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講述
——讀李娟散文集《遙遠的向日葵地》

□文│黎 安

知道遙遠的新疆，有一位作家叫李娟，寫過一本散文集《遙遠的向日葵地》，獲得第七屆魯迅文學獎。于是，買來一讀。李娟在《文匯報》筆會專欄的這一最新文字結集，描述了她家遙遠的向日葵地——她母親曾經在新疆阿勒泰戈壁草原的烏倫古河南岸承包耕種的一片貧瘠土地，那種了被毀，毀了又種的葵花地……

李娟的文字是寫實的，細膩而真實，屬于典型的非虛構散文。她用平淡而明亮的筆觸，記錄了邊地辛勤勞作的人民以及他們樸素而迥異的生活細節。勤勞開朗的母親、體弱多病的外婆、愛酒如命的酒鬼、“不講究”的大紅花……栩栩如生，活靈活現。沉重的大地、空曠的村莊、簡陋的地窩子……全息展示很具畫面感。文集共48節，上下連貫，仿佛都在講述，靜靜地講述，講述遙遠的過去，講述遙遠的地方，講述遙遠的人們。

李娟的講述是干凈清爽的，看不到赤裸裸的描述，文字干凈利落，絕不拖泥帶水，沒有矯揉造作。平淡清新里生出一些淡淡的感動和淺淺的溫暖。李娟喜歡使用短句子，許多時候，一個短句就是一個段落。人物對話簡潔明快，像極了話劇的臺詞和對白。清新質樸的文字、不事雕琢的語言，成了李娟語言的鮮明特色。

除了清新質樸，李娟的文字有著別樣的鮮活。同為新疆作家的劉亮程極力贊賞李娟的散文。他評價說：“只有像李娟這樣不是作家的山野女孩，做著裁縫、賣著小百貨，懷著對生存本能的感激與新奇，一個人面對整個的山野草原，寫出不一樣的天才般的鮮活文字?！边@種鮮活，通體體現在李娟的所有文字上。譬如：“我無數次沉迷于荒野氣息不能自拔，卻永遠不能說出這氣息的萬分之一。我站在那里，復雜、混亂、喧囂、貪婪。被寂靜重重圍裹，張口結舌。我無數次贊美荒野，仍不能撇清我和荒野的毫無關系。”

有人說，李娟具有當年三毛的風范，不管處在什么樣的環境中，都有一種積極向上的力量。的確如此，李娟家遙遠的向日葵地是貧瘠的，曾經住過的地窩子和稍后的新家，是極其艱苦而簡陋的，風沙少水物質生活匱乏的生存環境是難以適應的，繁重的勞作是折騰人的……身處如此環境，卻有著對艱辛的隱忍、對困難的堅韌、對美好生活的期冀與執著，洋溢著生命的堅強生活的樂觀和人生的向上。正如李娟自己所言：“向日葵有美好的形象和美好的象征，在很多時候，總是與激情和勇氣有關。”“它們遠不止開花時節燦爛壯美的面目，更多的時候還有等待、忍受與離別的面目。”

正由于世事萬物或許有著多個不同的面目，李娟的文字表達了對環境的擔憂和對生存的疑慮。《遙遠的向日葵地》呈現的“這是被敬畏的大自然，和在大自然中的單獨人生?！边@不僅僅因為李娟有著對大自然脆弱微妙同時又富于樂趣和尊嚴的生存體驗，更有對人類生存環境日益惡化的深深憂慮。如，她寫道：“豐沃的森林不應該被砍伐毀滅，貧瘠干涸之地也不應被強行墾耕或綠化。人的命運和自然的命運截然相反。我到了葵花地邊，為這巨大的相反而驚駭。突然感到漂泊遠不曾停止，感到往下還要經歷更多的動蕩?！?/p>

好在李娟的生活現在停止了漂泊和動蕩，漂泊動蕩給了她創作的源泉，寂靜寂寞的生活，給了她思考的空間。與自然對話，與靈魂溝通，成就了李娟的散文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