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莊眉舒
《琴聲里的小精靈》是旅德著名作家程瑋的長篇兒童文學新作。
生活在江南小鎮的10 歲女孩紅葉,在一個夏日傍晚偶然聽到了一段若有若無、仿佛天籟的小提琴曲。空靈而曼妙的音樂將她暗淡的生活和懵懂的心靈瞬間照亮。從此,她心心念念盼望能觸摸到小提琴,憧憬自己的指尖也能流淌出如此美麗的旋律。這束生命中的光芒微弱但卻攝魂奪魄,召喚著她一直義無反顧地苦苦追尋下去,直到奇跡降臨。
故事情節脫胎于作者的童年經歷,貧瘠而壓抑的時代背景給作品涂上了一層灰暗沉悶的底色:逼仄的小巷、緊鎖的屋門、單調重復的生活、蒼白荒蕪的文化、一眼望得到頭的人生……人的精神世界受到現實世界的嚴重束縛,天馬行空的自由奔放即使對于孩子來說也顯得遙不可及。正因如此,紅葉對琴聲所象征的美好的一切表現出熱切向往。
高爾基說過:“對美的渴望是一種健康的‘傾向’,構成這種渴望的基礎是屬于生物學的一種對完美的形式的追求。” 紅葉的這種追求,本身就呈現出一抹詩性的色彩。文學作品中的詩性很難用語言精準定義。它首先基于一種強烈的感情,來自對美、善、幸福、遺憾、傷痛等的真切體驗。這種情感雖然強烈,卻不宜直接宣泄,于是借助其他的形態和意象來有節制地表達,從而獲得情緒的升華。
紅葉聽到小提琴聲后為什么會落淚? 10 歲的孩子只能這樣來表達音樂對她的觸動:“我今天才知道,世界上有那么多好的東西,可我之前卻一點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了,我也得不到。我不知道這樣活著、這樣長大,到底有什么意義!”
身處小鎮卻思想超前的爸爸用詩意的語言告訴她:世界上美好的東西都是要拼命地去爭取的。即使有時候四周一片黑暗,也還是要一步一步往前走。只有往前走,才會有擁抱光明的希望。
詩性更重要的一點是,需要具有社會性和個人性相結合的特征,要能觸摸到人性最深層之處,令讀者產生對自身人生經歷的審視和反思。這種精神上的共鳴,才是詩性力量的源泉。
對于當下兒童文學來說,現實教化的作用多被強調,詩性風骨的支撐則往往被忽視。而詩性,一向是文學作品藝術價值的重要評判標準之一。除了題材和立意,《琴聲里的小精靈》的詩性特征還閃耀在無數細微之處:通感描繪的音樂之美、不流俗于時代的人物形象、不屈從于命運的自由意志、追問生命真相的哲學意味等。
紅葉的追尋雖然艱難,但畢竟漸漸接近理想,直至觸手可及。然而結尾的反轉卻出人意料:她沒有去當凱瑟琳·楊的學生,也沒有繼續拉小提琴,因為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美好的事情,也許我還想試試做別的”。她長大以后選擇了別的職業,成為了那個注定要走出“圓圈”的孩子。正如作者程瑋一樣。
而始終用自己微薄力量幫助女兒實現學琴心愿的爸爸,對她的選擇仍然表示支持和尊重,并且告訴她:無論是學琴還是對美好事物的追求,都不應該是功利的、狹隘的、固化的。一個人讀的書、學的音樂、學的很多重要和不重要的技能,這一切會顯示在他的個性和氣質里,使他成為一個有趣的人,一個跟別人不一樣的人。這樣就足夠了。
這是一個不落窠臼,更加圓滿、更加開放,也更加浪漫的結局。
讀完了一部詩情洋溢的作品,應該會眼眶濕潤、心中溫暖,有一種“這個世界真是美好”的感覺。《琴聲里的小精靈》要講的不只是作家童年的故事,也不只是作家人生經歷的回望和總結。它還想講很多關于人生、情感、思想的感悟。這些博大、深遠的東西,經得起咀嚼、回味,最終融入靈魂,伴隨讀者的成長,影響他們的一生。
黑格爾說過:“審美帶有令人解放的性質,它讓對象保持它的自由和無限,不把它作為有利于有限需要和意圖的工具而起占有欲和加以利用。” 這與《琴聲里的小精靈》想要表達的意旨不謀而合。或許,也可以將它作為兒童文學作品詩性美學的一種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