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潤娣
摘要:文章從比較分析的角度較詳細地闡釋了新理學對維也納學派的哲學方法之吸收與揚棄,其通過運用西方形而上學的正的方法與中國傳統哲學所用的負的方法兩種方法相輔相成如何將中國傳統哲學中的本體論思想,包括宋明理學和道家思想轉變為邏輯概念,從而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超越的形而上學系統。
關鍵詞:新理學;邏輯實證;方法論
中圖分類號:G642.0?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674-9324(2019)50-0102-02
馮友蘭的“新理學”體系涵蓋了本體論、知識論、人生論、歷史觀和價值觀的較宏大的理論建構。馮友蘭傾向于探討真理本身存在的問題的新實在論,他以將中國傳統哲學中的本體論思想經維也納學派的經驗主義而重新建立形而上學哲學體系為已任,在這個過程中更多的是包含了對維也納學派的吸收與揚棄。
一、邏輯分析方法
馮友蘭認為“新理學”的工作就是在于運用真正的形而上學方法來重建形而上學,而真正的方法有兩種,即正的方法和負的方法。正的方法即西方哲學史中的邏輯分析法,邏輯分析法作為哲學工作的主要方法也是建立其形而上學體系的重要建構方法和起點。維也納學派領袖石里克將知識與體驗作了嚴格的區分,他指出知識是通過概念與命題來表現現象的形式與結構,具備符號與關系的性質,是完全可以表達和交流的;相對的體驗或直觀所涉及的是被接受的內容,是私有的,是不能表達與交流的。形而上學問題恰恰是由于混淆了知識與體驗的界限而產生的。馮友蘭對于維也納學派的這種“與符號以定義”的約定說存在質疑,在他看來,一個符號有很多種不同的用法,以什么符號來代表語言所表達的定義是人可以約定的,這種關系不是我們事先約定的,而是本身既有的,按馮友蘭的說法分析命題就是一種本然命題。
馮友蘭運用邏輯分析方法來建構他的“新理學”體系,這種運用不是完全“照著用”,而是吸收與揚棄。對于邏輯分析方法,他認為就是中國古代哲學思想所講的辨名析理法,辨和析都是分析的意思,而維也納學派只辨名不析理,他把二者結合起來指出析理是通過辨名表現出來的,辨名也必然會發展到析理,他批評該學派取消析理,把析理歸之于辨名的只重名詞語言的觀念,然而所謂的分析命題正是通過析理得到的。在他所建構的哲學體系中有“理、氣、道體、大全”等觀念,這四個主要的觀念就是通過形式主義的方法,即析理得來的。在這里,馮友蘭并沒有完全局限于邏輯實證主義的經驗現象之內,他的“新理學”體系雖然是以經驗事實為出發點,但他又將經驗事實作了形式與內容的劃分,并指出形而上學的工作就是對于經驗作了邏輯的分析與解釋,由感性認識上升到理性世界,演繹出超驗的形而上學的全部觀念。
二、形而上學之方法
邏輯實證主義的核心,即維也納學派繼承和發展了西方哲學中的傳統,指出科學知識的基礎是源于公認的實驗來證實而不是憑個人的經驗感覺,認為形而上學是“無意義的”,不是存在實體、上帝、自由之類的問題所不能解決的,而是根本就沒有這樣的問題,或僅是一些“似是而非的問題”。他們把語言邏輯作為其哲學分析和論證的主要工具,指出哲學既不是科學,也不是一種知識體系,而是以研究語言的意義作為基礎,任務是邏輯地分析和闡明科學當中所提及的概念、假設和命題的意義,理清形而上學的混亂思想,即哲學廓清命題,科學證實命題。
然而在馮友蘭看來,維也納主張取消形而上學是將壞的科學取消,因為大部分的哲學家對于形而上學并沒有一個確切的認識,他們所講的只是“對于事實為積極的肯定”的綜合命題,如“靈魂不死”、“意志自由”等一類的命題作為根據,而他所架構的形而上學體系則是以“對于事實為形式的解釋”的分析命題,這是兩種根本不同的哲學體系,他的體系不但不能取消,反而由于維也納學派將壞的科學取消,才將真正的形而上學的本質顯露出來,所以它起到了“顯正摧邪”的功用。馮友蘭認為維也納學派所用的邏輯分析法并沒有用來研究真正的形而上學,而只是用它來批評歷史中的形而上學。他的任務就是既要利用這種批評,又要與中國的傳統哲學結合起來建立一個完全超驗的真正的形而上學。
三、哲學方法與科學方法之差別
石里克認為哲學是確定和發現命題意義的活動,反對康德關于先天綜合判斷的看法,認為一個命題不可能既是綜合的又是先天的,科學命題只有兩種形式,即重言式的分析命題和經驗陳述式的綜合命題。他指出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之爭是毫無意義的,強調凡是原則上不可證實的陳述就是應當排除掉的形而上學陳述。所以,自然科學的普遍規律因其不可能完全被證實,因此也不是真正的命題,而是指導人們做出預先判斷的規則。哲學就是研究科學的特殊真理的意義來發現一種普遍的意義,而這種研究意義的活動所應用的方法就是邏輯語言分析法。而馮友蘭卻認為哲學中最哲學的哲學即是形而上學,形而上學的目的就是對經驗做邏輯的釋義,也就是對于一切事物做形式上的概念、命題和推論。
對于哲學的定義,馮友蘭說哲學是對于人生的、有系統的反思的思想,用中國哲學的思想來形容就是“極高明而道中庸”。它是以宇宙大全為研究對象,包括自然、社會和人生三個方面,是通過超驗的概念而獲得的。他認為哲學與科學最大的不同在于種類的不同,哲學是對真際做形式上的肯定,科學是對實際的肯定。馮友蘭認為哲學不是初級科學,也不是太上科學,哲學是思考宇宙大全的,思考把握超驗的邏輯知識的思想即思想,哲學就是思想的思想,即反思的思想。馮友蘭的“新理學”體系是一個借“反思的思想”來表述的、超越舊哲學體系的宇宙本體論。
四、覺解之方法與人生境界
從邏輯實證主義的主張中我們看到其反對形而上學主要是否定它在知識理論方面的作用,而不是形而上學在實際生活方面的意義,認為形而上學的(假)陳述是用來表達一個人對人生的總態度,它不具有傳遞實際知識的意義,而是具有點燃情感的意義,有點類似于詩歌、音樂等藝術。因此,他們得出“形而上學是概念的詩歌”的結論,它充實生活卻不能豐富知識,只能作為藝術作品而不是知識理論來評價。
馮友蘭的“新理學”是接著中西兩種哲學傳統講的,在宇宙本體論方面他傾向于西方哲學中的理性主義傳統,但對這些傳統又予以了新的解釋,由此深化西方宇宙本體論的思想。在人生論問題方面,他將中西兩種哲學傳統進行了比較后認為,無論是儒家還是道家的中國哲學都以求解社會和自然世界中的人生意義為精神,而他自身的哲學同樣是在宇宙本體論的前提下探索人生在宇宙中的意義問題,這一點與邏輯實證主義主張的“形而上學表達人生態度”頗有相似之處。馮友蘭認為他的“新統”是極高明與道中庸的統一,由此而發展了孔子之道和宋明道學。
五、哲學之最高境界之法——負的方法
綜合前述,馮友蘭運用邏輯分析法,即正的方法,通過邏輯分析和邏輯總括得出理、氣、道體、大全四組概念,可以通過正的方法對理進行理解,將理的邏輯分析和推理的過程及結論說出來,由此使形而上學的思路清晰。馮友蘭采用正的方法作為建構“新理學”的主要方法和邏輯起點是有別于多以負的方法講形而上學的中國傳統哲學的,將邏輯分析的方法引入中國哲學當中,是他的一大貢獻,但是他并不是完全不講負的方法。道和大全即是不可思議、不可言說的,如果用正的方法對其進行分析、推理所得的結論必不能與道和大全相當,因而也達不到哲學的最高頂點,所以必須應用負的方法以不說為說,啟發人們去體悟道和大全,并用直覺去把握,從而進入“極高明”的神秘境界。直覺、體驗之法即為負的方法。
對于負的方法,馮友蘭認為是不可思議、不可言說的,以不說為說,以不言為言,是一種“烘云托月”的方法。畫家在畫月時,只在天空涂以云彩,在云彩處留一圓白,即為月亮。這種畫其所不畫的表達事物性質的方法即是講形而上學所使用的負的方法,講其所不講亦是一種講。馮友蘭認為中西哲學比較而言,西方哲學多是以正的方法講形而上學,而中國哲學則是以負的方法為主。例如,禪宗、道家都是在用負的方法講形而上學,禪宗中所謂“第一義不可說”即是指“第一義”非心非佛,并不是認識的對象,所以不可思議、不能言說。禪宗大都是以不說為說的方法來表現“第一義”,而這種方法的前提是“必須要說許多的話”,即運用邏輯分析也就是正的方法,在說了許多話之后需保持沉默即負的方法。這與西方哲學家維特根斯坦的“不能說者必須靜默”的主張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參考文獻:
[1]胡軍.馮友蘭《新理學》方法論批判[J].中國哲學史,1997,(01):100-107.
[2]馮友蘭.三松堂全集[M].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0.
[3]洪謙.邏輯經驗主義[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