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建華
(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北京 100872)
土地生態安全作為生態安全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影響著區域生態文明建設的進程。土地生態安全的基礎工作在于土地生態安全評價,通過評價形成對于區域土地生態安全狀況、演變過程和危害程度的基本判斷。隨著城鎮化和工業化帶來的生態環境問題日漸凸顯,土地生態安全問題愈發緊迫,開展土地生態安全相關評價正當其時。
現有土地生態安全相關評價主要包括兩類:土地生態安全評價和土地生態安全預警。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是土地生態安全預警的基礎,土地生態安全預警是土地生態安全評價在未來時段的延續[1],二者都需要構建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來開展相關研究。能否構建科學合理的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是土地生態安全評價結果科學與否的決定性因素,到底需要構建什么樣的評價指標體系,是當前土地生態安全評價亟待解決的重要問題之一。已有指標體系多采用概念模型或框架模型,但對模型存在的問題欠缺考慮和論證,直接影響了土地生態安全評價結果的可靠性和公信力。本文嘗試對當前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所采用的主流指標體系進行剖析,試圖構建更加科學合理的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為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提供理論支撐。
現有研究成果主要指標體系以概念模型和框架模型為主,包括三大類:壓力-狀態-響應(PSR),經濟-環境-社會(EES),混合類(PSR和EES等綜合)。
PSR模型即“壓力-狀態-響應”模型,最初應用于土地質量評價[2];后演變為DPSIR模型,即“驅動力-壓力-狀態-影響-響應”模型,應用于環境質量和可持續評價[3]。2002年后,國內學者在開展土地生態安全研究時,對PSR模型進行了部分重構,形成了DPSR模型[4],即“驅動力-壓力-狀態-響應”模型。
PSR模型作為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構建的主要概念模型被廣泛使用,如王鵬等[5]采用PSR模型選取人口密度、人均耕地面積、建成區綠化覆蓋率等27項指標構建了青銅峽市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曹麗萍等[6]借助PSR模型,從環境、人口、經濟、資源、政策等角度選取17項指標構建了袁州區土地生態安全指標體系;郭宇倫等[7]從人口、環境、經濟、資源、社會等角度選取了19項指標構建了晉城市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徐美[8]借助PSR模型從土地利用、人口、經濟、環境等角度選取22項指標構建了湖南省土地生態安全評價和預警指標體系;劉凌冰等[9]運用PSR模型從土地利用結構、質量、環境、人口、經濟等角度選取23項指標構建了西北荒漠區城市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
PSR模型和由此衍生的DPSR、DPSIR、IDRIS等模型,將無序的土地生態安全評價納入到了一個思路清晰的評價框架中,為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提供了理論支撐。但PSR模型也存在值得商榷的問題:一是PSR模型只是概念模型,價值在于提供研究思路,但對于解決土地生態安全的實際問題作用不大,評價結果可信度不高且不能為土地生態安全維護提供實質性的決策參考;二是PSR模型指標層存在相互作用,多重影響最終結果,如狀態和響應都由壓力產生,三者共同作用于最終評價結果,使得評價結果有多重性和重疊性;三是PSR模型不能反映土地生態安全的基本內涵,限制了指標選取的范圍,所選取的指標對土地生態安全的外部影響因素(如經濟社會活動)考慮過多,而對自身影響因素(如自然災害、系統結構、演變過程、生物多樣性)關注不足。
EES模型即“經濟-環境-社會”模型,作為框架模型因其清晰的邏輯結構而被普遍接受并應用于各類評價,并衍生出了NES(自然-經濟-社會)模型、REES(資源-經濟-環境-社會)模型、NEES(自然-經濟-環境-社會)模型等框架模型。
劉慶等[10]運用EES模型從經濟、環境和社會角度選取水土協調度、不同用地類型比重、城市化水平、人均GDP等17項指標構建了長株潭城市群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張英佳等[11]運用NES模型從自然、經濟和社會角度選取森林覆蓋率、人口自然增長率、農藥化肥使用量、三產比重等13項指標構建了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王惠勇等[12]采用REES模型從資源、經濟、環境和社會角度選取人口密度、路網密度、住宅投資占GDP比重、廢水處理率等25項指標構建了城鎮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李潔等[13]采用NEES模型從自然、經濟、環境和社會角度選取年降水量、經濟密度、人口承載力、廢水排放量等31項指標構建了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
EES模型及由此衍生的NES、REES、NEES等模型嚴格意義上只是一種邏輯分類方式,從自然、資源、環境、經濟、社會等子系統中選取若干進行組合,構建不同的指標體系,操作簡單,指標選取具有目標明確、分類清晰、層次分明等優點。但借助EES模型構建的指標體系也存在不足之處:一是不同地區不同土地利用類型不同時段情況下土地生態安全狀況不同,EES及其衍生模型所構建的指標體系過粗,精細化程度有待提高,且對經濟、社會子系統考慮過多,而對自然子系統考慮相對不足;二是所構建的評價指標體系及選取的評價指標同其他類型評價(如土地可持續利用評價、土地質量評價等)重復度高,不能鮮明體現出土地生態安全狀況。
混合模型,即沒有構建具體的概念模型或者框架模型,綜合運用PSR模型和EES模型,或者不采用任何概念模型而從土地生態安全涵義本身出發,選取能夠一定程度反映土地生態安全狀況的指標來構建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
如王大海等[14]綜合運用PSR模型和EES模型,選取了環境、經濟、社會三個子系統并分別從壓力、狀態、響應方面選取農藥化肥使用量、造林面積、恩格爾系數、農機化水平等21項指標,構建了哈爾濱市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熊建華等[15]從人口、經濟、資源和環境角度選取人口自然增長率、農作物總播種面積、城市建設面積等13項指標構建了深圳市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于瀟等[16]從生態系統結構、功能、質量角度選取干擾度指數、植被覆蓋度、生產服務等10項指標構建了京津冀城市群土地生態狀況評價指標體系。
混合模型彌補了單一模型在開展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方面的不足,所構建的提標體系雖能部分反映土地生態安全的內涵,但仍不能全面把握,所構建的評價指標體系邏輯合理性和結構完整性相對不足,所選取的評價指標側重在土地生態安全的外部因素,對其內部因素欠缺考慮。
2.1.1 對概念模型的過度依賴性
構建科學合理的土地生態安全評價評價指標體系是開展土地生態安全評價的基礎性工作,對于土地生態安全評價結果具有決定性意義。但自從開展土地生態安全評價以來,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一直是該領域懸而未決的難題之一。
現有研究主要依賴于PSR和EES等概念或框架模型來構建評價指標體系,開展了多個區域實證研究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概念模型只能為評價提供一種思路,并不能解決土地生態安全評價實際問題,模型固有的邏輯思路限制了對模型以外因素的考慮,反而不利于土地生態安全評價的深入開展。此外,依據概念模型選取的指標具有明顯的指向性,并不能準確反映土地生態安全的內涵,且各指標間存在交叉重疊的作用關系,對最終結果影響的顯著性也有待檢驗。
此外,無論是基于PSR模型還是EES模型構建起來的評價指標體系,就大量文獻來看,二者所選取的指標并沒有實質差別,部分文獻甚至出現相同的評價指標體系,從側面說明概念模型在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構建中作用并不明顯。
2.1.2 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與其他土地評價類指標的趨同性
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應該具有特定的指標并能夠準確反映土地生態安全狀況的表征特征,能夠區別于傳統的土地評價,包括土地質量評價、土地節約集約評價、土地可持續評價等。但現有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中存在大量指標和上述評價趨同性明顯,都從人口、土地類型結構與類型、經濟、社會、環境等方面選取或多或少的指標參與指標體系構建,無法體現出土地生態安全與其他土地評價類型的本質區別,既不利于評價結果的應用,也不利于土地生態安全研究的進一步開展。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構建的關鍵在于準確把握土地生態安全的內涵和區域土地生態安全風險因素、表征特征、演變過程和規律,挖掘出生態安全的關鍵性因素納入評價指標體系,同時對各指標的相關性進行分析,提出其相互作用對綜合結果的影響。
2.1.3 數據對評價指標的決定性
能否獲取完整數據對評價類研究至關重要,但在構建評價指標體系時仍要盡量選取能夠反映土地生態安全狀況的關鍵性指標,除了通過公開渠道獲取的各類統計數據外,還應開展第一手資料和數據的獲取與收集,而不僅僅依賴于從公開渠道獲取二手數據。現有土地生態安全評價在構建評價指標體系過程中,容易出現根據數據的易獲得性來決定指標的保留與否的情況。在指標選取過程中,過多關注二手數據的獲取,原始數據較為少見,導致部分土地生態安全評價的關鍵性指標缺失,最終影響了評價結果。指標體系的構建應該以能夠反映土地生態安全的代表性指標為原則,根據指標去收集和挖掘數據,而不是根據數據去決定指標。
2.2.1 準確把握土地生態安全科學內涵
準備把握土地生態安全科學內涵是構建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的前提,也是選取評價指標的判斷標準。土地生態安全內涵決定了土地生態安全評價的主要內容,指標選取應圍繞內涵展開,同時考慮地域資源稟賦的差異性和生態環境的獨特性。在科學把握土地生態安全內涵的前提下,土地生態安全評價結果將會變得更具說服力和參考價值。現有研究成果無論是采用PSR模型還是EES模型,對土地生態安全內涵把握都稍顯不足,導致相關評價停留在紙質層面,對解決土地生態安全實際問題作用有限。
2.2.2 補充和完善概念模型
概念模型為開展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提供了清晰的邏輯思路,但現有概念模型并不是為土地生態安全評價而設立,因而直接借鑒相關概念模型參與土地生態安全研究稍顯不足。借助概念模型應該對概念模型的局限性及對其處理方式進行明晰,同時結合土地生態安全內涵和其他相關研究對概念模型進行補充和完善。此外,對概念模型中選取的指標應該進行相關性分析,排除指標相互作用關系對評價結果的交叉性和重疊性影響。不同概念模型可以相互借鑒,彌補彼此之間的不足。
2.2.3 凸顯土地生態安全評價的獨特性和不可替代性
土地生態安全評價與土地可持續評價、土地節約集約評價、土地質量評價等不同,具有鮮明的生態特色,強調土地生態環境、土地生態質量、土地生態功能等多個方面,特別是在生態環境問題日漸突出的背景下,土地生態安全作為生態安全的基底,自身具有一定的獨特性和不可替代性,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應能夠反映出土地生態安全的主要內容和區域土地生態特征,區別于其他不同的土地評價類型。
2.2.4 注重指標體系的時效性
土地生態安全狀況處于動態的演變過程中,快速城鎮化和工業化前后土地開發利用強度、利用結構都有所不同,生態系統內部各組成部分的差異也會造成生態系統服務價值和功能的變化。一定時間段內土地生態安全狀況相差較大,而現有研究多為長時間序列土地生態安全靜態評價,所采用的一套指標體系不能準確反映不同時段土地生態安全狀況的實際變化情況。因此,在構建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時可以考慮分時段構建相適宜的評價指標體系來開展評價。
本文通過梳理土地生態安全評價三大主流指標體系,闡述了當前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存在的幾個誤區,并對未來構建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進行了思考。主要結論如下:
(1)現有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對概念模型依賴性過強,但概念模型在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構建中作用并不明顯;所構建的評價指標體系未能體現出同其他類型土地評價指標體系的差別,并且存在根據數據選指標的現象。
(2)未來土地生態安全評價指標體系的構建應該以準確把握土地生態安全科學內涵為前提,以概念模型為參考依據,注重指標體系的時效性,強調土地生態安全評價的獨特性、不可替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