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那條紅領巾

秦立才

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說得是一點都沒有錯。記得小時候家里特別窮，想加入學校少先隊，但是因為交不起一角五分錢買紅領巾，所以一直到讀三年級了都沒有加入。

那時班上不少同學都是少先隊員，他們戴著鮮艷的紅領巾，很驕傲地在我們面前晃來晃去。看見他們參加學校組織的各種活動，我們心里就羨慕得要死，覺得很慚愧，低人一等，所以心里就特別著急。

到了三年級時，我也很懂事了，心里想父母沒有錢給我買紅領巾，我自己可以動手賺錢去買紅領巾。于是我就暗下決心，每天放學以后在路上、村里房前屋后，撿一些破薄膜、罐頭瓶、碎玻璃之類的東西拿去賣，星期天一個人到村后山上去砍一些黃荊條，或者到地里去挖半夏。

記得那時候，賺一分錢都是難上加難的，幾個月撿一大堆破破爛爛集中送到供銷社也只賣一兩分錢;挖一斤半夏也只賣一分錢，可是這一斤半夏要挖幾個星期才能挖到;到山上去砍黃荊條，一整天砍一大捆，背下山再背到供銷社也只賣一兩分錢。有時他們還不要，氣得我又背回去當柴火燒。

那時一分錢的作用可大了。那時的物價，一斤肉也不過五角錢，吃一碗肉片湯也不過一角錢。

記得那時有一位老人，每天在學校門口做清湯賣。說是賣，實際是換，一開水瓶蓋米換一碗清湯。記得那時中午放學或者下午放學以后，不少家里條件好的同學就偷偷把從家里偷來的白米拿到老人那里去換清湯吃。

清湯里，用一張薄薄的面皮，包一點肉末，撒一點蔥花，熱熱的，同學就很喜歡吃。有時老人還換一個花樣，用糯米做一些小丸子，放一點糖，味道也很正宗。我看見不少同學一個星期至少要去換個一回兩回吃。

可是我因為家里特別困難，連飯都吃不飽，只能看著同學們拿米去換吃的，心里很是羨慕（記得那時女同學都比較羞澀，也比較懂事，幾乎沒有人拿米去換吃的）。另外，我正在攢錢買紅領巾，所以也只能望而卻步。

記得那時，每年到了秋天的時候，也有一個住在附近的農婦，提著一籃自家的紅棗，到學校門口來叫賣。一分錢十幾個紅棗，隨你挑選個大的，也不用秤稱。賣到后面，感覺棗子普遍小了一些，就再多給幾個。我心里再饞不過，吞著口水，也只能干望著。

說個實在話，這些美好的東西對一個孩子沒有一點誘惑力是假的，可是我因為要買紅領巾，狠狠心還是控制住了這些欲望。

為了節約每一分錢，我每次買圓珠筆時，只買筆芯，不買筆筒子，拿回來以后，砍一根筆筒子大小的野竹子，砍成一段一段的，跟筆芯一樣長，再把筆芯套進去，寫字用一樣好使。

記得那時晚上在家里油燈下寫家庭作業時，經常把圓珠筆的珠子寫掉了，一看筆芯的油墨還有一大半沒有寫完，舍不得丟掉。因為珠子非常小，肉眼幾乎看不見，于是就用拇指在昏黑的地上很小心地摸著按著，感覺有一點沙粒的感覺，就把拇指用勁按一下，然后沾起來仔細一看，果然是筆珠子，于是就很高興又很小心地把珠子按進圓珠筆頭去。

要是鉛筆只剩下一個寸把長的鉛筆頭，手都捏不住了，我也有辦法，將一段細竹子用線纏在鉛筆頭上，湊合著也能用幾天。

那時，每個自然村到了年底，都要把門口池塘放干水打魚過年。有一些婦女平時比較粗心大意，在洗衣服之前不把衣服口袋里的硬幣掏干凈，結果在池塘邊石臺上洗衣服時，衣服口袋里的一分兩分硬幣，就掉進池塘里去了。

有一次，我本來是想在池塘石臺下翻泥巴捉泥鰍玩的，沒有想到突然翻到了一分錢硬幣，心里非常高興，就像哥侖布發現了新大陸一樣，也不顧寒冬臘月的打著赤腳，在池塘下面的石臺下，翻著那些泥巴，一下一下地摸起來。那一天翻摸下來，還真從池塘泥巴里摸出好幾個一分錢硬幣來，還有一個兩分硬幣。這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我心里非常高興，也沒有把這個發財的秘密告訴其他孩子。

有一些孩子，看見池塘水放干了，就幫大人在水里捉魚，只有我一個人，在石臺下翻泥巴，他們開始還以為我是在翻泥巴捉泥鰍呢。后來有些聰明的孩子看見了我的收獲，就都跑過來，魚也不捉了，也跟我一樣翻起泥巴來摸硬幣。還有的把我翻過的泥巴再重新翻一遍，也可以摸出一個硬幣來，就高興得不得了。有的翻了半天，仍是兩手空空，就很沮喪。

后來，發展到凡是看見有自然村放水打魚，我都脫掉鞋子，打著赤腳，把褲腳挽得高高的，在池塘泥巴里摸東西。別村的大人小孩還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也不跟他們說，一個人在默默地翻著摸著，摸到一個硬幣，心里就一陣暗喜，不露聲色地把錢偷偷塞進衣服口袋里。大冬天，有時池塘里還結著冰，我的腳凍得通紅麻木，但是心里的喜悅勝過了冬天的寒冷。

那一年，我終于加入了學校少先隊，光榮地成為一名少先隊員。當我把自己千辛萬苦攢下來的一角五分錢交給班主任時，班主任都感到很詫異，忙問我哪里來的錢。因為他知道我家里的情況，能讀上書已經是很不錯了，哪來的錢買紅領巾呢？

于是我就很羞澀地把賺錢攢錢的經過跟班主任說了。記得那一天，班主任還在班上表揚了我，也給校長匯報了我的情況。校長也很佩服我，還在學校做課間操的時候，站在土臺上大力表揚了我。

那一年“六一”兒童節，校長還特地在土臺上當著全校同學的面給我戴上了鮮艷的紅領巾。

班主任和校長的大力表揚，給了我極大鼓舞，所以我讀書就特別用心，成績也非常優秀，期末考試還考了個全班第一名。校長和班主任還有學校其他老師一起，給我們這些考第一名的同學戴上紅紙扎的大紅花，老師們打著鑼鼓，熱熱鬧鬧地送我們回家，給我們父母去報喜。

記得那一次，我因為激動，流下了喜悅的眼淚。父母看見我變化這么大，這么懂事，感覺無比光榮，也激動得流下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