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貿易摩擦的影響及中國應對策略

周現國

【摘要】中美貿易摩擦的持續發展對中美兩國的影響已經初步顯現，從長遠看，貿易摩擦沒有贏家。中國應聚焦謀和平與發展，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目標，在理性分析貿易摩擦深層原因的基礎上，評估當前和長遠影響，做好中美貿易摩擦長期持續發展的應對準備，堅守不交換核心利益的底線，采取有針對性的反制措施和緩釋沖擊措施，強化自主創新能力建設，提高核心技術水平，加大改革開放的范圍和力度，維護多邊貿易體系，加快區域自由貿易協定的談判。并保持密切關注，不放棄在平等、互利、尊重前提下通過平等對話解決摩擦的機會。

【關鍵詞】貿易摩擦? 中美? 核心技術

【中圖分類號】F742?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19.21.013

多年來，美國是中國第一大貨物貿易伙伴國，是中國最大的貨物出口目的國和排名前四的貨物進口來源國，中國是美國第三大出口目的國和第一大進口來源國，中美貿易關系之密切不言而喻。中國商務部統計數據顯示，2019年1～8月，中美貨物進出口額同比下降14.16%;其中，對美出口下降9.19%，進口下降27.73%。同期，中國貨物進出口額同比下降2%，而2018年和2017年分別上漲12.6%和11.4%。美國商務部統計數據顯示，1～7月，美中貨物進出口額同比下降13.5%。其中，美國對中國出口下降18.2%，自中國進口下降12.3%，美方貿易逆差下降10.3%。同期，美國貨物進出口額同比下降0.2%，貿易逆差4983.1億美元，增長3.0%。而2018年，美國貨物進出口額增長8.2%。

中美貿易摩擦不僅直接導致了中美貿易額下降，同時也導致中美整體對外貨物貿易額的下滑。考慮到中美貿易摩擦的影響，WTO已將2019年全球貿易增長預期由之前的2.6%下調至近10年的最低值1.2%，[1]OECD也將2019和2020年全球經濟增長預期分別由3.2%和3.4%下調至2.9%和3%。[2]中美貿易摩擦的影響已經逐步顯現。

中美貿易摩擦的原因分析

美國于2017年4月和8月罔顧WTO規則啟動“232調查”和“301調查”，并基于調查報告對貿易伙伴實施了加征關稅措施。貿易摩擦發起和升級的過程冗長，中間伴隨著中美雙方多輪談判。美國挑起中美貿易摩擦的直接原因是美國對中國長期以來的貨物貿易逆差，按美國統計數據，自2005年以來，中國平均占美貨物貿易逆差的41.27%，最高值為2015年的49.62%，2016～2018年分別為47.19%、47.13%、47.70%。然而，由于美中產業結構、消費儲蓄習慣、美元國際地位以及美國對中國的出口限制等原因，美中貿易逆差存在必然性，貿易逆差僅僅只是表面的原因。從摩擦發生后美方談判要價及特朗普政府的戰略主張，能看出美國挑起貿易摩擦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借貿易摩擦轉移國內矛盾。次貸危機后，美國雖及時復蘇，經濟增長速度領跑西方國家，但一直未恢復到危機前水平，國內矛盾重重。第一，美國收入分配差距空前拉大，中底層人民被剝奪感加深，大部分美國人的工資40年未有增長。第二，債務居高和財政赤字嚴重。1940～2017年間，美國政府債務占國內生產總值平均比重為61.70%，2018年達21.46萬億，占當年GDP比重104.2%，近年來美國財政赤字逐年增加，2018年赤字更是高達7790億美元，同比漲17%。[3]第三，國內政黨之爭、民族矛盾、文化沖突愈演愈烈。美國挑起與其最大貨物貿易逆差來源國的貿易摩擦是為轉移內部矛盾和民眾視線。

借貿易摩擦遏制中國的崛起。自加入WTO以來，中國經濟飛速發展，2002～2018年GDP從12萬億人民幣上漲到近90萬億人民幣（約合13.41萬億美元）。2018年，中國占全球GDP的15.6%（2014年占全球比重約為11%）。自2008年以來，中國年均GDP增長率為8.11%，而美國為1.59%，近4年以來，中國平均GDP增長率下降為6.75%左右，美國近4年平均GDP增長率為2.38%，目前中國GDP占美國的65.4%，兩相對比，預計10年左右即可超越美國。

中國科研投入和專利授權數量快速提升，2018年中國科研經費占GDP的比重達2.18%，近5年來，科研投入以年均10.66%的速度增長，美國科研經費的投入占GDP的比重為2.7%左右。中國科研隊伍也逐步壯大，年齡結構上更為年輕，中國科技創新更加可期。為實現中國特色新型工業化道路，中國提出“中國制造2025”戰略，旨在通過創新轉型，實現重點領域技術突破，推進制造業結構性調整，推動制造業向產業鏈高端發展，實現工業強國的戰略目標。中國在應用科技特別是工業應用、互聯網應用科技領域快速提升，已取得了世界矚目的成績。美國挑起貿易摩擦正是為了打壓中國在經濟、科技等方面的追趕速度，遏制中國崛起。

美國對中國戰略定位的轉變。“中國威脅論”近年來不絕于耳，2017年12月，特朗普政府的首份《國家安全戰略報告》出臺，報告罕見地凸顯了“經濟安全”的地位，將“經濟安全”作為國家安全的四大支柱之一，并強調了“公平貿易”“重振美國科技創新的制度保障”等內容，報告將中國定位為“全面戰略競爭者”，將中國放在美國發展的對立面。美國利益優先、地位優先的霸權主義思想體現無疑，結合中美貿易失衡的現狀，主動挑起中美貿易摩擦正體現了《國家安全戰略報告》的戰略意圖。隨后，美國政府于2018年8月通過的《出口管制改革法案》及《外國投資風險評估現代化法案》，是美國挑起貿易摩擦后進一步夯實的法律基礎。

維持美國國際話語權和世界影響力。隨著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中國在國際事務中的話語權和國際規則制定上的影響力逐步提高。中國在遵守多邊貿易、投資規則的同時，積極倡導構建和平、共享的國際經濟規則，中國提出的共享發展機會和共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得到國際社會的廣泛認同。中國提出共建“一帶一路”的倡議，牽頭設立了亞投行，多次承辦、舉辦大型世界性會議。美國認為正是由于中國影響力的提升撼動了其主導國際事務的地位，影響了美國的國際話語權和世界影響力，于是在霸權主義、冷戰思維主導下挑起中美貿易摩擦，以穩固美國的國際話語權和世界影響力，體現其霸權地位。

中美貿易摩擦的影響

中美兩國爆發貿易摩擦勢必會給兩國，甚至世界經濟造成影響，傳統貿易理論認為，自由貿易是最有益于貿易方福祉的。保護主義的貿易摩擦是一場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戰爭”。

美國短期內可能會通過貿易摩擦緩解貿易逆差問題，但貿易摩擦的持續會給美國造成深遠的負面影響。一是由于中美產業分工和貿易商品結構的特點，中美貿易存在高度的互補性，摩擦會增加美國消費者的成本支出，甚至造成美國失業率的再度上升，紐約聯邦儲備銀行研究估計，當前美國加征關稅將致使普通美國家庭每年支出增加約1245美元。二是由于中國針對性的報復措施，美國相關產業受到較大影響，特別是美國的農業。三是由于貿易摩擦所帶來的反自由貿易主義思潮，在全球化的當今，美國相關企業將失去中國這個規模巨大的市場。

對于中國來說，一是直接影響中國出口企業，貿易摩擦會直接導致中國出口美國的商品成本上漲，競爭力下挫，2019年1～8月，中國對美出口同比下降了9.19%。二是影響中國相關行業的就業，特別是勞動密集型的出口制造業，由于利潤率本身就不高，無力負擔高關稅，受沖擊后可能會導致破產、失業。三是短期內對中國經濟增長的影響不大，中國出口占GDP比重從2006年的35.4%降至2018年的18.2%，支撐中國經濟增長的主要因素是內需，已有多家機構模擬測算認為貿易摩擦對中國經濟增長的影響在一個百分點左右。四是影響消費和投資信心，從而影響到其他領域，如導致中國股市等資本市場的劇烈波動。

世界經濟也將受中美貿易摩擦影響，美國將國內法置于國際法之上，完全不顧WTO貿易摩擦解決機制，單方面挑起貿易摩擦的做法可能會引起更大范圍的貿易保護主義，對全球貿易和經濟帶來更為深遠的影響，多邊貿易體制也會受到嚴峻挑戰。

中國的應對策略

中美貿易摩擦對兩國的影響已經初步顯現，特別是對出口企業和行業的沖擊，得益于中國前期得當的應對措施，摩擦對中國2019年上半年經濟增長未造成太大的影響，上半年，中國經濟增長速度為6.3%，保持在合理區間。但中國應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作出長遠應對謀劃。

保持堅定立場，守住核心利益底線。中國已多次表示，不想打、不愿打、不怕打，商務部也提到中國不會拿核心利益作交換。堅持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維護中國在全球產業鏈中的地位和上升空間，實現制造業強國，實現“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等核心利益是中國不可觸碰的底線。

認清差距，進一步擴大對外開放的范圍和力度。中國應認清中美之間的諸多差距，雖然中國已是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但2018年人均GDP數據僅為64644元人民幣（約合9769美元），而同期美國人均GDP達6.26萬美元，差距甚大。此外，中國在教育、科技、文化、居民生活和法制等諸多方面均與美國存在較大差距。中國改革開放帶來了快速發展，在認清中美差距的基礎上，仍應堅定不移地推進改革開放，加快產業結構調整，進一步擴大開放的范圍和力度。中國2019年《外商投資準入特別管理措施》顯示，外商投資負面清單已由2015年的180余條大幅縮減至40條，且中國已建設多個自由貿易區，自由貿易區的負面清單也大幅縮減為37條，中國應進一步提升自由貿易區的開放力度，將自貿區的成果及時擴展到全國。

維護多邊貿易體系，尋求WTO及其他國家的支持。入世以來，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受益于多邊貿易體系，得到了更加快速的發展。不管是從貿易理論還是從各國的實際發展來看，貿易自由化、便利化均有利于經濟增長。中國應堅定不移地維護多邊貿易體系，加快縮減關稅，爭取按時間表超前完成入世承諾。目前，美國不僅挑起了與中國的貿易摩擦，還同時挑起了與其他諸多經濟體的貿易摩擦，中國應爭取WTO及更多國家的支持，共同抵制美國反全球化的貿易保護舉措。

加快區域自由貿易協定、投資協定的簽訂。中國應加快區域自由貿易協定和投資協定的談判及簽訂速度，化解和轉移貿易摩擦的中長期沖擊。保持對外貿易水平，加大吸引外資和對外直接投資的水平，穩定外向經濟對發展的貢獻。2019年8月3日，胡春華副總理出席了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部長級會議，表示中方愿與各成員一道，在市場準入上展現出更大的靈活性，在規則談判上盡量求同存異，推動談判在年內順利結束。[4]此外，韓、日是中國重要的進口商品來源國，也是中國重要的貿易合作伙伴，中國應力促中日韓自由貿易協定的落地。歐洲國家也不同程度地受到美國貿易保護舉措的影響，中國應力促中歐投資協定的達成并借機推進中歐自由貿易協定的談判。

加強創新投入和基礎科學研究，擺脫核心技術上的受制于人。美國力主對中國實施技術封鎖，從巴黎統籌委員會到《瓦森納協定》，再到美國國內法規對技術輸出的管制都顯示了美國對中國技術封鎖的野心。中國也很清醒地認識到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習近平總書記也多次強調“核心技術靠化緣是要不來的”。中國以市場換技術的發展模式已難以為繼，也換不來核心技術。中國應改變以往重應用試驗研究輕基礎科學研究的現狀，著力培養和引進基礎科學人才，打牢基礎科學的根基，加快自主創新的步伐，擺脫核心技術受制于人的現狀。

邊打邊談，不放棄對話解決的機會。中國力主和平對話解決摩擦，并付出了諸多努力，不得已才在WTO規則允許的范圍內采取了反制措施。作為負責任的大國，中國應邊打邊談，不放棄和平對話解決貿易摩擦的機會。美國2020大選在即，國內的政治矛盾、黨派之爭愈演愈烈，2019年9月24日，美國眾議院正式啟動對特朗普的彈劾調查，特朗普政府在內外交困的情況下，對摩擦釋放了一些善意，是中國促進和平解決的機會之一。未來中國仍應密切保持與美溝通，尋找并爭取對話解決摩擦的機會。

注釋

[1]WTO： "WTO lowers trade forecast as tensions unsettle global economy"， https：//www.wto.org/english/news_e/pres19_e/pr840_e.htm， 2019年10月1日。

[2]商務部：《OECD下調2019～2020年全球經濟增速預期》，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i/jyjl/e/201909/20190902900688.shtml，2019年9月20日。

[3]尚秀芳：《2020年或破萬億美元大關巨額赤字成美國經濟增長“隱憂”》，《21世紀經濟報道》，2018年10月18日，第3版。

[4]新華社：《胡春華出席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北京部長級會議開幕式并發表主旨演講》，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ae/ldhd/201908/20190802887493.shtml，2019年8月3日。

參考文獻

United States Trade Representative， 2018， Findings of The Investigation into China's Acts， Policies， and Practices Related to Technology Transfer， Intellectual Property， and Innovation under Section 301 of The Trade ACT of 1974， March 22.

國務院新聞辦公室，2018，《中國與世界貿易組織》白皮書，6月28日。

國務院新聞辦公室，2019，《關于中美經貿磋商的中方立場》白皮書，6月2日。

責 編∕張 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