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非常時期的生產組
1969年“五一”節剛過,周總理指定李先念主持國務院業務組工作。業務組是國務院的辦事機構,類似后來的國務院辦公會議。這時的業務組成員來自三個方面:一是李先念、李富春、余秋里三位副總理;二是軍事部門負責人,粟裕和他的副手陳華堂(國防科工委副主任)、蘇靜(總參軍務部長、國家計委軍代表)、李良漢(工程兵副司令員、國家建委軍代表)、丁江(總后勤部營房部部長、國務院辦公廳軍代表);三是黨的九大新選進中央政治局的同志,李德生(安徽省革委會主任)、華國鋒(湖南省革委會主任)和紀登奎(河南省委書記)。
國務院業務組下設了兩個工作機構:一個是計劃起草小組(簡稱計劃組);一個是工交生產小組(簡稱生產組)。由于周總理在精簡國家機關機構的指示中說,各部委的生產工作都將劃歸國家計委,所以屬于國務院業務組的生產組也稱國家計委生產組。1969年10月29 日,生產組正式成立,軍代表蘇靜為組長,陳彬(總參軍務部副部長)為第一副組長,我為常務副組長并負責生產組的日常工作,鄧東哲(原中央工交政治部副主任)負責政治思想工作。從此我參加到國家計委工作中來,開始承擔起具體指揮和調度全國工交生產的任務。
生產組辦公地址在國務院北門對面的文津街,原中國科學院內。生產組下設調度室、綜合組、重工組、機械組,共26人,以后減為22人。
也是在這年10月,國務院成立了支援三線鐵路建設領導小組(簡稱支鐵小組)。支鐵小組組長是余秋里,我是副組長。成立了支鐵辦公室,把徐良圖從“五七”干校調回來擔任主任。支鐵小組的任務是組織修建四條鐵路。規定1970年7月1日以前要先把成昆線和焦枝線北線修通,周總理說這是毛主席的戰略部署, 參與修建單位職工不準打派仗,打派仗就是違反毛主席的戰略部署,要集中精力修路。
那時的工作機構幾乎都是一個模式,有人把這種模式編成順口溜:“大組套小組,上下一般粗。”生產組工作人員以計委值班室為主體,又從原國家經委、物資部調來一些干部。張雁翔負責的調度室原來是計委的值班室,到生產組就稱生產組調度室。生產組下設的幾個組,每組幾個人,基本上是一個人管一攤,一個人管一個行業。
按照周總理關于精簡國家機關機構的指示,1970年6月22日,中央批準了國務院 《關于國務院各部門建立黨的核心小組和革命委員會的請示報告》。同意國務院在經過精簡、合并后,成立23個部、委,兩個組(文化組、科教組)和一個辦公室,撤銷中央工業交通政治部。該報告規定:國家計劃革命委員會由國家計委、國家經委、全國物價委員會、物資部、地質部、勞動部、國家統計局、中央安置小組辦公室等合并組成。
7月1日,國家計劃革命委員會在首都體育館召開成立大會。革委會主任為余秋里,副主任為蘇靜、陳華堂、陳彬、我、鄧東哲、顧明。黨的核心小組由軍干群三結合組成。核心小組組長為余秋里,副組長為蘇靜、陳華堂、陳彬,小組成員有我、鄧東哲、顧秀蓮、陸江、趙仁生(后三人為參加核心小組的群眾代表)。國家計劃革命委員會下設計劃組、生產組、政工組、辦事組、物資局、地質局、勞動局。計委的職能機構設置分為計劃、生產、政工、辦事四個大組。顧明兼計劃組組長,金熙英、陳先為副組長,顧秀蓮那時在計劃組負責輕紡;我兼生產組組長,趙蔭華、張雁翔、徐良圖為副組長;鄧東哲兼政工組組長,李樸群、李紹亭為政工組副組長;王朋是軍代表兼辦事組組長,司更生是副組長。
生產組下設生產辦公室、生產調度室、生產技術室(曾叫趕超辦公室)、軍工組、統計組。當時周總理規定,國家計劃革命委員會的干部不能超過100人,由于生產組工作重一些,所以人員最多,有30多人。趙蔭華兼生產辦公室主任,并協助我抓全面工作,生產辦公室負責輕工、紡織、農林、水產、外貿、軍工等部門的直接聯系工作和統計、物價工作。張雁翔兼生產調度室主任,生產調度室負責與煤炭、石油、電力、鐵道、交通等部門的直接聯系工作。徐良圖兼生產技術室主任,生產技術室負責與冶金、機械和建材等部門的直接聯系工作。
國務院業務組的計劃組和生產組都合并到國家計革委中,辦公地點遷至西黃城根南街9號院,1974年4月又從9號院搬到三里河原計委大樓。1974年8月,國務院批準國家計劃革命委員會恢復名稱為國家計劃委員會。
我在9號院里工作了四年。9號院是清朝的祝王府,國務院確定的文物保護單位,新中國成立后,中央人民政府內務部設在這里,以后改稱民政部。我們開會是在老民政部的會議室里。會議室北面上個臺階,就是余秋里的辦公室,余秋里辦公室的后院有個兩層小樓,是計劃組辦公的地方。會議室南面是大禮堂,大禮堂前面東、西廂,都是兩層樓,是生產組辦公的地方。會議室共五間房子,中間三間作會議室開會用,東頭是我的辦公室。辦公室里擺張床,工作起來沒有白天,沒有黑夜。我們的會議,基本上都在這個房間里開,人少,集中,層次少,辦事情效率高。
1969年4月黨的九大以后,李先念幫助周總理主持國務院的工作,在那種情況下能夠把局面維護下來很不容易,確實是嘔心瀝血,功不可沒。毛主席對李先念一直有好評,他在南寧會議上曾經講過:《三國演義》上講多謀善斷,咱們的領導干部看起來只有李先念是多謀善斷的。李先念經常召集有關部門的負責人開座談會,下去做調查研究。毛主席評價比較高的還有葉劍英,召開黨的八屆十中全會時,毛主席講:葉劍英同志,我送給你一副對聯:諸葛一生唯謹慎,呂端大事不糊涂。黨的九大上,一批在中央工作多年的老同志受到攻擊和排擠,被排斥在中央政治局之外,除了周總理、朱德以外,只留下兩個政治局委員,一個是李先念,一個是葉劍英。其實他們四位,在林彪、江青一伙的陰謀中也是遲早必須打倒的人物。
從國務院業務組領導下的生產組到國家計劃革命委員會生產組,再到計委生產組,都是在周總理,李先念、余秋里副總理的領導下。我的工作主要是負責抓全國工業生產指揮、調度和支援三線鐵路建設。每天都是9號院—中南海來回跑,有時開會到午夜。最大的工作量是處理各地要求解決問題的告急電報、電話。
周總理和李先念、余秋里副總理對生產組工作抓得很緊。工交生產業務頭緒多、任務重,生產組編寫的日報他們必看,經常召開碰頭會,聽取各方面的情況匯報,及時指示,遇有急事直接找我,馬上處理。周總理一般是后半夜開會。余秋里開會常常是下午開,開到晚上,吃了晚飯后繼續開,到12點吃點夜宵,繼續開會,一直開到第二天早晨,到吃早飯時才散會。
生產組的工作人員是由合到計委來的幾個單位推薦的不同行業的骨干組成。大家工作兢兢業業,不畏困難,雖然不時被人指責為“只抓煤電油,不分敵我友”,被扣上“唯生產力論”的帽子,但仍夜以繼日地處理生產、運輸等方面的緊急問題。因為人少,幾乎天天加班加點,經常忙到深夜,星期天常常也不能休息。生產組的這段工作狀態可以說是“革命加拼命”。
在生產組成立不到一年的時間里,除以中央名義于1970年5月發出《關于開展增產節約運動的指示》外,還參加或會同有關部門召開一系列促生產的會議,如1970年2月的全國計劃會議,5月的全國電力工業增產節約會議,6月的全國重點鋼鐵企業座談會、全國煤炭工業會議、全國水泥工業抓革命促生產現場會,7月的全國輕工業抓革命促生產座談會等。基建、財政、外貿部門也先后召開了全國性的專業會議。這些會議和所做工作,有助于扭轉“文化大革命”中生產下滑的局面,使當時的工交生產局勢走向相對穩定。盡管當時仍處于動亂狀態,1970年全國工業總產值還是比1969年增長了30.7%。
1970年8月23日,中央在廬山召開九屆二中全會,揭露了林彪、陳伯達堅持設國家主席,妄圖搶班奪權的陰謀活動。接著又發生“九一三事件”。機關隨即展開“批陳整風”和批判林彪反革命罪行的活動。生產組的同志都是白天參與揭發批判,晚上加班加點工作。
1973年8月,黨的十大繼續了九大的錯誤路線。“四人幫”一伙為了實現他們的野心,借“批林批孔”,瘋狂地把斗爭矛頭指向周總理和其他老同志。毛主席因擔心他發動的“文化大革命”被否定,錯誤地支持了“四人幫”,使全國的動亂再起。盡管毛主席覺察到江青、張春橋等假借“批林批孔”另搞一套的圖謀,并給他們一伙戴上“四人幫” 的帽子,盡管1974年7月中央發出了《關于抓革命、促生產的通知》,要求擅離職守的領導干部和職工返回工作崗位,搞好生產,然而在當時那種形勢下,特別是受“四人幫”控制的輿論干擾下,已經起不到明顯作用了。終于又一次釀成“文化大革命”以來,工交企業的再次動亂。
1974年全國工交企業接連發生破壞生產的惡性事件,影響大的有以下幾件:
1月,報紙上刊登了上海港務局第五裝卸區《要當碼頭的主人,不做噸位的奴隸》的大字報。受其影響,沿海各個港口碼頭無政府主義思潮再次被掀起,派性斗爭復燃,港口壓船再度嚴重。在港船舶竟達250多艘,其中超過一個月的40多艘,時間最長的超過100天。國務院、中央軍委決定采取突擊裝卸、疏運緊急措施,調動解放軍官兵7000人參加裝卸。
3月,青島港務局陷于癱瘓。港務局領導干部被迫躲藏起來,不敢露面,每工班裝卸量由200噸降至50—60噸,經常有10多艘外輪等待裝卸,等待一個月以上的有8艘之多。三個群眾派性組織搶占辦公室、 招待所和宿舍,打架斗毆,哄搶港內存儲的各種物資,無人敢管。青島市革委會也無能為力。我和交通部副部長于眉遵照李先念副總理批示,找到山東省委第一書記白如冰、省革委會主任穆林研究后,穆林當夜趕回濟南指令青島市革委會前往解決,交通部派員協助,把積壓的外輪疏散到其他港口卸貨。
6月,山西省煤炭化工局緊急致電國務院,就山西各煤礦存煤運不出告急。主要問題是徐州、長沙、包頭、貴陽等鐵路被造反派把持,壞頭頭挑動武斗不斷,造成樞紐堵塞,區段作業效率低,津浦、京廣、京包、貴昆等鐵路干線運輸不暢,致使山西各煤礦待運煤炭堆積如山,發生自燃。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只好決定將山西存煤“倒短”, 先運到河北、北京、天津、太原等地儲存。
在那個瘋狂的年代,工廠沒有完全停工,鐵路尚能運輸,國民經濟尚能勉強維持運轉,是生產組起了“救火隊”的作用,維持了國民經濟運轉。那個時候搞生產的人也是冒很大政治風險的,許多領導干部隨時有被揪斗的危險,而且在那種無政府主義狀況下,組織生產調度也十分困難。生產組能夠頂住各種干擾,也是靠周總理保護。
生產組當時的工作, 概括起來主要是圍繞一個“上”字和兩個“急”字進行。一個“上”字就是想辦法迅速地把國民經濟、把工交生產搞上去,使其盡快地走上正常的軌道;兩個“急”字,一個是急中央和國務院之所急,另一個是急部門、地區、企業之所急。當時生產組的同志都很年輕,我也才剛剛過50歲,都身強力壯,干勁也大,一天忙到晚。為什么這么忙呢?我概括為“一少二多三緊張”。
所謂“一少”,就是生產組的人員少,但是干的事情不少。1969年1月到11月,僅工作簡報就寫了58期,不到一個星期一期。工作簡報主要是向國務院領導反映經濟狀況和工交生產中的問題。
所謂“二多”,就是事故多和告急的電報多。事故中往往是大事故和惡性事故多,特別是煤礦,幾乎天天發生死亡事故。告急的電報,有從國務院業務組轉來的,有從省市打來的,有從企業報上來的,也有各部門轉來的,如雪片般飛來。我的桌子上每天堆積來自全國各地需要處 理的文件近一尺厚。有東北的取暖用煤告急,有黑龍江供電用煤告急,有武漢市生活用煤告急等。那時,武漢市市民在零下4、5 攝氏度的冬天,裹著被子在外面排隊買煤球。煤炭短缺,各方面紛紛告急,但是在山西、河北、寧夏幾個省,煤炭卻堆積如山,積壓很多。
所謂“三緊張”,就是煤、電、運緊張。動亂年代,工業用煤、人民生活用煤、電力供應和鐵路交通、海上運輸,都一直處于十分緊張的狀態。生產組就在這種“一少二多三緊張”的形勢下,既要維持當前的工作,又要照顧長遠將來;既要抓住重點,還要保證一般,使各方面的工作都緊張有序、順利開展,的確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