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洋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由此看來,中國當前面臨的發展問題,不僅受制于經濟因素和經濟結構,還有社會因素特別是社會結構的制約。單純進行經濟領域的改革難以解決我國目前發展中的難題,進行社會體制改革、加強社會建設、特別是調整和優化社會結構的意義就越發凸顯。[1]而社會結構的核心內容是社會階層結構。充分認識研究我國社會階層結構的重要意義,理性分析我國現階段社會階層結構中存在的主要問題,才能在新時代更好地調整和優化我國的社會階層結構,助力現代化強國建設。
社會階層結構是指不同社會成員或社會群體在整個社會系統中的構成方式與比例關系。從現實層面來看,社會分層問題已經成為當今中國社會大變革中一個最難攻堅的重點。因此,各個歷史時期的國家領導人都對社會階層狀況的變化給予了高度關注。原因就在于:階層結構反映了一個社會中最本質的社會關系,階層結構是否合理關系到社會矛盾的基礎及根源問題。
研究社會階層結構變化最重要的意義就在于,黨執政的階級基礎能否隨著社會階層結構的變化不斷鞏固,黨的群眾基礎能否持續擴大,黨的社會影響力能否不斷提高。1925年,毛主席在《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中對當時社會階層結構的七個方面進行了系統深刻的闡述,目的就是要搞清楚誰是革命的敵人、誰是革命的朋友。改革開放以來,經濟社會的發展催生了社會階層的再分化再組合,特別是隨著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的加速變革,新的社會階層人士大量涌現,他們大多在體制外,游離于黨的傳統組織和工作范圍之外。因此,現階段研究社會階層結構的變化依舊是為了解決人心和力量的問題。人心向背、力量對比是決定黨和人民事業成敗的關鍵,是最大的政治。
從建黨初期到建國初期,從“三大改造”的完成到十一屆三中全會,黨都會根據每個時期社會階層結構的不同狀況制定出有針對性的路線、方針、政策。毛主席在戰爭年代形成的社會分層思想,解放以后基本上被沿用下來,并且深刻地影響了中國的社會分層理論與政策。改革開放40年來,我國社會發生了深刻變化,能否對我國社會階層結構做出新的科學分析,關系到對當前一系列重大問題的判斷。也就是說,理性分析我國現階段社會階層結構的特點和存在的問題,理清新時代我國社會階層結構調整的思路,終是為了助力現代化強國建設。
國情的內涵非常豐富,了解國情的途徑也多種多樣。一個國家經濟社會文化結構的大分化、大重組、大整合,反映在社會成員那里,就是個體社會地位和身份的變化,包括收入水平、社會聲望、教育水平等具體的方面。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一方面實現了從計劃經濟體制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轉軌,另一方面從農業社會逐步轉變為工業化和現代化的社會。伴隨著經濟社會的巨大轉變,我國的社會階層結構也發生了深刻變化。具體表現在:工人隊伍空前壯大,農民工成為新生力量;農民數量大規模減少,并且日趨分化和高齡化;專業技術人員成為中產階層的主力;私營企業主成為廣受關注的社會階層;新社會階層和新社會群體不斷產生。[2]
傳統的社會階層結構是頂尖底寬的金字塔結構,極少數人居于社會的上層,而絕大部分人處于社會的下層。而現代化的社會階層結構則是中間大兩頭小的橄欖型結構,即社會中間層龐大。工業化和城市化的推進使得我國產業結構和職業結構升級,白領職業數量隨之增長,而農民和工人等藍領職業逐步減少,從而促進社會中間層日益發展壯大。總的來看,經過改革開放40年來深刻的社會變遷,現代化社會階層結構在我國已經初見雛形。
雖然現代化社會階層結構的雛形在我國已經形成,但是它與現代社會階層結構的理想形態及運行機制相比較還有很大的差距,它的內部還存在很多的不合理之處,明顯地具有過渡性、自發性和封閉性的特征。
1.農業勞動者階層規模過大
在真正現代化的社會階層結構中,農業勞動者階層占比很小。中國社科院的研究顯示,1992年,英國的農業就業比重為2%,日本為7%,韓國也僅為17%。相比之下,我們國家在這方面還是落后很多,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的數據顯示,2018年我國第一產業從業人員的比重仍然高達26%。目前我國社會階層結構中的這一狀況與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要求還有不小差距。
2.社會中間層規模過小
在理想的現代化社會階層結構中,社會中間層不僅包括大量的經營管理人員和專業技術人員,而且也應該包括大量的技術工人和農民,從而使得中間階層或者中產階層在社會總人口中占有相當大的比例,與此同時,這個階層也應該擁有充足的家庭財富來維持體面的生活。因此,社會中間層是社會穩定和發展的堅實力量。中國社科院的研究顯示,擁有不到1.3億人口的日本曾有“一億皆中流”的說法,美國的中產階層在上世紀90年代也已占總人口的60%。相比之下,我國的社會中間層現在依然規模較小,國家統計局的數據顯示,2016年我國中等收入者比重為34.79%。中間階層規模過小,同樣意味著社會結構的不穩定。
3.收入差距依然過大
國際上通常使用基尼系數來衡量一個國家或地區的居民收入差距。基尼系數介于0-1之間,基尼系數越大,表示不平等程度越高。國際上通常把0.4作為貧富差距的警戒線,大于這一數值意味著容易出現社會動蕩。國家統計局住戶調查資料顯示,2008年我國居民收入基尼系數高達0.491,2009年開始有所下降。2016年基尼系數下降到0.465,但較2015年有小幅上升。這意味著在宏觀經濟尚未根本性好轉的背景下,進一步縮小收入差距面臨著不小的壓力。
現階段我國社會階層結構中存在的主要問題,除了表現在結構形態方面,還表現在社會成員或社會群體的主觀感受方面,即全社會對于社會階層結構中的地位秩序尚未形成比較一致的認知。
1.社會各階層之間缺乏公正合理的互動規則
由于我國當前的資源配置和收入分配存在不合理之處,權力和資本侵蝕了資源配置的公平性,因此影響了階層位序等級的合法性。依據社會學中結構功能主義的觀點,構成社會系統的各個階層有著特定的職業分工,社會的發展有賴于各個階層間的合作。因此,現代社會中,各階層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的互動規則應當是互惠互利。但在社會轉型期,由于資源占有狀況的差異,社會各個階層在利益增進方面往往會出現非互惠互利的零和博弈,較高階層的利益增進常常以損害較低階層的合理利益為代價。[3]長此以往,非互惠互利的社會互動必然會形成剝奪感,進而引發社會矛盾。
2.新社會階層的地位缺乏制度性確認
制度改革和創新之后,一些新的階層或群體的職能、角色和地位尚未得到充分的制度性確認,由此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社會成員間的認知混亂。比如,伴隨社會經濟發展新出現的私營企業主階層和白領階層,因其擁有較強的經濟實力,從而發揮了越來越強的社會影響力,但他們實際的政策話語權卻與他們的經濟實力不匹配。
社會階層結構不是一成不變的,伴隨著經濟的發展,社會階層結構會發生相應的變化,因此,研究階層結構必然要研究社會流動。社會流動是指個人或群體社會地位或者社會階層歸屬的變化。社會流動可以實現階層結構的自我調節。在合理公正的社會基本制度安排下,社會階層的分化依賴于自致性因素而非先賦性因素。
我國社會學專業的權威刊物《社會學研究》的最新成果顯示,改革開放40年來,我國代際關聯系數呈N型變化,即先升后降再升。[4]代際關聯系數是用來衡量一個社會開放性的直接指標,它指的是,控制了時代變遷這個因素之后,兩代人之間在職業選擇方面的關聯度。經過40年的改革開放,我們國家逐步形成了一個相對穩定的既得利益群體,他們可能利用各種資源和機制強化代際繼承、阻礙代際流動,從而加大了下層流動到上層的難度。也就是說,權力和資本對現代階層流動的深度介入,極大地加劇了特權對公平正義的侵蝕,致使當代中國的階層流動呈現出一定程度的“封閉”和“固化”現象。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不平衡的問題尤其突出。在這個新時代,我們黨的重大任務就是要更加關注社會的公平正義,著力使全體人民在共建共享發展中有更多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
改革開放以后,中國在很多年“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發展導向下,偏重于經濟建設,雖然增長速度很快,但社會建設領域的短板也逐漸暴露,一部分社會成員獲得資源的機會被侵蝕。[5]進入新時代,只有堅持共享的發展理念,進一步破除限制社會流動和社會公平的制度障礙,有效拓展社會成員上行及平行流動的空間,讓各階層群體擁有平等的機會,讓人們的自致性努力成為一種常態,尤其要為畢業不久的大學生和新生代農民工等群體提供公平的就業機會、創造公平的發展空間,并逐漸培育這些群體晉升為社會中間階層,才能使社會成員普遍抱有希望,最終才能減小社會矛盾的形成概率。
促進社會的公平正義,既要求在宏觀層面上營造公平正義的社會環境,也要求在微觀層面上倡導個體持續的積極努力。英國當代社會學家安東尼·吉登斯提出了著名的結構化理論,該理論的核心觀點是“行動與結構的二重性”。具體而言,結構具有二重性,即社會結構既制約人的行動,又使行動成為可能,因為它是行動的前提和中介;人的行動不僅維系著結構,也可以改變結構,因為社會實踐依賴于行動者的創造和再創造。從公平正義與社會結構的關系來看,既要主張建構公平的現代化的社會結構,又要看到個體社會成員的后天努力對于現代化社會結構的形塑作用,也就是要倡導社會成員通過個體的積極社會化以及社會角色的有效扮演來促進社會公平正義的實現。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實現社會公平正義首先要做大“蛋糕”。社會的發展水平是實現公平正義的決定性因素。調整經濟結構、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是優化社會階層結構的物質基礎。現代化經濟體系是一個有機整體,社會經濟活動的各個領域、各個層面、各個環節相互聯系,其中有些方面與現代化的社會階層結構關系密切。比如:使人力資源支撐實體經濟發展的作用不斷優化,會進一步優化就業結構,從而實現就業結構與產業結構的有效匹配,保障每位勞動者實現自身發展的機會。再比如:建設體現效率、促進公平的收入分配體系,遏制以權力、行政壟斷等非市場因素獲取收入,取締非法收入,明顯增加低收入勞動者收入,擴大中等收入者比重,努力縮小城鄉、區域、行業收入分配差距,這些舉措會進一步優化收入分配結構,逐步形成橄欖型收入分配格局,縮小貧富差距。[6]
解決我國當前的階層矛盾不僅要依靠經濟結構的調整,還有賴于以改善民生為導向的積極社會政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破解新的社會主要矛盾,要“堅持在發展中保障和改善民生”的基本方略。首先,要進一步提升公共產品和公共服務的均等化供給水平。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在即將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現階段,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面對人民群眾日益提質的物質文化需求,必須致力于提供更加優質和均衡的公共產品與公共服務。其次,要進一步減少和消除貧困。我國已經實施精準扶貧戰略,并且提出到2020年全部消除現行標準下的貧困人口。因此,一方面要著力保質保量實現上述目標,另一方面還要盡快研究和規劃2020年之后新的減貧目標和長期工作。再者,要進一步優化城鄉結構。我國長期形成的城鄉二元結構導致城鄉發展差距巨大,這是制約我國實現現代化強國目標的重要瓶頸。城鄉融合發展是破解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的關鍵抓手。因此,要順應城鄉融合發展趨勢,重塑城鄉關系,力爭到2035年,也就是我國基本實現現代化之時,基本消除城鄉間生活條件的巨大差異。
“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則天下平矣。”建立合理的社會結構要以公平正義作為基本準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已經進入新時代,要解決當前面臨的發展難題,就必須不斷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提高保障和改善民生水平,從而優化社會階層結構,最終有效促成社會各個群體“各盡所能,各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