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西方民粹主義對國際秩序的雙重影響

以英國脫歐和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為節點，西方各國掀起了一股民粹主義浪潮，它的興起不僅是西方自由民主體制弊病的一種集中反映，而且還將對當前國際經濟政治秩序造成雙重影響。

一、民粹主義及其特點

當前，處于后金融危機時代的西方國家仍在多方面面臨著嚴重的問題。在社會領域，西方各國國內貧富差距逐漸拉大、中產階級占比下降等問題頻發；在政治領域，西方自由主義政治秩序逐漸走向極端，憲政民主制度所存在的深層問題逐漸暴露。在上述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民粹主義在西方社會便趁勢而起。

（一）民粹主義的概念界定

民粹主義雖歷經多年發展，但因其模糊的內涵與捉摸不定的時代特征導致國內外學術界對其概念界定一直沒有較為統一的認識。托丘爾多·迪·特拉（Torcuato Di Tella）認為，民粹主義是基于動員起來但還未成為獨立組織的平民群體的政治運動，這些民眾由扎根于社會中層和上層的精英領導，在領導者和被領導者之間由具有超凡魅力和個人化的領導連接在一起。[1]而保羅·塔格特（Paul Taggart）卻認為，民粹主義作為一套思想體系在與政治尤其是與代議制政治有著根本性的矛盾。[2]俞可平認為，民粹主義既是一種政治思潮，又是一種社會運動，還是一種政治策略。[3]佟德志認為，民粹主義是一種信仰人民的意識形態，主張人民主權，號召以人民的名義改造精英統治。[4]

筆者認為：民粹主義是以“人民”為核心，反對精英與現行體制，在不同歷史時期表現出不同時代特征的政治思潮、政治運動和政治力量。民粹主義認為，“人民”是同質的、良善的、一致的共同體，[5]有且只有“人民”才能推動社會歷史的發展。民粹主義者認為除去自身以外任何群體都是腐敗與邪惡的，自己有責任與“非人民”群體進行對抗；而且“人民”的構成沒有特定的社會群體，只要是自認為是被剝奪、被忽視的普羅大眾都可包括在內。反對現行體制、反對精英是民粹主義基于“人民”核心內涵的邏輯延伸。民粹主義認為，善良和純潔的“人民”不需要邪惡的政治精英來代表，相反，“人民”應該團結起來共同反對政治精英和現行體制。

（二）當前西方民粹主義的新特點

基于當前西方社會危機的背景，民粹主義呈現出一些新特點。

1.政治上表現為反對西方新自由主義精英與建制

強調普通平民價值的民粹主義，認為普通群眾的要求和愿望具有至高無上、毋庸置疑的正確性。在他們看來，當前的政客和建制不僅無法實現民眾的政治訴求，還阻礙了人們對于美好生活的向往。

2.經濟上表現為反對經濟全球化

經濟全球化是不可逆轉的發展趨勢。然而，民粹主義主張提高關稅壁壘、平衡貿易逆差，優先發展民族經濟。這種“經濟民粹主義”[6]主張，帶有鮮明的反對經濟全球化的特點。無論是英國的“脫歐”，還是特朗普執政后一系列“退群”、“六親不認”的舉動，都彰顯出當前西方民粹主義反對經濟全球化的新特點。

3.思想上表現為極端化傾向

民粹主義對“人民”的極端信仰，不僅使得其忽視精英人物的積極作用，而且他們還會制定一些不利于國家長久發展的短期刺激性政策以顯示對“人民”的忠誠。美國總統特朗普提出建立“邊境墻”、法國民粹主義的“五星運動”（M5S）呼吁法國退出歐盟、奧地利右翼民粹主義“奧地利自由黨”（FP）提出“集中”安置難民等，一系列極端化思想傾向都對所在地區和國家造成不小影響。

當前西方民粹主義所表現出的一系列新特點，其實更多反映的是當前西方國家所面臨的一些制度困境，它是西方國家內部矛盾激化的體現，實際上也是發達國家資本主義內在矛盾的階段性總爆發。[7]基于當前西方國家的諸多問題與困境，西方的政治精英們無法有效應對民粹主義造成的消極影響。此時，他們便重新使出資本主義國家的慣用伎倆，即利用一切手段向外轉嫁危機。這使得西方民粹主義的惡果必然波及到國際層面，對當前的國際經濟、政治秩序的正常運轉造成影響。

二、當前西方民粹主義對國際秩序的雙重影響

國際秩序是國際社會中各主要行為體圍繞國際制度安排與國際規范，在特定國際主導價值觀指導下所形成的國際運行機制，主要包括國際經濟秩序與國際政治秩序兩部分。當前，西方民粹主義在經濟、政治領域所形成的新特點與政策主張都影響了國際經濟秩序與國際政治秩序的正常運轉。

（一）影響國際經濟秩序的正常運轉

國際經濟秩序是維護并促進世界經濟發展的國際運行機制。其中，國際生產、國際貿易以及國際金融是其重要組成部分。西方民粹主義所提出的各種反對經濟全球化的“經濟民粹主義”主張，將不可避免地對國際生產、國際貿易及國際金融造成沖擊，進而影響國際經濟秩序的正常運轉。

1.阻礙國際生產體系換代升級

當前，新一輪技術革命正悄然興起，人工智能、信息技術、虛擬現實及生物工程等一大批高新技術產業代表了國際生產體系變革的未來。在這種情況下，順應新技術革命的潮流，實現國際生產體系的變革，需要各國主動淘汰落后生產技術，加大對新技術產業的研發，實現國內生產技術的更新，從而推動整個國際生產體系的換代升級。但是，民粹主義卻逆勢而為，僅謀求傳統產業復興，從而忽視了未來發展趨勢。

2.助長國際貿易保護主義抬頭

在民粹主義看來，在自由貿易體制中各國彼此降低關稅，取消貿易壁壘等規定雖然有利于經貿總量的增大，但是不能保證國家間的貿易平衡，更不能保證財富的公平分配。相反，貿易赤字與貧富差距等問題將會進一步惡化。因而，西方民粹主義主張實行公平貿易、削減貿易赤字及提高關稅壁壘等貿易政策。很顯然，這種具有鮮明保護主義傾向的政策主張必然導致全球貿易保護主義逐漸抬頭。在歐洲，2016年英國“脫歐”事件對歐洲一體化進程造成很大沖擊，不僅對歐盟經濟自由化造成阻礙，還使得成員國間原本就存在的“貿易裂痕”愈演愈烈，助長了貿易保護主義的抬頭。

3.加劇國際金融危機爆發風險

金融是當前經濟全球化進程中最為關鍵的環節。自由流動的金融資本可以降低各國融資成本，多數國家能夠充分利用外來資金活躍本國投資市場，從而回饋國際金融市場。但西方民粹主義主張采取相應政策使得金融資本回流，促進本國經濟發展。而金融資本的回流會使多數國家融資成本上升，加劇金融動蕩。并且，一些國家短期的貨幣量化寬松政策，會對持有相應債券的國家造成巨大不確定性，這些行為最終都將加劇國際金融危機爆發的風險。

（二）沖擊國際政治秩序的穩定

基于規則的國際政治秩序是在一定國際格局和一定制度安排基礎上形成的國際多邊行為規則和相應的制度保障機制。現有國際政治秩序的正常運行保障著當今世界的和平與安全。但是，西方民粹主義因其反建制以及極端化的特點，沖擊了國際政治秩序的穩定。

1.削弱現有國際制度安排的有效性

一般而言，國際制度安排是指約束國家遵守國際規范的組織機構及其權力分配，主要包括國際機構設置和權力分配這兩個緊密相關的內容。[8]國際機構是由國家組成的，機構內部成員國間的權力分配是保證其有效運轉的關鍵所在。民粹主義在歐洲興起，致使英國以全民公投的方式選擇脫離歐盟；法國民粹主義“五星運動”、奧地利右翼民粹主義“奧地利自由黨”以及德國另類選擇黨等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崛起，引發了分離主義在歐洲抬頭，使得許多歐盟成員國產生“脫歐”傾向。在美國，特朗普以“美國第一”與“美國優先”為由，行“保護主義”之實，自執政開始就極力推卸國際責任，陸續退出伊朗核問題協議、巴黎氣候協定、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等一些國際協定，將國際制度安排中的權力和責任割裂開來，出現了“權責分離”的現象，致使一些國際組織在進行全球性事務管理時效力降低，嚴重削弱了現有國際制度安排的有效性。

2.違反國際多邊主義合作原則

到目前為止，西方國家的民粹主義還是一種偏向孤立主義和防御性的社會政治思潮。[9]所以，它排斥多邊合作，以“我行我素”方式處理國際事務，這違反了當前國際多邊主義的合作原則。在民粹主義泛濫的西方，美國是目前單邊主義傾向最為嚴重的國家。2017年底，美國政府頒布了《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其中明確提出“本國家安全戰略優先考慮美國利益”。特朗普政府所謂的“美國優先”（American first）原則，實際上是一種只顧及自身利益，將本國利益凌駕于他國利益之上的“狹隘利益觀”，是典型的單邊主義做法。

總之，當前西方民粹主義不僅削弱了現有國際制度安排的有效性，還違反了當前國際多邊主義合作原則，動搖了構成國際政治秩序的兩大基礎，對當前國際政治秩序造成了沖擊。面對當前西方民粹主義的泛濫及其對國際秩序造成的消極影響，世界各國要穩住陣腳，在努力搞好自身建設的基礎上，推動國際秩序朝著更加和平、穩定、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

三、應對西方民粹主義消極影響的“中國方案”

中國的發展離不開世界，中國要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更需要穩定的國際秩序與國際環境。面對當前西方民粹主義的各種亂象及其消極影響，中國“既不能被亂花迷眼，也不能被浮云遮眼，而要端起歷史規律的望遠鏡去細心觀望”。[10]作為負責任的大國，中國必須“樹立世界眼光、把握時代脈搏，要把當今世界的風云變幻看準、看清、看透，從林林總總的表象中發現本質，尤其要認清長遠趨勢”。[11]世界的穩定與發展是各國人民的共同夙愿，維護國際秩序的穩定與持續健康發展是中國義不容辭的責任。面對當前西方民粹主義對國際秩序造成的消極影響，中國立足大局，胸懷世界，因勢而謀，提出了既彰顯中國智慧，又有助于構建良好國際秩序的“中國方案”。

（一）維護國際經濟秩序的“中國方案”

為應對西方民粹主義對當前國際經濟秩序造成的消極影響，中國提出建立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推動“一帶一路”建設，推動當前國際經濟秩序朝著更加富有活力、開放共贏、公正合理、平衡普惠的方向發展。

1.建立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維護世界經濟秩序穩定

2016年1月16日，首個由中國倡議設立的多邊金融機構“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簡稱“亞投行”）在北京正式開業。亞投行的建立為亞洲地區的基礎設施建設提供專項資金支持，還能促進亞洲區域經濟發展，更能打破西方國家獨享金融秩序制定權的格局，為世界經濟新秩序的建立提供“亞洲樣板”。亞投行所倡導的多邊、共商、創新及可持續發展等原則不僅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抵消西方民粹主義對國際經濟秩序的消極影響，還將為穩定世界經濟秩序注入新鮮活力。

2.推動“一帶一路”建設，對接各國發展戰略

2013年，習近平提出“絲綢之路經濟帶”與“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倡議（簡稱“一帶一路”）。“一帶一路”貫穿歐亞大陸，東邊連接亞太經濟圈，西邊連接歐洲經濟圈，大致涉及65個國家和地區。[12]中國倡導的“一帶一路”建設秉承共商、共建、共享原則，主張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民心相通，旨在提高中國經濟發展質量的同時，與沿線各國共享發展成果。中國提出的“一帶一路”建設不是另起爐灶、推倒重來，而是實現戰略對接、優勢互補；[13]不是中國一家的獨奏，而是沿線國家的合唱。[14]所以，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不僅能夠對接各國發展戰略，聯合沿線各國共同抵御當前西方民粹主義的消極影響，還能助力世界經濟穩定增長。

（二）維護國際政治秩序的“中國方案”

為應對當前西方民粹主義對國際政治秩序的消極影響，中國致力于推進中國特色大國外交與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推動當前國際政治秩序朝著符合人類共同利益的方向發展。

1.推進中國特色大國外交，樹立良好大國形象

中國堅持推進特色大國外交，樹立大國形象。“中國必須有自己特色的大國外交”[15]，這是中國國家領導人基于當前世界變化和中國自身發展對我國外交工作提出的要求。在面對充滿不確定性和破壞性的西方民粹主義的國際體系中，中國的海外利益遍布全球，中國的外交政策既要著眼于本國國家利益的需要，又要勇于承擔起符合我國實際情況的國際責任，為世界樹立起良好的大國形象。

2.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促進世界和平與發展

全球化使得人類的命運前所未地有聯系在一起，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地球上，同呼吸共命運。人類所面臨的問題相同，利益相同，使命相同。所以，中國為應對西方民粹主義對國際秩序的消極影響，秉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則，努力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共建一個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榮、開放包容、清潔美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