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文心雕龍》與先秦儒家文藝思想

韓知彤

(遼寧師范大學文學院，遼寧 大連 116081)

《文心雕龍》是我國古代文學批評史上的一部空前的內容豐碩、體大慮周的文學理論著作。作者劉勰生活的時代是儒、釋、道三教合流的齊梁時代，他的思想也受到周圍社會環境的極大影響，這些都折射在《文心雕龍》之中，但儒學始終在三家之中占據著最主要的位置。

一、《文心雕龍》與先秦儒家文藝思想的聯結

眾所周知，《文心雕龍》是我國文學理論方面一部權威的作品，它對后世文學理論的發展產生了重大的影響，當然《文心雕龍》也吸收借鑒了前代文學理論的研究成果，才取得如此空前的輝煌成就。

儒家學派的創始人孔子十分重視文學的作用，由此他提出了許多文學范疇：如“興觀群怨”、“溫柔敦厚”，并建立了儒家的文藝觀——“以政教為中心”。他提出“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這一理論，此后孟子提出了“知人論世”和“以意逆志”，荀子所提出的“圣人也者，道之管也”理論更是對劉勰等人的明道、征圣、宗經觀的起到了啟發的作用。

這些儒家文藝思想在《文心雕龍》中都有著充分的闡述。此處先行揭示儒家思想與《文心雕龍》的連結。這可以從《文心雕龍》中所表露出的人生志向、寫作動機、論文方式這三個方面來看。

(一)人生志向

作者劉勰在《序志》一篇中便表達了對孔子的無限崇奉。為明確自己的人生志向，劉勰為我們描述了兩個美麗的夢境：其中第一個夢境是說作者渴望采摘到錦繡般美麗的彩云，我們既可以理解為表層的自然之美，也可以更深入的理解為作者對“文采”之美的追求。而第二個夢境主要描述的是劉勰在三十歲左右時有一次夢到了孔子，夢醒后，他激動不已，感覺到肩負著一種強烈的使命感。作者巧妙地借助了這一夢境表達了他對圣人的期盼以及想要追隨孔子的渴望。從此，劉勰便明確了自己的人生志向，開始著書立說。

(二)寫作動機

儒家講求“文以明道”，但隨著時代的變革，文學逐漸由最初的典重雅麗走向了浮靡訛濫，六朝時期這種情況尤為嚴重。劉勰認識到了時文之弊，他提出要以“文以明道”，“師圣宗經”來整治當時“離本彌甚，將遂訛濫”的文風。

作者在這里說明了要“論文”的兩個原因：一是點明經典的重要性；二是由于去圣久遠，文章體制遭到了破壞，當時文風又過于輕綺浮靡，作者是以要為了實現正本清源而“論文”。劉勰在文章的接下來又明確提出了創作《文心雕龍》的指導思想：“蓋《文心》之作也，本乎道，師乎圣，體乎經，酌乎緯，變乎騷，文之樞紐，亦云極矣。”作者劉勰以儒家思想為旗幟，并用專題的形式——《原道》、《征圣》、《宗經》等來對此進行闡述。

(三)論文方法

《文心雕龍》跨越了千年的時間長河，依舊散發著不朽的魅力。這不僅僅得益于它的文采，更因為它的眾多具有強大生命力的文論思想。在劉勰看來，雖然“近代論文者多矣”，但是這些文章都只是“各照隙隅，鮮觀衢路”，于是，在文章的接下來作者劉勰提出了他論文的基本原則，即“彌綸群言，惟務折衷”。“彌綸群言”大意即“系統地評價眾多作品”。在“彌綸群言”的同時，劉勰提出一種非常具有儒家思辨色彩的方法，即“惟務折衷”。

以上可以看出在人生志向、寫作動機以及論文方法這三個方面上，作者劉勰受到了儒家思想極大的影響。

不僅如此，《文心雕龍》又從先秦儒家文藝思想中吸取了眾多營養，將他們融入到了具體的文學實踐當中。

二、《文心雕龍》對先秦儒家文藝思想的承創

(一)文學的政治、社會作用

文學是一種精神層面的東西，是對社會的反映。春秋時期孔子在《論語》中以及《詩大序》都曾對《詩》的政治作用和社會作用做出過解釋，劉勰繼承并發展了他們的思想，十分強調文章在政治和社會方面的作用。

作者劉勰在《原道》一篇中提到：“故知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這篇文章主張我們以“圣人”為師，寫文章要以圣人的作品和他們的言論為依據。從作者在《征圣》一篇中所說的“征之周孔，則文有師矣”中，所謂的“圣人”指的便是周公、孔子。劉勰又在文中說：“圣文之雅麗，故銜華而佩實者也。”我們可以看出圣人文章通常是同時具備樸實和華麗的特點，這在關于儒家的記載中也是可以找到依據的。

(二)文學和現實二者間的關系

自古以來，學者們在文學與現實二者間的關系就各持己見。在這場爭論之中，劉勰選擇了樸素的唯物主義觀點。

關于詩歌的產生這一問題，《詩大序》和荀子的《樂論》中都提到過，直到在《禮記·樂記》中才提到了音樂的產生是由于客觀環境對人的影響。劉勰則繼承了《禮記·樂記》中具有重大突破意義的觀點，在《明詩》篇中提到詩的產生也和音樂一樣是由于客觀環境對人的影響。在《物色》一篇中做了更加具體的闡釋說明。

然而不僅僅局限于此，作者還認識到了文學創作和社會環境的變化二者間的關系，做出了“文變染乎世情，文廢系乎時序”的總結。

(三)分析作品的方法

提到理解和分析作品的方式，最先想到的則是最早由孟子提出的“以意逆志”和“知人論世”這兩個重要概念。

劉勰在創作《文心雕龍》時也受到了孟子以上思想的極大影響，他的“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和“齊人之心可為后人所知”與孟子“知人論世”的主張是相近的。比如作者在《時序》篇中論周代詩歌時說：“幽厲昏而《板》《蕩》怒，平王微而《黍離》哀。”這三首詩的產生和當時的政治環境有很大的關系，劉勰正是從當時的政治變化出發來分析這三首詩的。

(四)氣與賦、比、興等范疇

關于氣，孟子曾經提出過“知言養氣”這一說法。劉勰在《風骨》篇中提出的“綴慮裁篇，務盈守氣”表明他繼承了曹丕的“文氣說”，很明顯他也受到了孟子所提出的“知言養氣說”的影響。

真正正式提出“六義”的是《毛詩序》，后來孔穎達在《毛詩正義》中對賦、比、興作了新的注解。劉勰繼承了鄭眾、鄭玄對此的說法，在《詮賦》一篇中對賦體文學進行了專門的闡述。《比興》一篇中詳細的論述了比、興，但更側重比。

劉勰對于文藝理論中的一些問題提出了自己卓越的見解，這些見解和儒家文藝思想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劉勰受到先秦儒家文藝思想的影響之深刻。

三、《文心雕龍》承創儒家文藝思想的評價

關于正確評價《文心雕龍》中的儒家文藝思想，有一個問題即“《文心雕龍》是不是“復辟倒退”和“頌古非今”？

我們在分析問題的時候一定要全面，不能因為只言片語而抓住不放。劉勰在對待古今關系的問題上，提出了“通變”和“因革”的主張，運用了辯證法，得出了“文變染乎世情，興廢系乎時序”的結論。

盡管貫穿《文心雕龍》始終的是尊儒思想，其中也有很多落后保守的東西，但這畢竟是一部反形式主義的文學著作，總結了前人一些創作上的理論，提出了很多從未有過的新見解，形成了一套我國文學理論的體系，因此，今天我們一定要運用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的眼光來看待這部作品，認清這部偉大的文學著作的巨大價值。

[ 注 釋 ]

①黃巧紅.論儒家思想對劉勰《文心雕龍》創作的影響——以《序志》篇為主[N].婁底：湖南人文科技學院，2011.15.

②阮元校刊.十三經注疏[M].北京：中華書局，1980：299.

③羅薔薇.《文心雕龍》征引諸子文獻考[D].武漢：華中師范大學，2012.70.

④李學勤.毛詩正義[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