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第一次土地革命時期瓊崖革命根據地的土地政策及其歷史作用

龍小平

(海口市革命烈士紀念物管理所，海南 海口 571100)

近代以來，農業為主的瓊崖社會土地占有分化十分懸殊，“瓊崖農民占全瓊崖人口的十分之八九”[1]，然而土地卻主要集中在極少數地主、富農哪里，農民占有的土地幾乎很少。依靠土地所有權地主階級對人口占大多數的農民進行殘酷剝削和壓迫。腐敗沒落的封建土地所有制成為地主剝削和壓迫瓊崖老百姓的基礎和根源，廣大窮苦的瓊崖農民，只有根本改變長期的封建土地所有制，才能根本上獲得解放和改變自己的命運。因此，開展深入的土地革命，也就成為災難深重的近代瓊崖進行瓊崖革命的重要環節和內容。

第一次土地革命時期，在中共瓊崖特委和各地蘇維埃政府的支持和推動下，一批以樂四區為中心的瓊崖革命根據和地方蘇維埃革命政權在瓊崖大地建立起來了。繼瓊崖第一個縣級蘇維埃政府——陵水縣蘇維埃政府成立之后，一批區、鄉蘇維埃政權，農會、婦女協會等革命群眾組織先后在瓊崖各地紛紛成立。在中共瓊崖特委和各地蘇維埃政府的領導和帶領下，以樂四區為中心的紅色革命根據地和一批蘇維埃革命政權建立的廣大地區，深入廣泛的土地革命在各革命根據地積極推進，從而進一步推動了瓊崖革命的深入發展和回應了廣大人民群眾迫切需要開展土地革命的強烈愿望。

革命根據地土地革命的成敗直接與當時土地政策是否符合實際和是否正確有著極其密切的關系。瓊崖革命根據地作為第一次土地革命時期進行土地革命時間較早、比較深入的革命根據地。中共中央和廣東省委在1927年底至1928年秋的第一次土地革命高潮期間，由于種種原因當時還沒能及時制定相應有關土地政策和和土地法，因此中共瓊崖特委和各地蘇維埃政權只能根據廣東省委的指示精神，從瓊崖實際情況出發，以特委所在地、瓊崖革命根據地的中心——樂四區為試點，進行了大膽的探索，制定了土地分配的政策，然后逐步向其他革命根據地推廣。

1927年12月，第一個瓊崖紅色政權陵水縣蘇維埃政府建立后，就首先宣布和開始著手沒收地主階級的土地，推進重新分配土地。然而，隨著敵人的瘋狂反撲和陵水縣蘇維埃政府不得不撤離，相關的土地政策和土地法未來得及頒布和具體實施。

同月，在瓊崖樂四區蘇維埃政權建立后，一部土地革命時期瓊崖比較詳細的《土地問題的臨時辦法》在根據地農民代表大會上獲得通過并開始實施，其規定：“一、土地權歸農會，耕種權歸農民。二、所有一切地主土地及公田(如祖賞田等)，除酌給其家屬耕種外，余者收歸農會。三、尚未切實調查戶口、重新劃分土地邊界以前，所有自耕農原耕之田地，仍暫由耕者耕管，但須向農會領取耕田證。四、所有貧農未得田耕或耕而不夠食者，可切實向農會報告發給。五、所有一切實業，如橡膠、檳擲等一律收歸農會，由區農會分配各鄉農會收管。六、所有債項一律不還，以后借貸由農會擔保。”在具體推進土地革命和重新分配土地的具體過程中，樂四區農民代表大會從根據地實際出發，在具體總結根據地重新分配土地時的實際經驗和當時不斷出現的實際問題在基礎上，比較詳細地制定了《分配土地的具體辦法》，其中包含的主要規定和重要內容主要有：“一、將全區田產依全區人數分配，每人得二個工田(一個工田相當于0、625畝。)外，余者歸各鄉蘇維埃管耕，以便將來分配退伍兵士及失業工人。二、分配田產以鄉為單位，如某鄉田產不敷分配者由區政府從田產剩余之鄉補之。三、田產分配以肥瘦為標準，由蘇維埃判定之(因肥瘦不易分別)。四、各家依以前耕種之田之分配外，余數抽出，不足者補之(視肥瘦而抽補)。五、田產分配無論大小男女均得天耕。六、田產分配后，死者將田收回，生者供給，但收回或供給須候收割后。七、土地分配后，由區蘇維埃發給土地使用證。”[2]

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樂四區根據八七會議提出的土地革命的精神、結合當地實際情況，在土地革命實踐中提出的這樣一套分配土地的辦法和原則，一方面既是對根據地廣大農民群眾期盼能夠有自己的土地這一愿望的關切和回應，另一方面，也具體體現了中國共產黨維護廣大農民利益廢除封建土地所有制的目標和價值準求。如果放在整個中國第一次土地革命時期來看，《土地問題的臨時辦法》《分配土地的具體辦法》等瓊崖革命根據地的土地政策和法規，應該是同一時期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革命根據地較早制定和實施的土地法規。同時，如果與同一時期中央革命根據地以及全國的其他革命根據地的土地政策進行詳細的比較，瓊崖革命根據地的土地政策和相關法規已經有了相當高的理論水平，在許多方面都能從瓊崖革命根據地的實際出發，不段總結革命根據地開展土地革命的實際經驗和實際問題，發揮革命根據地人民權重的積極性和創造性，創造性地具體制定了不少符合實際的正確土地政策和原則。其主要體現在以下方面：

從土地政策和法規制定和實施的具體時間上來看，《井岡山土地法》是中央革命根據地在1928年12月制定的，《興國土地法》是在1929年4月頒布的。而瓊崖樂四區施相關的土地政策和土地法規早在1928年初就已經頒布并開始實施了。

從這一時期瓊崖土地政策和土地法規的理論和政策水平上來看，有不少地方都能從實際出發而且有著較高的政策水平。具體體現在：

其一，瓊崖樂四區與同時期其他全國一些革命根據地提出“沒收一切土地”的主張相比，提出了更加符合瓊崖革命根據地實際的“沒收一切地主土地及公田”的政策。從這一點上看，瓊崖革命根據地的土地政策緊緊把握住了封建土地所有制這一廣大農村地區的主要矛盾，也反映了瓊崖革命根據地廣大農民權的根本利益和強烈愿望。中共中央在“中共六大”之前由于受“左”的影響，曾經提出過“沒收一切土地”等比較“左”的土地政策，導致土地革命出現了一些問題，而在這一點上，瓊崖革命根據地的土地政策和土地法規的政策和理論水平很顯然要更加符合實際和更加能夠推動瓊崖革命根據地的土地革命。從當時的相關文獻資料可以明顯看出，廣東省委在1928年初就曾經反復多次給瓊崖特委發出指示，要求“沒收一切土地，實行分配土地”[3]“即以蘇維埃名義宣布‘沒收一切土地歸蘇維埃’”[4]，而當時的中共瓊崖特委沒有完全照搬廣東省委的指示，而是能從瓊崖革命根據地的土地分配的實際出發，肯定了樂四區在土地革命中符合實際情況和有效實施的“沒收一切地主土地及公田”的土地政策，并且將其向其他瓊崖革命根據積極實施和廣泛推廣，而瓊崖革命根據地后來土地革命的實踐也證明了當時瓊崖特委頒布和實施的土地政策和土地法規正確合理性。

其二，瓊崖革命根據地土地政策和土地法規明確提出，在沒收地主土地的同時，又分配給地主家屬耕種的土地，給其生活出路。消滅封建土地所有制是土地革命時期開展土地革命的主要目的，全國一些其他革命根據地曾經出現過簡單的從肉體上消滅地主和剝奪地主及其家屬所有生產資料而導致其缺乏必要生活出路等極左做法。廣東省委當時也不斷給瓊崖特委發出“現在一定要堅決地喊出‘消滅一切地主階級’的口號，根本不容許不耕田而收租的人有生活的權利”等“左”的指示。[5]當時的中共中央也有一些人提出“地主不分田，富農分壞田”的主張，甚至毛澤東同志提出的一些關于土地革命的正確主張曾一度被指責為“富農路線”。井岡山和中央根據地制定的《井岡山土地法》、《興國土地法》等當時都還沒有對地主家屬分配土地這一點作出明文規定，而一直到解放戰爭時期我們黨制定和開始實施《中國土地法大綱》時，地主、富農同樣分配土地并保障生活出路才被比較明確地提出來。因此，從以上的比較和分析中可以明顯看出，第一次土地革命時期，瓊崖革命根據地分配給地主家屬耕種土地并給其生活出路這一符合實際的規定是瓊崖革命符合實際的一個理論與實踐創新。

其三，瓊崖樂四區革命根據地較早認識和照顧到瓊崖革命根據地自耕農的土地利益，明確提出“所有自耕農原耕之田地，仍暫由耕者耕管”。在第一次土地革命時期，“左”傾錯誤的一種比較典型的表現，就是往往在土地革命中不注意保護甚至忽視和損害了中農利益，而且這一“左”傾錯誤在不少歸根據地出現過造成了不少負面影響，而瓊崖的樂四區革命根據地早在1928年初就有如此比較成熟和較高的政策水平，應該是極其難能可貴的。

其四，在瓊崖革命根據地分配土地的原則方面，樂四區革命根據地最早提出了以鄉為單位，以“肥瘦為標準”，“抽多補少”，“抽肥補瘦”等原則，相對早于全國其他革命根據地，為瓊崖革命根據地土地革命的順利推進奠定了基礎。

綜上所述，瓊崖革命根據地的土地政策和土地法規有著較高的理論和政策水平，從實際出發符合瓊崖實際，因此，瓊崖樂四區一系列分配土地的政策和法規制定和實施以后，“農民非常滿意”，樂四區土地分配政策、法規和具體做法得到了中共瓊崖特委的肯定和高度評價，稱“現在實行土地革命，當以該區為模范。”[6]樂四區革命根據地也被稱為瓊崖“小莫斯科”[7]，在全瓊崖土地革命和根據地建設的模范和榜樣。有關土地政策和土地法規在樂四區革命根據地制定和推進后，各地的革命根據地開始積極開展土地革命，獲得了根據地廣大農民積極參加和支持，地主的土地被沒收和重新進行分配，根據地廣大農民獲得了長期期盼的土地，樂四等革命根據地出現了土地革命的高潮和欣欣向榮的景象。

此后，瓊崖樂四區分配土地的政策、方法和原則以及土地革命經驗，被中共瓊崖特委推廣到瓊崖其他革命根據地，從而土地革命的高潮在瓊崖廣大革命根據地迅速出現。樂四區的土地政策的制定和實施很快被萬寧六連嶺、陵水、瓊山第七區等革命根據地推廣和學習，土地革命在各地蘇維埃政權和革命根據地走向高潮。在萬寧縣第二、四區的六連嶺革命根據地，各區、鄉蘇維埃政府發動廣大農民，燒毀地主的一切契約、字據，沒收地主土地、財產和耕牛等，與公田一起平均分配給農民，實行“耕者有其田”，地主家屬也同等分得了土地。在陵水，縣蘇維埃政府宣布廢除一切苛捐雜稅，實行土地革命，帶領廣大農民鎮壓惡霸地主，實行“三七”減租，沒收地主奸商浮財分給貧苦農民；集中地主的田契賬本、刑具等當眾燒毀，頒布土地革命條例，把沒收的地主田地和公田以鄉為單位，按人口平均分配，少地或無地農民平均每戶分得三個工田，全縣掀起分配土地高潮，正如當時歌謠所唱：“火燒紅白契，百姓喜分田，老爺眼白白，儂仔笑開顏。”[8]瓊東縣蘇區也學習樂四區分配土地的辦法和經驗，在汪洋、墩頭、后亮、良玖、益平等鄉，沒收地主豪紳的田地分配給廣大貧苦農民，嚴懲當地到處為非作歹的反動民團的骨干符傳章、林樹山等人，維護了廣大農民利益，群眾拍手相慶。[9]

綜上所述可以看出，遠離中央、長期堅持孤島奮戰的瓊崖共產黨人，在土地革命的實踐中，緊密結合瓊崖的實際情況，創造性地制定了不少高水平土地政策，領導瓊崖人民開展土地革命，摧毀了革命根據地內的封建剝削制度，第一次在瓊崖革命根據地實現了耕者有其田，進一步壯大了革命武裝力量，鞏固了革命根據地。同時，其理論和實踐進一步豐富了中國共產黨的土地革命理論，因而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

在中共瓊崖特委和各蘇維埃政府的領導下，通過這些措施，促進了瓊崖革命根據地的工農業生產、經濟文化等的發展，打破了國民黨反動派的殘酷封鎖，改善了根據地廣大人民群眾和革命戰士的生活，保證了黨組織和蘇維埃政府的正常工作，為工農革命軍提供了軍需，有力地配合了土地革命的進行，極大地促進了以樂四區為中心的瓊崖革命根據地的進一步鞏固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