動下,互聯網在中國獲得了迅猛發展的機遇。互聯網,尤其是移動互聯網的發展創造的數據生態優勢,為人工智能科技和產業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據2018年8月20日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布的第42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18年6月30日,我國的網民規模達到8.02億,互聯網普及率為57.7%。其中,移動網民規模達到7.88億,網民通過手機接入互聯網的比例高達98.3%。
隨著互聯網的普及,交通、環保、金融、醫療和家電等行業與互聯網融合程度逐步加深。截至2018年6月,我國網絡購物用戶和使用網上支付的用戶占網民總數的比例均為71.0%。電子商務、社交應用和數字內容領域的相互融合又推動了互聯網在經濟和社會各領域的廣泛應用。隨著云計算和邊緣計算的興起和融合,尤其是智能安防、智慧城市和智能制造的發展,物聯網和工業互聯網開始步入良性發展階段,智能經濟開始步入快速發展的軌道。[4]
2010年以來,中國的互聯網公司紛紛進入新一代人工智能領域。阿里巴巴、百度和騰訊等公司依賴前期在互聯網產業發展中積淀的技術和數據生態優勢,成為人工智能技術開發和應用的主導者。目前,中國正在形成以阿里巴巴城市大腦為主導的智慧城市、以百度為主導的智能汽車、以騰訊為主導的醫療和內容與以科大訊飛為主導的語音的四大平臺企業。從當前的發展看,以商湯科技、今日頭條和大疆創新為代表的新興平臺正在興起和發展。
20世紀70年代以來,與每一大信息技術和產業革命相伴隨的是不同平臺的出現。例如,與計算機硬件主導的時代相適應的平臺是IBM、惠浦、英特爾和微軟,與Web 1.0相適應的是平臺是雅虎、搜狐和谷歌,與Web 2.0尤其是移動互聯網發展相適應的則是谷歌、亞馬遜、Facebook、百度、騰訊和阿里巴巴。而在人工智能時代,一批新的平臺正在誕生,主導著經濟和社會的結構變遷。從信息科技產業革命以來不同發展階段典型平臺企業的創建時間看,在第一階段的PC時代,中國只是追隨者。無論是聯想還是方正電腦的生產和制造都借助于美國的全球生產網絡。進入互聯網1.0時代,中國加快了跟進的步伐。在第一代互聯網發展中,中國緊隨美國,成為互聯網發展最快的國家之一。互聯網在中國的普及,尤其是在移動互聯網時代,因為巨大的人口和移動級端的爆發式增長,中國的平臺發展幾乎于美國平行。在平臺的主導下,在移動互聯網的開發者時代,中國把互聯網推向更高的水平和更廣泛的應用領域。在互聯網3.0(人工智能)時代,伴隨著物聯網的發展,中國無論是在平臺還是開發者推動的應用領域,都更加廣泛和深入。
每一次信息科技產業革命的主導者不僅包括平臺,而且包括芯片和操作系統在內的創新型企業。例如,PC和互聯網1.0時代的操作系統是Windows,移動互聯網時代是Android和ios。在智能經濟時代,無論是平臺還是芯片和操作系統,都處于快速的創新和迭代過程之中。技術體系的顛覆性創新為后發國家趕超和跨越式發展創造了條件。在新的平臺主導下,幾乎所有的硬件、軟件和服務都通過云端匯集,共同構建一套萬物互聯的生態系統。
中國的智能科技和產業的發展源于互聯網的發展及其形成的數據生態優勢。隨著物聯網、邊緣計算、霧計算和云計算的融合發展,進一步強化的數據生態優勢將會帶來成熟算法優勢。在當前的芯片技術難以滿足具有優勢算法運行的條件下,設計和制造新的AI芯片成為中國企業的必然選擇。與數據生態優勢、成熟算法優勢和AI芯片優勢的形成相伴隨,與物聯網和新一代信息技術發展相適應的操作系統將會出現新的創新機遇。如果能夠依托生態優勢,形成包括成熟算法、AI芯片和操作系統在內的新競爭優勢,就會形成中國智能科技和產業的國際競爭優勢。
智能經濟的基本結構和機制
為了揭示智能科技對人類經濟和社會發展的深刻影響,本文首先假設包括新一代信息和人工智能在內的新興科技網絡空間的發展,是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引擎。20世紀90年代以來,互聯網的發展,尤其是移動互聯網的發展,使網絡空間及其技術體系成為新科技革命變革人類經濟和社會發展的關鍵。其次,假設網絡空間及其與物理和社會空間的互動使數據和計算成為經濟和社會的廉價投入要素。數據和計算能力的提升帶來人類生產和生活方式的變革,最終塑造出新經濟和社會形態。
圖1刻畫了基于網絡空間發展的智能經濟演化邏輯圖。隨著新一代信息和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網絡空間及其與物理和社會空間的互動,映射物與物、物與人和人與人的關系,實現了資源、要素、服務、知識和供求信息的在線化,數據和計算成為實時在線和可共享的資源。數據和計算使人類能夠更加深入地探索和認識存在于物理和社會空間的知識和規律,使知識創造成為經濟社會活動中的常規化和慣例化活動。作為“關鍵生產要素”,數據和計算與傳統物質要素投入不同,在使用過程中不僅能夠創造新知識、提高生產和資源配置的效率,而且會產生更多的數據和計算要素,進一步推動經濟和社會的發展。
因而,與傳統經濟相比,智能經濟的基本特征表現為創新活動成為現實經濟活動的主導。長期以來人類的經濟活動包括兩類:知識創造和利用。其中,知識創造即創新,主要是指科技創新及其商業化,包括基礎研究、技術和產品研發活動。知識利用則是指現有知識和技術的擴散和運用,主要表現為生產的標準化、優化和規模擴張。在人類歷史發展過程中,長期以來現實經濟活動主要以知識利用為主導,知識創造只是偶然事件。隨著市場需求和技術條件的變革,我們開始進入以知識創造為主導的經濟時代。在經濟活動以創新為主導的條件下,經濟的組織和制度結構都會隨之發生重大變革。因而,從經濟形態看,智能經濟屬于創新經濟。
如果說創新經濟源于20世紀70年代IT和ICT產業的興起,智能經濟則是源于網絡空間技術的發展。與20世紀90年代的美國新經濟相比,智能經濟屬于創新經濟2.0。智能經濟的技術基礎是互聯網、移動互聯網、物聯網、云計算和人工智能。同時,在生產組織方式上,智能經濟的組織基礎是網絡平臺主導的創新生態系統。
平臺主導的創新生態系統是網絡空間的集中表現,通過持續的技術創新、集聚和積累,平臺賦能中小微企業、創業者和開發者,使它們成為經濟社會中最為活躍的群體。隨著資源要素的在線化,尤其是服務要素的在線化,創業者和開發者可以低成本獲取過去受物理和社會空間限制的服務要素、知識和技術。同時,通過知識社區,創業者和開發者之間通過線上知識和技術交流,加速了技術和產品開發的速度。而以網絡空間為載體的新型孵化組織,則為創業者和開發者的新技術和產品的商業化創造了優越條件。因而,智能經濟不僅是創新經濟發展的新階段,而且推動了創業社會的新發展。
推論1:基于網絡空間及其與物理和社會空間的互動,智能經濟是以數據和計算為“關鍵生產要素”的新型創新經濟,即創新經濟2.0。同時,平臺主導的創新生態系統的發展使創業者和開發者成為經濟社會最為活躍的群體,智能經濟推動創業社會進入新的發展階段。
在智能經濟條件下,基于網絡空間的新興技術不斷通過調整供給結構適應需求結構的變化。從數字和人工智能科技與實體經濟融合的實際進程看,第四次工業革命首先改造的是第三產業。例如,零售業、媒體、金融、物流和安防產業。在零售業的發展中,通過電子商務、智能客服、人臉識別和網絡支付技術的運用,逐步形成了新零售產業。人工智能技術在互聯網率先發展的服務業領域中成熟后,逐步與工業融合,促進了工業互聯網和智能制造的發展。
20世紀70年代以來,實現生產的持續創新和柔性制造是信息技術變革生產方式的方向。在智能經濟時代,新一代信息和人工智能技術一方面通過制造業的智能化改造,實現持續創新和供給結構的柔性化。智能制造技術的廣泛應用和普及能夠實現生產過程低成本滿足市場的個性化和多樣化需求;另一方面通過市場需求信息的實時在線和共享,實現了供給和需求的直接對應。因為個性化和多樣化的市場需求不僅規模狹小而且快速多變,人工智能技術的運用能夠更加有效地捕捉市場需求信息的變化,從而降低制造成本。
推論2:作為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引擎,新一代信息和人工智能推動生產方式變革的關鍵是通過持續創新和柔性制造低成本滿足市場的個性化和多樣化需求。
新一代信息和人工智能技術的產業化不僅能夠變革生產方式,而且正在改變我們的生活方式。其中,影響我們生活方式變化的重要表現是智慧城市的興起和發展。近現代城市發展源于制造業和服務業的聚集。城市的數字化和智能化使城市進入新的發展階段。智能科技產業的發展和城市數字化和智能化的水平,不僅決定著當前城市人口的增長和分布,而且決定著城市發展的品質和宜居程度。城市是一個復雜巨系統,人口和經濟活動的大規模集聚不僅帶來了經濟繁榮,同時也帶來了諸如交通擁堵和環境污染等“大城市病”。而數字和智能技術的應用在提升城市發展效率的同時,能夠有效地緩解“大城市病”。基于網絡空間的發展,每個城市居民無論是在交通出行還是在娛樂和日常生活方面都能夠獲得精準的信息支持,極大地提高了人們生活的便利性。
智能科技產業改變我們生活方式的另一個重要表現是智能設備的普及。智能可穿戴設備可以使我們準確掌握身體健康方面的信息,預測重大疾病的發生。而健康信息的云端診斷系統,則會使醫生更好地診斷我們的身體健康狀況。
推論3:智能科技產業對生活方式的改變,一方面表現為在智能系統的幫助下我們能夠更好地享受生活的便利,另一方面使我們的決策更加科學和精確。
每一次科技革命在提高生產力和生活水平的同時,也造成了人們對科技會給社會造成的負面影響的擔憂。自古以來,對技術的發展就存在著兩種極端的看法:技術崇拜觀和技術恐懼觀。《莊子集釋》卷五下《外篇·天地》提到:“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這種因為發明和使用機械而導致出現人的投機行為可能盛行的擔心,盡管被現代人認為是杞人憂天,但是卻包含著古人對技術可能帶來社會秩序失序的思考。進入21世紀,人工智能技術的興起再次引起人們對技術發展可能危害人類社會發展的疑問。其中就業、倫理安全和是否存在技術泡沫成為社會普遍關心的話題。
人工智能技術發展帶來的技術恐懼首先表現在人們對失業的擔心。李開復指出,“人工智能,例如圖像識別、語音識別方面,機器的識別率已超過人的識別率,這意味著那些主要靠‘聽和‘看吃飯的人要被機器取代。比如,‘看臉作為核心工作的保安和靠‘聽吃飯的客服和翻譯。同時,人工智能在每個領域的突破性進展都可能對現有公司帶來顛覆。每產生一個有價值的機器人,一個人、一個群體會失業。10~15年之后,世界上90%的工作,也許50%的人類可能都要面臨工作部分或全部被取代”。[5]
從人類科技發展史看,技術不僅可能使部分職業消失,但是通過分工更加細化創造出新的產業部門和更多的就業機會。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和應用同樣是如此,一方面人工智能的應用會使部分職業消失,例如,保安和普通醫生,但是卻帶來了軟件開發者、技術和服務維護、研究型醫生的大量需求;另一方面人工智能本身的發展會減少工作的強度,使人類有更多的時間從事知識密集型創造活動和就業彈性高的服務行業。當然,不可否認人工智能的應用可能帶來部分失業問題,但完全可能通過再培訓和再就業,讓人們獲得更好的發展機會。
2018年2月23日,一份來自包括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在內的26名專家聯合撰寫的報告《人工智能的惡意用途:預測、預防和緩解》(The Malicious Use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Forecasting, Prevention, and Mitigation)對人工智能發展中可能出現的威脅發出警告。他們指出,人工智能可能在未來的5~10年內催生出新型網絡犯罪、實體攻擊和政治顛覆活動。報告認為,無人機和自動駕駛系統的出現正在構成新的風險,多輛無人駕駛汽車出現的撞擊和無人機通過人臉識別進行攻擊事情出現,意味著人工智能對人類安全的威脅。同時,人工智能在數據采集中的隱私問題,同樣會威脅到人類的倫理道德和生活秩序。
從人工智能發展的現實看,算法可能造成的隱私和安全問題卻是實實在正在發生的事情。如何通過法律和道德規范的制定約束和監管人工智能的開發者,讓人工智能的發展遵循人類社會秩序和目標是人工智能發展中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結語
基于網絡空間的發展,第四次工業革命驅動智能經濟的到來。與傳統工業經濟不同,智能經濟是以數據和計算為關鍵生產要素的新經濟形態。數字和智能科技的產業化、產業的數字和智能化、城市的數字和智能化構成了新科技產業革命和智能經濟發展的基本內容。
第四次工業革命首先引發的是生產方式變革。包括新一代信息和人工智能技術通過實現供給結構的持續創新和柔性制造適應市場需求的變化。網絡空間及其與物理和社會空間互動帶來了平臺主導的組織方式創新。智能經濟是創新經濟發展的新階段。以創新為主導的經濟活動推動著創業社會的發展。
與生產方式變革相適應,第四次工業革命正在塑造人類的新生活方式,同時也帶來人們對未來經濟社會變革的困惑和憂慮。而面對新的社會困擾時,人們又再次把解決問題的希望寄托在新的科技創新身上。
為了保證智能經濟健康發展,在制度變革上,一方面要確保智能科技產業的發展,推動人工智能與實體經濟的融合;另一方面通過科學的治理結構和機制的構建,實現新興科技與社會秩序的和諧發展,造福人類社會。面對新的機遇和挑戰,無論是政府,還是產業和學術界,都需要積極適應新科技革命的發展,共同創造一個更加美好的社會。
(本文系天津市科技發展戰略計劃課題“人工智能科技產業國際合作模式研究”和“我國和世界主要國家地區人工智能科技產業創新驅動機制研究”的成果,項目編號分別為:18ZLZNGX00020、18ZLZNGX00010)
注釋
[1]轉引自王行坤:《數字資本主義時代的時間政治——評瓦克曼〈時間緊迫〉》,《中國圖書評論》,2018年第8期。
[2]麥克盧漢指出,電力技術的發展使我們的中樞神經系統得到延伸,使時間和空間差異不復存在,人類進入“地球村”時代。參見:[加]馬歇爾·麥克盧漢:《理解媒介》,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年,第20頁。
[3]Dosi, G.,"Technological Paradigms and Technological Trajectories", Research Policy, 1982, 11/3, pp. 147-162.
[4]CB Insight的報告顯示,2017年7月的統計數據顯示,全球共有2545家人工智能公司,其中美國的公司數量占42%,中國公司占比為23%,中國人工智能公司數量位列全球第二。
[5]李開復:《人工智能可能會讓一半人失業》,2016年6月23日,http://tech.163.com/16/0623/13/BQ8FAS2L00097U7U.html。
責 編∕張 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