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70年代以來,“檔案的價值已經從服務于國家和學術精英(尤其是歷史學者)延至更廣泛的社會文化訴求,包括公共政策的責任性、信息的自由度以及更廣泛的公眾參與(如利用檔案保護個人權利、開展各層次的文化遺產教育、分享個人及社群與過去的歷史聯系等)”[1],再加上普通民眾文化信息權利意識的增長,從而使得社群檔案(community archives)概念日漸成為國際檔案學界熱門的研究話題,它要求檔案館為不同地域、身份、性別、經濟地位、文化習俗等特征而形成的社群開展查檔、建檔服務,為其重建、恢復記憶,使特殊群體或少數族群在國家記憶體系中占據一席之地,進而擴大檔案館的社會影響力和服務輻射面。本文從權力、技術與記憶構建三個維度入手,試圖為西方社群檔案思想的源起、發展及未來圖景等問題提供一個分析框架,進而更好解讀社群檔案建設的意義及其局限性。
1 后現代主義:“權力的檔案館”與“檔案館的權力”
后現代主義是20世紀后半葉流行于西方世界的一種思潮,他們致力于從微觀層次上解構現代社會的霸權,通過揭示話語與知識中所包含的意識形態和權力構成機制,消解長期以來“知識”“真理”“客觀性”所包容的主觀預設和人文建構因素,進而解構使權力話語合法化的意識形態[2]。后現代主義學者排斥所謂的世界觀、元敘事、宏大敘事和整體性,更強調非決定論、多樣性、差異性、復雜性等,他們將注意力轉向社會的邊緣地帶[3],從而逐步引起了開始主張利用檔案積極構建社會記憶的檔案學者們的共鳴。
后現代主義引入檔案界首先可能源自信息技術對檔案學理論帶來的壓力。數字信息技術使得傳統的文件、檔案、證據等概念的內核發生了重大變化,檔案學者對此產生了諸多困惑。1994年,特里·庫克在澳大利亞《檔案與手稿》雜志發表文章首次專門談到了后現代主義在電子文件時代的影響[4]。他強調,后現代主義認為“文件不是客觀的事物”,但文件、檔案背后的來源,反映了過去(或現在)的社會權力關系,檔案工作者推行電子文件管理的后保管模式體現了后現代主義傾向。1998年,美國學者電子文件管理研究專家瑪格麗特·赫德斯特特倫(Margaret Hedstrom)專門指出:“檔案工作者同時需要努力將電子檔案利用者培養成為具有鑒別能力和懷疑精神的數字信息消費者。檔案工作者需要教育下一代學者和公眾要學會用質疑思維去處理數字證據……在大多數社會成員能夠像對待傳統形式的文件一樣接納電子證據之前,檔案工作者有責任幫助利用者來評估、理解和闡釋新的文件形式。”[5]
后現代主義代表人物米歇爾·福柯(Michel Foucault)和雅克·德里達(Jacques Derrida)對檔案的闡釋引起了西方檔案學者對傳統檔案管理思想與模式的深刻反思。1968年,福柯在《關于科學的考古學——對認識論小組的答復》中指出:“我所謂檔案,并非指一種文明中所保存下來的所有文獻的總體,也不是指人們從災難中搶救出來的所有記錄,我是指一種文化中決定陳述產生和消失的規律游戲,其殘留和抹去,還有其作為事件和事物的詭異存在。在檔案的整體材料中分析話語事實,這就不是把它們視為包含某種隱蔽意義或某種結構規律的文件,而是視之為建筑物。”[6]1969年,福柯在《知識考古學》一書中進一步談到了他對檔案的理解:“檔案首先是那些可能被說出的東西的規律,是支配作為特殊事件的陳述出現的系統。……我們不能透徹地描述某一個社會、某一種文化或者某一種文明的檔案;無疑也不能描述整個時代的檔案。檔案的這種從未完結的,從未被完整地獲得的發現形成了屬于話語的形成的描述。”[7]福柯從知識考古學的視角出發,對整體性、連續性、規律性、同一性等傳統概念進行質疑,側重話語分析以及話語事件本身的規律,強調陳述的非連續性、斷裂性、擴散性和轉換性等,破除了以官方檔案和主流敘事方式構建連續性、同一性和總體性的傳統歷史書寫風格,凸顯了由語言維度清算“主體形而上學”的“檔案”,因此福柯被法國學者吉爾·德勒茲評為“新一代檔案保管員”[8]。1996年雅克·德里達的《檔案館熱》(Archive Fever)英文版由芝加哥大學出版社出版,后現代主義思潮更深入地影響著檔案學界對檔案管理理論與實踐的認知與思考。德里達認為,“檔案館不是一個單純的靜態資源保存庫,而是塑造社會記憶的中介”,他堅信,一個社會如何構建記憶或檔案并提供利用,是該社會民主制度健康狀況的晴雨表,“有效的民主化通常可以通過這一基本準則來衡量:民主的參與度和檔案的可獲取性、憲法及其代表性”[9]。不難看出,后現代的文化理論家們將檔案看作知識和權力的來源,檔案對社會和個人的身份認同非常重要。檔案工作者必須回應后現代主義的挑戰,并在“過去”“記憶”“知識”等社會觀念的連續性和變遷中尋找最終的問題癥結,那就是檔案館與社會的關聯性、檔案記錄的權力以及檔案職業的現存價值和未來生命力[10]。因此,特里·庫克認為,“流程而非產品、形成而非存在、動態而非靜態、背景而非文本”等后現代主義理念改變了檔案、檔案館的特性,為新的檔案職業概念范式奠定了基礎,“盡管維護政府問責制和行政連續性、保障個人權利依然是檔案館的重要任務,但正如世界各國檔案立法所體現的那樣,對于大部分用戶和納稅人來說,檔案館存在的主要理由取決于檔案館能否給公民提供認同感、地方感、歷史感以及個人和集體記憶”,檔案館在21世紀初逐步成為“民有、民享甚至民治”的公共檔案館[11]。
后現代主義思潮帶來了人們對身份認同、社群認同的關注,20世紀60年代以來的婦女運動、黑人權力、同性戀解放等新政治運動都以關注某種形式的認同而發起。1980-2000年間,法國有2241個協會注冊成立,保護“小眾遺產”(minor heritage)是這些協會主要宣揚的目標,這些協會或社群的認同所倡導的局部的(partial)、宗派的(sectorial)或特定(particular)記憶與國家歷史記憶(national history-memory)形成了競爭[12]。西方出現的社群記憶對國家記憶的抗爭現象,體現出民眾對“差異法則(code of difference)”的需求大于對民族國家認同的需求[13]。黑人文化檔案館、同性戀檔案館、移民或原住民檔案館、地方歷史紀念館等不被公共檔案機構重視的特色檔案機構不斷出現,這些機構被敘述自身歷史的渴望所驅動,致力于保存、分享與推動公眾了解他們的歷史從而尋求身份認同、贏得權利。受此影響,“社群檔案”作為一個學術概念逐步進入了主流檔案學界的研究范疇。
2 參與式建檔:數字技術與檔案工作新模式
大數據、社交媒體、移動互聯等信息技術的普及應用,極大地改變了信息的產生與傳播方式,人人都能成為自己的出版商、作家、攝影師、電影制片人、音樂錄制藝術家和檔案工作者。難以計數的非政府組織、游說集團(lobbying groups)、社群激進分子和普通公民聚集在互聯網上,分享自身的經歷、信仰、愿景等,并產生大量檔案記錄以維系他們的社群、促進群體認同及運營他們的事務。每個人都在建立自己的在線檔案庫,造成數字空間中海量的檔案記錄及其碎片化的分布狀態,證據、記憶、認同的多樣性,以及檔案館有限的收藏能力,都使得檔案館保存社會整體記憶的夢想變為泡影。因此,以英國學者安德魯·弗林、美國學者珍妮特·A.巴斯蒂安(Jeannette A. Bastian)、南非學者凡爾納·哈里斯、荷蘭學者克拉特為代表的著名學者們建議,檔案工作者應當放棄專家、控制、權力等來之不易的“咒語”,而是與社會/社區(既有城市、鄉村中的真實社會/社區,又有通過網絡空間的社交媒體連接起來的虛擬社會/社區)共享建檔。面對新的數字化、政治化和多元化的世界,職業檔案工作者應該從隱藏在“制度墻” (institutional walls)后的精英專家轉變為深度參與社區工作的導師、協調者、教練員,鼓勵將建檔作為一種參與式流程與更多的社會大眾共享,檔案館2.0(Archives 2.0)、公民檔案工作者(citizen archivists)、參與式檔案館(participatory archives)等強調互動、參與等理念的出現,預示著公共檔案館、檔案工作者和檔案職業正發生著關鍵性的變化。
2.1 檔案館2.0(Archive 2.0)。檔案館2.0的概念是檔案學領域對Web2.0時代的一種回應。Web2.0是對Web1.0(2003年之前互聯網模式的統稱)的一次從外部應用到核心內容的革命:模式上由單純的“讀”向“寫”“共同創作”發展,由被動地接收互聯網信息轉向主動地創造互聯網信息;交互方式從單一的網站對用戶,轉向個人對個人以及群體協同的互動傳播;內容構成單元由靜態網頁向動態發表或記錄的信息發展[14]。Web2.0所倡導的去中心化、開放與共享、共同參與創作等理念對檔案館的資源組織、用戶服務、網站建設等方面帶來了諸多參考。歐美檔案學者很快注意到這一趨勢對檔案館理念的意義。
密歇根大學信息學院的伊麗莎白·雅克(Elizabeth Yakel)認為Web2.0在技術和理念的創新雖然對檔案工作者很陌生,但當前第二代互聯網普遍應用的社會化導航和大眾分類(folksonomy)方法對提升檔案網站信息檢索系統具有意義,她建議將虛擬參考服務、信息推薦或評級系統等引入檔案網站,讓檔案利用者參與檔案資源的分類、著錄標引等工作,從而使檔案館和利用者之間的互動更為順暢、有效[15]。但隨著研究的深入,越來越多的學者認識到,Web2.0不僅是技術理念的革新,更是檔案館整體發展與服務理念的升級換代。2008年初,埃里克·卡特拉在《檔案與手稿》雜志發表論文指出,Web2.0的應用使檔案館進入檔案館2.0,它推動人們將他們的故事、文獻上傳到檔案館的服務器上,不僅改變了公共文件和私人文件的關系,而且能創建社區自身的檔案記錄,從而豐富了檔案館的館藏結構[16]。2008年10月21日,曾任美國國家檔案館政策專家、現為自由撰稿人的凱特·海默(Kate Theimer)在她名為“下一代檔案館(ArchivesNext)”的個人博客上發表了《檔案館2.0?》一文,對檔案館2.0的內涵進行了總結,并認為“以用戶為中心”和“開放”是檔案館2.0的兩大特征[17]。此后,檔案館2.0的概念成為歐美檔案界討論的重要議題,2008年和2009年美國檔案工作者協會均涉及了這一主題。2009年3月,英國曼徹斯特大學“社會文化變遷研究中心(Centre for Research on Socio-Cultural Change, CRESC)”召開了關于數字存檔和檔案數據再利用的小型學術研討會,“檔案館2.0:變化中的用戶與檔案工作者間的對話”是此次會議的最后一個小主題。倫敦大學學院的安德魯·弗林和曼徹斯特大學歷史檔案研究平臺(Archives Hub和Copac)圖書館與檔案服務的高級主管喬伊·帕瑪(Joy Palmer)出席了此次會議,并就此發表演講。弗林指出,Web2.0和檔案館2.0都是檔案實踐民主化的呼聲,而檔案民主化的呼聲從本質上看源自這一認知:公共檔案館或國家檔案館及其檔案實踐都是為維護特權階層的利益服務的[18]。帕瑪認為,檔案館2.0不是檢索工具2.0(Finding Aid 2.0),它的出現不僅是一種技術變遷,而且是一種更大范圍內的認識論層面的變遷,在檔案館2.0時代,檔案館不僅僅是一個物理空間,更像一個檔案在線交互平臺,檔案利用者不僅是檔案館的信息消費者,而且是信息生產者,他們對檔案館的貢獻和深度參與賦予數字時代檔案館更廣泛的內涵。作為長期研究網站互動服務的專家,帕瑪對檔案館能夠支持的深度參與(deep involvement)類型及其意義持一定的保留態度,認為檔案館的“眾包”有其局限性。[19]2011年,凱特·海默(Kate Theimer)進一步對檔案館2.0的內涵、特征及其意義進行闡述,她指出,與檔案館1.0相比,檔案館2.0呈現出開放、透明、用戶中心導向,檔案館以標準化、可計量的、可交互的信息服務和產品來吸引用戶,不拘泥于傳統,注重價值創新和靈活性。此外,她特別強調,技術變遷只是檔案館2.0形成的重要因素之一,技術僅僅提供了檔案工作者期待的各種信息交互的平臺和模式,而網絡信息爆炸以及人們查找、檢索和利用信息方式的變化,則從根本上改變了檔案館的利用者,從而造成檔案館建設模式與服務方式的根本變革[20]。
2.2 公民檔案工作者。公民檔案工作者的理念是美國公民文化的產物,源自檔案館對個人數字遺產保存和檔案文化遺產數字化眾包的現實需求,也是對傳統檔案館志愿服務觀念的深化。一般認為,社會各界有機會接觸檔案、參與檔案工作的非檔案專業人士均可稱為“公民檔案工作者”。美國匹茲堡大學的著名檔案學者理查德·J. 考克斯在2008年和2009年先后發表論著對這一問題進行闡述。他認為,個人數字文件保管系統的快速發展使得現在的檔案館越來越難以獲取個人或家庭檔案,而個人則可以通過捐贈的方式將這些檔案存放在檔案館、圖書館、博物館或其他文獻收藏機構。他認為專業的檔案工作者可以培育公民的檔案保管與管理能力,提升他們對數字時代檔案使命的本質和重要性的認知,從而將他們武裝成具有深度參與數字保存工作的公民檔案工作者,因此,檔案工作者應當與公眾建立新型合作關系,而公眾也需要向專業的檔案工作者學習如何提升文獻遺產保護的綜合素養。[21]2010年4月,現任美國國家檔案館館長戴維·S.費列羅(David S. Ferriero)在官方微博上發文,希望在“開放政府計劃”背景下,將美國國家檔案館的館藏以數字化的方式推向公眾,從而培育有助于更好實現美國國家檔案館使命的“公民檔案工作者” (Citizen Archivists)[22]。2010年7月,美國國家檔案館創建了一個旨在推動檔案工作者、檔案利用者與研究者之間溝通的平臺——檔案維基(Our Archives Wiki),2011年9月,美國國家檔案館在其官方網站上專門開辟了“公民檔案工作者”板塊,這一倡議獲得2012年度美國沃爾特·蓋爾霍恩創新獎[23]。2016年理查德·J.考克斯分析了公民檔案工作者給檔案職業帶來的倫理問題,他認為,隨著數字社會的興起,學科融合進一步加深,文化敏感性和自我意識的不斷增強,社群檔案和原住民檔案日漸增多,網絡化社交媒體的迅速普及,檔案工作者的重點首先是應該與他人分享自己的專業知識,甚至使他們能夠成為稱職的檔案工作者,其次檔案工作者必須承認普通人都擁有對自身遺產和權利的卓越管理權,最后檔案工作者不應再強調制定嚴格的、規范化的基本原則,如檔案與文件、證據與信息,以接受不同形式的文化和原住民群體所認同的基于宗教、文化、象征和證據等因素而形成的價值觀[24]。
3 社群記憶與公共記憶:社群檔案建設的機遇及挑戰
西方社會文化思潮和公眾權利意識的覺醒、地方歷史意識和地方史研究的興起、信息技術的普及和應用、檔案高等教育和研究項目的擴展等,為西方社群檔案建設思想提供了堅實的基礎[25]。英國學者安德魯·弗林(Andrew Flinn)是較早研究社群檔案的檔案學者,他認為社群檔案(Community Archives)是指具有共同身份特征(如地域、種族、性別、性取向、興趣愛好等)的特定社群成員所形成的、記錄社群歷史的文件集合[26]。最初社群檔案館主要由邊緣群體、個人或公益組織自發建設和管理,屬于公共檔案資源體系之外的民間檔案資源管理范疇,隨著社群檔案的價值持續受到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與重視,不少西方國家紛紛開展社群檔案資源建設項目,一些主流檔案館或博物館對社群檔案建設情況和社群檔案現狀展開調研,呼吁公眾提高對社群檔案的重視,關注邊緣群體和社群檔案保護,甚至主動收集社群檔案資源并將其納入公共檔案資源體系之內。
從宏觀層面看,社群檔案資源是社會檔案資源系統的有機組成部分,特別是那些由于戰爭、歷史政策、公共法律等因素造成的特殊身份群體,其所形成和留存的檔案記錄,無疑具有重要的公共歷史價值。澳大利亞國家檔案館對“強制收養群體”[27]和“被遺忘的澳大利亞(Forgotten Australians)”[28]建立網站以重建歷史記憶, 西班牙拉里奧哈地區檔案館與西班牙復原歷史協會為西班牙內戰(1936-1939年)及弗朗哥獨裁統治時期(1939-1975年)的受害者恢復記憶[29],均體現出國家權力通過公共檔案館將社群記憶納入社會公共記憶的嘗試與努力。從微觀層面看,社群檔案包含眾多與主流敘事并行的故事以及多元化的聲音,創建社群檔案館,特別是大量在線社群檔案館的建立可以將大眾的故事和公共檔案館聯系起來。著名的南非真相與和解委員會(South African Truth and Reconciliation Commission)處理的案例數以萬計,這些普通民眾的故事都被記錄下來收藏在委員會的檔案館之中,原則上是能夠被公共獲取的[30]。南非納塔爾大學的艾倫佩頓中心、第六區博物館、同性戀檔案館、重建的南非歷史檔案館、羅本島博物館等機構大量收集了逃亡至他國的黑人的經歷、非國大和泛非大的文件記錄以及“國際辯護和援助基金會”(International Defence and Aid Fund)的記錄,將那些被掩藏的、邊緣化群體的、被流放群體的“其他”檔案引入社會記憶的“主流”,為南非公共檔案館的轉型注入了強大的推力[31]。南非著名學者凡爾納·哈里斯認為,檔案記錄只是人們了解事實的一個小窗口,它不能完全反映社會現實,和所有其他的記憶存儲工具一樣,檔案記錄是記住、遺忘和想象的產物,也是權力的表現形式和工具,只有意識到檔案與權力的關系,才能充分地利用它來維護社會公平與正義[32]。
近年來,西方學者也開始關注社群檔案建設的局限性,認為對身份認同問題的過分強調會分散社群檔案機構對其自身可持續性發展實踐的注意力,無意中反而讓檔案工作者陷入邊緣化的泥潭[33]。凡爾納·哈里斯就認為,重要的并非是使邊緣人群傳奇化,或是把他們從歷史遺忘中解救出來,他們有時并不想被主流檔案館所解救,甚至他們被檔案工作者冠以“邊緣化”的名義實際上反而更加重了他們的邊緣化[34]。由于特殊社群對公共記憶機構固有的排斥性,特別是擔心一旦社群檔案納入公共檔案保管體系之后反而不利于自身的利用,加上各社群檔案機構的檔案工作者之間缺乏交流和接受專業培訓的機會,社群檔案工作者對社群檔案的內涵和邊界、社群檔案館的價值,以及如何多元治理主體在社群檔案建設中的意義等一時難以達成共識,這些無疑會影響社群檔案的長遠發展[35]。當合作、數字歸檔、社群參與等越來越成為影響社群檔案建設的關鍵要素的時候,迫切需要一種新的理念和范式來解讀這種趨勢,從而讓社群檔案館與公共檔案館建立和諧共贏的新局面。
本文系山東大學青年學者未來計劃資助項目的研究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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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山東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來稿日期:2018-1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