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格與米塞斯社會主義大論戰及當代啟示

李 歡

(華南師范大學政治與行政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0)

一、社會主義大論戰的背景

馬克思主義創始人僅僅勾勒出了未來社會的基本輪廓，但對于未來社會的具體組織及運行卻很少涉及，一方面為社會主義的發展提供了廣闊的空間，另一方面為社會主義究竟該以何種模式發展的爭論埋下伏筆。在正統的社會主義者看來，價格、市場等范疇在未來社會中將不起作用，而市場作為資本主義社會罪惡的存在，更會被排除在未來的社會之外。但時代發展到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時，關于社會主義經濟中沒有市場的看法已逐漸黯然失色。20世紀30年代，以米塞斯和哈耶克為代表的一批資本主義經濟學家，與以奧斯卡·蘭格為代表的“市場社會主義”經濟學家，以社會主義何以能進行有效的經濟核算，從而實現合理的資源配置并推動經濟繁榮發展展開了激烈的論戰。

(一)社會主義無法實現有效經濟核算

米塞斯在其《社會主義國度中的經濟核算》一文中，對社會主義的經濟核算及資源配置問題發表了尖銳的批判，他將其看作無法實現的天方夜譚。盡管行文簡短，但卻言簡意賅闡述了社會主義經濟的問題所在，成為當時的石破天驚之作，引起了社會主義經濟問題的大論戰。

奧國經濟學家、新經濟自由主義者哈耶克，及倫敦學院經濟系系主任羅賓斯堅決站在米塞斯一邊，但是他們在理論上不否認社會主義有可能合理解決資源分配問題，只是堅持認為社會主義在實際上是解決不了這個問題的。于哈耶克看來，中央計劃當局的方程組即便能列出來，也無法順利實現資源合理配置問題，因為在實際操作當中，這不僅涉及到生產領域，亦包括消費領域。從生產領域來看，求解方程組必須要有大量的商品種類及數量作為數據支撐；從消費領域看，生產品直接面對的是消費者，消費者的喜好根本無法通過方程組求解出來。因此，對于蘭格所提出的方程組問題，哈耶克認為這不僅會耗費大量時間，更不具備現實經濟意義，最終只會導致經濟停滯。

(二)社會主義可以進行有效經濟核算

在米塞斯之前，歐洲大陸的一些經濟學家，早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就曾對社會主義的資源配置及經濟核算問題展開過研究和論述。意大利經濟學家巴羅內和帕累托認為社會主義計劃經濟從理論角度講，也可以實現高效率的經濟均衡。

米塞斯論文發表后，遭到一些經濟學家的批駁。美國經濟學家泰勒在美國經濟協會1928年年會上發表題為《社會主義國家的生產指導》的演講。泰勒指出，社會主義制度能夠解決資源的合理配置問題。

旅居美國的蘭格積極撰寫文章，發表自己的看法，并將這些思想寫入其著作《社會主義經濟理論》之中出版。蘭格針對以米塞斯為首的資本主義經濟學家所提出的——社會主義無法進行經濟核算問題，提出了“試錯解”方法，即“蘭格模式”，成功給了社會主義的批判家們“沉重一拳”。

二、社會主義大論戰雙方觀點的交鋒

(一)米塞斯中央計劃非可行性理論

米塞斯一生貢獻頗多，對社會主義和干預主義的堅定批判是他對經濟學的又一個重要的“貢獻”。針對中央是否能合理配置資源，在米塞斯看來市場價格和競爭機制在資源配置中起至關重要的作用，而確立價格的唯一方法是通過市場競爭。米塞斯教授從靜態與動態的經濟視角對社會主義經濟核算問題提出質疑及批判，靜態社會中存在放棄經濟核算的可能性，但這不切實際，因為靜態經濟社會并不存在；市場總是處于一個動態變化過程當中，是以生產價格、消費者價格等為基礎的，中央當局想通過試錯法來獲得這些價格信息斷然不可能，這些信息千變萬化且分散在不同的市場參與者身上，并且每個人掌握的信息也不同，而且他認為：“凡沒有自由市場的地方，即沒有價格制度；而沒有價格制度，就不能作經濟計算。”①立基于此，他認為社會主義計劃制度不能進行經濟計算，因為它缺乏以私有制為基礎的真正價格制度，價格信息只能通過市場來獲得。從而，他得出結論說，社會主義不能成功地計劃和管理現代工業經濟，不能對資源進行合理配置，因此，社會主義在當代必定是要破產的。

米塞斯對社會主義計劃制度的批判引起了長達20年之久的社會主義論戰，當時旅美的經濟學家蘭格寫了一本《社會主義經濟理論》對米塞斯的的觀點進行了針鋒相對的駁斥，提出了競爭社會主義的解決方案，即“蘭格模式”，來證明社會主義計劃制度是可以進行經濟計算和合理分配資源的。

(二)蘭格“市場社會主義”觀點

在蘭格教授看來，社會主義的核心難題不在于是否能進行經濟核算，實現合理的資源配置，而在于整個經濟生活的官僚化問題。在整個社會主義市場中，任何一個生產經營者所掌握的信息，都無法超越中央當局，因而，中央當局完全信心、有能力通過“試錯法”獲得價格信息，這不僅是高效率獲得生產價格以避免資源浪費，更能合理配置資源并促使供求平衡。

1.蘭格模式市場模式

蘭格模式與蘇聯模式一樣都以生產資料公有制的計劃經濟為前提的，但與蘇聯模式不同的是蘭格并沒有反對和排斥市場價格機制。蘭格模式的實質即一種以計劃模擬或替代市場機制的設想。

蘭格在其主張中，首先贊同價格“參數”作用。蘭格認為，在社會主義條件下，制定價格是平衡供需數量的“唯一方法”。不論是企業之間還是企業和消費者之間，都需要價格作為聯系的，但如何決定價格呢？蘭格提出可以由中央當局通過“嘗試錯誤法”制定。在此之中，中央當局承擔起模擬市場的職能，它先為每種生產資料規定一個價格，然后要求所有企業據此生產決策，到生產末期，根據庫存狀況調查各類價格，如此反復，最后期望得到一套均衡價格體系，這樣，為企業生產方向和數量指明道路。

蘭格除了強調價格“參數”提出試錯解外，還強調市場調節和競爭的作用。在蘭格看來，中央調節價格也離不開市場直接和間接的作用，而“競爭能導致單個企業實現“最優要素結合”和“最優生產規模”，并通過生產者自由進出任何產業，使社會的總產量與總需求相一致”。②

2.蘭格模式的缺陷

蘭格模擬市場經濟在當時引起了巨大的反響，他贊同市場經濟，也不放棄使用市場經濟，因而提出了模擬市場經濟。但模擬市場經濟的局限性更大于市場經濟。正如上文所說，蘭格模擬市場中強調價格“參數”，但價格“參數”是由中央試錯解得來的，通過一次次錯了再試最后得出的均衡價格體系存在著巨大的缺陷。

首先，蘭格模式是以整個社會利益完全一致和不存在經濟利益差別為前提的，并假設中央機關和企業目標一致，這是不現實的；對于生產資料的價格缺乏宏觀指導，體現不出計劃調節的一面；資本在不同生產部門之間進行分配，缺乏必要的自由市場機制等等。其次，蘭格模式的信息滯后性。市場的需求是不斷變化的，雖然中央當局努力通過一次次的試錯來得到一套均衡價格體系，但是在最后中央得出的結果可能已和現時市場需求不一致了。并且，中央與企業之間決定的價格并不能代表廣大消費者的需求，因此，蘭格模式還具有一定的片面性。

三、雙方觀點的當代啟示

20世紀20-40年代社會主義經濟大論戰的最大遺產在于，這場爭論表明中央計劃經濟不能解決資源的合理配置問題。雖然爭論已過了半個世紀，我們仍被爭論雙方邏輯上的嚴謹和思想上的睿智所深深折服了，并且可以積極借鑒以供我們當代使用。

(一)要建立一個真正能反應商品稀缺制度的體系

不論是對蘭格的模擬市場經濟還是其他市場經濟，包括我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來說，完善的價格體系都是首要的前提條件。一段時間物價飛漲，一段時間又貨物滯留，價格波動太大的話會對國民生活帶來一定的影響，因此，對于市場經濟而言，完善的均衡價格體系既不是像蘭格所說的通過中央一次次的試錯解來得到，也不是米塞斯所說的放任市場不管，必須要建立一個能真正反應商品稀缺制度的體系。

(二)大數據下的計劃與市場配置資源相結合

計劃配置資源是社會主義革命最初的成就，通過計劃配置資源為蘇聯解決了國防與政治問題，并且東歐國家、我國最開始也仿效蘇聯模式，為經濟發展打下了基礎。但是，完全的計劃經濟只適合特定的時代背景下，配置資源的方式必須跟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

市場是通過價格、競爭、供求等影響來配置資源的，市場在資源配置中具有決定性作用，在市場參加下的國家經濟高速的向前發展，但是市場也存在其與生俱來的缺陷，市場具有自發性與盲目性，在資源配置中不可避免的會出現波動與浪費，計劃經濟配置資源的效率沒有市場經濟高，但是計劃經濟具有預見性與可控性，彌補了市場經濟的不足。

將計劃與市場結合可以彌補各自的缺陷，并且現在科技進步，人工智能時代儼然已經到來，大數據的使用使資源配置的手段發生了巨大的變大，將“計算機模擬”參與到計劃經濟中，在大數據的推動作用下，可以更好更合理的配置資源。

(三)注重改革整體與局部的關系

蘭格模式失敗的歷史證明：制度的改革與創新，存在著一個整體與局部的關系問題。現在我們處于改革的深水區與攻堅區，新舊矛盾糾結，利益訴求龐雜，必須要做好整體布局，將整個計劃統籌好推動正常運行，但是也要考慮局部問題。在蘭格模式中，“糾錯法”考慮了中央和企業，但是也忽略了在實施過程中，市場的信息是在不斷更新的，消費者的需求也在不斷變化，這樣得出來的均衡價格體系必定是不全面的。因此，在改革中要處理好整體與局部的關系。

[ 注 釋 ]

①郭熙保.路德維·馮·米塞斯.世界經濟，1987(4).

②楊建文.奧斯卡·蘭格經濟思想評介.世界經濟研究，198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