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珉
(濟源職業技術學院基礎部,河南濟源459000)
克塔維亞·巴特勒是一名美國科幻小說家,同時也是一名黑人女性,她利用自己特殊身份觀察著自己國家歧視的現象以及歧視和社會權利間的關系,她所著的《家族》一書中女主角是一位現代美國時代的黑人女性,通過女主角多次穿越過去,再回到現實,身上留下了歷史給她烙下的不可磨滅的烙印,故事扣人心弦,引人深思,用科幻的手法將歷史與現實結合,并且賦予政治隱喻,為讀者展示了當下人們關注的或恐懼的問題。
作品講述了一位叫達娜的知識女性,她是一位生活在加利福尼亞的非裔美國人,當她的祖先(白人)盧福思·韋林遭到生命威脅時,她就會被迫穿越回她祖先的時代——戰前的馬里蘭,去拯救盧福思和她的祖母(黑人)愛麗絲。[1]達娜想要重回現實,必須在自身陷入險境,生命受到威脅才能回去。當她穿越到過去才發現,自己是盧福思和愛麗絲的后代,盧福思是當時時代的一位白人奴隸主,而愛麗絲是一位自由黑人,她有一位黑人丈夫,但是盧福思愛上了愛麗絲,他不肯承認,那個時代下的奴隸主們都有著這樣一種觀念:即使強奸了一位黑人,這也沒什么丟人的,但愛上一位黑人就是一種恥辱。
而之后盧福思為了得到愛麗絲,強暴且奴隸了她,但其丈夫艾薩克卻慘遭盧福思割掉雙耳變賣給了其他的奴隸主。因此,穿越到過去的達娜如果想要保存自己家族的歷史淵源并保證自己的出生,就必須接受盧福思強奸一位自由黑人女性,達娜陷入了兩難的矛盾之中。巴特勒用穿越的手法重現蓄奴制歷史,通過達娜使讀者們身臨其中感受殘暴的蓄奴制度并且塑形黑人的心理。[2]文中達娜的家族歷史已經存在,如果達娜對歷史做出反抗,自身也會烙下不可磨滅的烙印,但最終她曾祖母哈加爾降生后,達娜對于盧福思的強暴行為作出反抗,并將其殺死,但同時也失去了自己的左臂,最后永遠地回到了現實中。巴特勒通過使達娜在歷史與現實之間來回穿梭,以一種科幻的描寫手法再現了歷史,并且述說了當時被奴隸的黑人不能言語的過去。其歷史書寫隱喻著美國黑人與白人之間的歷史,反映了美國黑白人之間的歷史糾葛和精力,本文對《家族》中的歷史書寫含義和政治隱喻進行討論,關注新環境下美國黑人與白人甚至整個民族的命運,避免歷史重演,悲劇再次發生。
歷史的客觀性取決于歷史事實和對事實的判斷,歷史書寫就是客觀存在事實的記錄歷史。歷史書寫是在特定的歷史語境中去觀察書寫對象,在自己的歷史觀和價值觀的基礎上進行,我們的思想與知識已經決定了我們對觀看與書寫對象的視角和選擇,這種收集、選擇、分析與判斷的過程就是歷史書寫的過程。傳統的歷史講究客觀真理性,強調史實確鑿可信,但隨著現代思潮的涌動,現代學家認為歷史與文學作品一樣,都是敘事們都要經過選材、構思和語言表達,歷史寫作的主觀性被凸顯。相關研究發現,自上個世紀60年代以后出現了大量寫作歷史時表現出新的變化的小說,這些小說并非傳統意義上的歷史小說,他們更注重在寫作、閱讀、理解中表現小說自身的虛構性。雖然歷史不可逆改,但歷史書寫卻有關當下和未來,書寫歷史的目的就是為了借古喻今,這也是歷史書寫小說的特點,通過寫歷史,給當代人民生活提供經驗和參考。《家族》在非籍美國歷史激烈討論的尾期發表以現實主義的手法,具象化描繪了當時罪惡的奴隸制度,將蓄奴史中奴隸悲慘的生活驚心動魄地呈現在讀者面前,黑人被當作奴隸售賣,他們的生活起居以及婚配和繁衍后代都受奴隸主支配。[3]那時候,奴隸的生活條件極為惡劣,受白人奴隸主的支配,不得不對這些趾高氣昂的白人低聲下氣,他們沒有任何作為人類應有的身份以及話語權,奴隸主們采用了一種極為殘暴冷酷的方式阻止了奴隸獲得文明的馴化:奴隸的后代不能被奴隸自己掌控養育,文中一位名叫薩拉的女奴,她有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兒子們都被奴隸主販賣到了別的莊園,唯一剩下的女兒因其從小失聲才得以留在母親身邊,為了能保證自己的女兒能夠生存下來,薩拉對白人們俯首帖耳,唯命是從。奴隸未擁有學習權益,達娜在教授一位小奴隸認識文字的過程中遭受到白人的毒打。而奴隸們只能夠對奴隸主唯命是從,若稍有違抗或有逆奴隸主的意愿,就會遭受無情的鞭笞,奴隸們像牲畜般被拷上鐵索和項圈,捆綁在一起被拿去售賣,沒有任何自主權、話語權和作為人類的身份。
巴特勒曾經表明蓄奴制度在對待奴隸時所對其施暴行為極其惡劣,已經達到了難以描繪與形容的現象。歷史沒有辦法再次上演,因為對當下的人們來說,蓄奴制慘無人道,毫無人性可言,若將奴隸制和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納粹作比較,可以說是納粹想要在幾年時間里去做美國歷史中做了兩百年的事。盡管歷史不可重新上演,但是巴特勒用重述歷史的手段將不可再現性的蓄奴制殘暴歷史和奴隸們遭受的不可言語的痛苦重新呈現在讀者面前,巴特勒的小說里從不直接描述奴隸們是如何遭受奴隸主的鞭笞、毒打和欺凌,僅僅通過第三者回憶當時場景所講述的只言片語和慘遭欺凌的奴隸回憶自己的遭遇而心有余悸的表述使得讀者們感同身受,不忍直視當時奴隸制的殘暴行徑。小說中女主角達娜在穿越到戰前的馬蘭里時也遭到了同樣的暴力行徑,巴特勒并不正面詳細去描述達娜是怎樣遭到奴隸主的鞭笞和欺凌,而是描述達娜企圖逃走但最終失敗之后遭遇的生不如死、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并在身上留下永遠不可磨滅的傷痕側面反映出歷史奴隸制時期奴隸主們如何的霸道專橫,以及奴隸們悲慘人生的遭遇。回歸現實之后,達娜開始對歷史進行思索,并且通過與現實之間的對比,更加明確了這個觀點:“盧福思中歷史的表達是極為尖銳且強大的現實,如果不去滿足盧福思的要求,他便會如同拍死一只蚊子般輕而易舉地殺了我,這種強大而兇惡的現實,是當下奢侈豪華、溫柔舒適的社會生活所難以體驗的。”
奧克塔維亞·巴特勒自身就是一位非裔美國女性,在美國歷史上的蓄奴時期,黑人尤其是女性遭受的壓迫慘不忍睹,為了形象具體地再現女奴遭受的苦難,巴特勒虛構了當時社會女黑奴遭受馴服、鞭笞以及強奸的奴隸制黑暗歷史。[4]達娜的祖母愛麗絲便是由于遭受奴隸制的覬覦迫使她痛失所愛,所有的女奴沒有任何人權,沒有法律意義的婚姻和家庭,她們的孩子只能跟她們一樣被當成商品般售賣給其他奴隸主,因為她們對奴隸主來說,根本意義上只是一個發泄工具罷了。巴特勒將蓄奴制整體地置放于家庭網絡中,不孤立地去表現奴隸制對個體影響,而是影響到了整個美國種族,依據這種形式來充分表現當時美國黑人生活、整個社會乃至國家。
小說《家族》中對于蓄奴制歷史的重現,不僅表現了當時白人男性對黑人男性、女性的壓迫情況,還表現了黑人通過各種方式強烈反抗、爭奪人權和爭取自由的歷史不,同時還表現出黑人們相互扶持、惺惺相惜的歷史。巴特勒通過虛構故事來重現歷史事件,展現女黑奴隸被鞭撻、強奸的悲慘歷史,并且通過自身的版本歷史,去審視當代歷史的主流方向,以此來使得現代社會對歷史事件、文化、當今社會以及對未來的重視;通過現實主義的手法,將蓄奴史中奴隸制度的罪惡具體化,當代人閱讀后能夠真切感受到奴隸生活的悲慘與驚心動魄,反映19世紀奴隸的日常生活;對于新奴隸敘事歷史的重現書寫,將黑人之間的多元化異質作為歷史主體呈現于歷史前臺上,展示奴隸制度的殘酷,同時將新奴隸對歷史的敘事中,表達當時黑人所受到非常人可忍受的痛苦。通過對蓄奴制度下奴隸制度的歷史書寫,將多元異質的黑人主體凸顯到歷史前臺,通過描述黑人的痛苦,使得當下美國人民對自由的概念以及美國黑人跟整個國家整體命運的牽連開始關注和思考。
隱喻是在彼類事物的之下感知、體驗、想象、理解、談論此類事物的心理行為、和文化行為,通過隱喻能夠對周圍世界的美丑、善惡、對錯進行判斷。政治隱喻是對政治學上事件的討論,認識政治隱喻能夠在在政治話語角中占據高地,在內心形成強有力的思維框架,鄙夷從而不易被誤導。《家族》通過書寫歷史,將蓄奴制歷史作為小說的前文本,并且挖掘歷史的真相、黑人種族生活困境,最大程度上還原歷史中被改寫的主流歷史、邊緣化黑人生存狀況,將美國歷史中奴隸制度占據中心地位與淋漓盡致的揭露出來,且充分表達出了其對國家帶來的影響。《家族》中達娜與其丈夫能夠作為美國人代表的典例,達娜是一位黑人女性,而她的丈夫是一位白人男性,從他們個體的家庭秘密映射了整個美國這個“大家庭”奴隸制本身的秘密;大家庭中的種族成員居住在一起,但白人男性卻對他們的非裔女兒實施了強暴,還將他們的非裔兒子殺害了。其實不論是黑人歷史、白人歷史、個人歷史,還是國家歷史,它們之間的關系永遠是相互交織且錯綜復雜,在美國這個糾葛紛爭的大家庭歷史中是缺一不可的部分。巴特勒選擇在美國歷史上極具有象征意義的時間、姓氏以及事發地點來揭示了美國人中黑人和白人相互交織、互不可分的互滲關系。如達娜最后一次穿越時間是美國宣布獨立后的兩百周年紀念日,穿越倒數第二次剛好是非裔美國人獨立紀念日,達娜和她的丈夫姓富蘭克林,這些都蘊含了極大的政治隱喻。
達娜的丈夫,凱文·富蘭克林同樣也穿越到了過去滯留了五年,這五年里,正是美國開國元勛本杰明·富蘭克林呼吁廢除奴隸制度的時候。本杰明·富蘭克林曾也是擁有兩個奴隸的奴隸主,他最終選擇還以奴本該擁有的自由,并且對他們實施教育和教化,在1790年的時候,本杰明·富蘭克林在遞交給國會的呼吁廢除奴隸制度請愿書上簽字[5],凱文同樣也參與了當時解放黑人的“地下鐵路”活動,盡管凱文也同樣承受了不可磨滅的奴隸制留下的深刻烙印,但他也在黑白協作一同解放奴隸的階段仍然做出來相應的貢獻。美國的各個民族,無論膚色都是大家庭不可分割的部分,黑人白人必須一同重訪歷史,從歷史中探索真相,為每個民族爭取應有的尊重和理解。
文中幾次強調1976年7月4日,這是達娜最后一次再穿越到過去的時間,這一天是美國宣布獨立兩百周年的紀念日,為了展望更美好的未來,美國人通常都會在獨立日回顧歷史的光榮時刻并反思歷史。[6]巴特勒用美國兩百周年的獨立紀念日來暗示美國必須檢視歷史才能更好的解決當前的種族沖突,達娜穿越過去經歷的歷史中不僅重現了個人族裔歷史,還對當時國家過去的揭示,充分顯現在國家層面上的重大意義。在穿越過去后,達娜所遭受的創傷和留下的傷痕,即使她重新永遠留在現實也無法磨滅了,這將伴隨她一生,是她生活的一部分,這意味著她需要永遠承載著家族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而美國少數族裔中,尤其是黑人遭受的屈辱,是美國建國“神話”隱藏在身后的歷史。
巴特勒讓文中的主人公達娜穿梭在現在的加利福尼州和之前的馬里蘭州這兩個地方之間,而這兩個地方也正是巴特勒通過這本書想表達的東西。美國在1850年創立了加利福尼州,不過這個州并不屬于蓄奴州,并且大多數美國人都覺得馬里蘭州位于美國北部或東部。巴特勒選擇這兩個地方剛好不屬于蓄奴州,表達了所有美國人對不論是馬里蘭還是加利福尼州,不論是東海岸還是西海岸,不論是什么人種,他們都是需要去重新地看待過去來對未來的美好進行建設,不管是哪個國家、什么種族、性別還是階級地區,在這個國家都必須要面對奴隸制社會這段不好的歷史,不能簡單地把這種種族歧視至跪到與南方來逃避自身該有的責任。
巴特勒用書中人物殘缺的身體來暗示著歷史在黑人白人心中所刻下的印記。在文中,達娜與凱文的異族結婚,兩個人身上都背負著國族的歷史重量,但是對于歷史的殘酷還是未做好心理準備。在凱文被留下過去了五年后與達娜終于見面了,但由于歷史印記與自身經歷都在彼此的心里和身上留下了印記,他們幾乎已經認不出來彼此了,幸好凱文一直認得達娜的傷痕。巴特勒用這個情節來以此按時,回顧歷史是必然的,但是無論是對于白人還是黑人來說,這些東西都是沉重并且痛苦的,雖然黑人比白人所承受的要多一些。美國人若是想要創造更為美好與和諧的未來生活環境,那就需要所有美國人回顧奴隸制這段歷史所帶來的傷痛與沉重。因為達娜想要去努力的擺脫盧夫斯歷史之壁中遺留下來的家族象征與非裔祖先之間的關系,為了再次避免淪為性控制以及肉體的損害,因此她必須要隔斷這樣復雜的關系,哪怕是付出達娜的肉體以及心理的創傷,她也要自身改變,改寫自己的歷史。
達娜的斷臂故事也是預示著過去的那段歷史對于現在所產生的嚴重的影響。在20世紀70年代時,美國仍然還遺留著奴隸制度中所存在的種族歧視。奴隸制歷史中象征著白人就是一堵純白無瑕至上主義的墻,對非裔美國人實施強制性的破壞。達娜不斷穿梭于美國的奴隸制與后奴隸制中,充分將這些展現于現代人類社會中。而達娜在回歸當天身體遭受殘缺也代表了當時的奴隸制度時代使得黑人家族之間出現破裂。這種破裂就說明白人男性強暴黑人婦女這種行為和歷史被銷聲匿跡了。
在美國的歷史上,1865年德克薩斯的美國黑人于6月19日才得到林肯總統簽署了《解放奴隸宣言》的通知,而簽署日距此時已經時隔兩年之久,也就是說,美國黑人直到1865年6月19日才真正的解放,因此全州一起慶祝奴隸制的結束,從此之后非裔美國人將每年的這一天當做非裔美國人獨立日,這就是六月慶典。[7]小說中體現了兩個獨立日,一個是美國國家的獨立日,一個是非裔美國人的獨立日,巴特勒特意將這兩個獨立日放在一起,也就表達了當時自身對于美國解放的真正意義是每個民族,不管是黑人還是白人,都得到真正的平等和自由的解放的觀點。
小說《家族》通過敘事的方式,運用穿越過去的科幻手法巧妙地揭示歷史的真相以及還原歷史場景,利用女主人公的家庭映射整個國家來展現蓄奴制歷史,雖然不能完全還原以前的歷史,但將歷史進行敘述、補充、干預和再現,可將歷史事件更加傳神且合乎情理地呈現在讀者面前。通過敘述虛構的歷史文本,將真實歷史與虛構現實之間達到虛實相接,能夠充分展現歷史上黑人奴隸遭受到的苦難,具象化還原歷史上黑人生存的真實狀況。《家族》一書中一直在反復強調黑人和白人的血脈是相連的,都是國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整個國家的歷史都是黑人和白人共同交織,一同經歷并書寫的。歷史無時無刻都以各種形式都影響著現代社會,而在未來需要通過現實與歷史的傷痛相互碰撞重新塑形和調整。避免歷史悲劇重新上演的方法便是記住歷史,即便重訪歷史并不可能完全地解決掉現實中所有的分歧和問題,但是它卻是人們負責歷史并且避免重陷歷史泥潭的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