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慶珊
(安徽財貿職業學院,安徽合肥 230601)
作為世界上最古老的舞臺藝術文化,中國戲曲歷史悠久,經歷了數百年的興衰;有300多個聲腔劇種,劇目數量更多達5萬之余。在戲曲中,中華傳統文化的忠孝仁義、懲惡揚善、是非分明和美好愛情等價值觀、人生理想以及倫理道德等通過各種劇目得到了充分的展示和宣傳,集中代表了中華民族的審美心理和欣賞趣味。
文化傳承是一個民族一定時代的社會個體和群體對前人創造的文化成果的繼承和發展,并將之世代延續。這種傳承不是對傳統文化的簡單復制,而是需要在繼承前人優秀文化傳統的基礎上,兼容并包各種異質文化,在此基礎上結合時代特征融入創新元素的一種文化自覺行為。文化傳承可以使本民族文化世代相傳,可以使優秀的民族文化發揚光大,可以使民族精神生生不息,還可以對社會文明進步起著激勵和推動作用,甚至對民族的復興具有重大而深遠的意義。
戲曲作為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根植于民間土壤,對文化傳承的影響力更為直接和重要。然而作為傳統文化載體之一的戲曲文化,隨著時代的變遷,許多劇種出現觀眾人數寥寥,演員隊伍后繼乏人,生存狀況艱難的尷尬窘境,這給戲曲文化傳承提出了嚴峻的挑戰。針對戲曲文化的現狀,2015年7月,國務院發布了《關于支持戲曲傳承發展的若干政策》的意見,對戲曲文化的保護和傳承提出了全面的指導性意見,為戲曲文化的傳承和振興指明了方向。
黃梅戲是中國傳統戲曲文化中的有名劇種,起源于湖北黃梅縣的采茶調,發展成型于安徽安慶。遠在唐朝,社會就盛行采茶調;至十八世紀后期,在鄂、皖、贛三省交界處形成了一種民間小戲,其中一只傳入安徽懷寧,形成了現在黃梅戲的前身——“懷腔”(或“懷調”)。“懷腔”在演出的過程中,不斷地與當地的曲調青陽腔、徽調結合,并將高蹺、旱船等民間藝術形式糅合到舞臺表演中,形成了黃梅戲特有的唱腔和舞臺程式。民國九年(1920年),《宿松縣志》記載“邑境西南,與黃梅接壤,梅俗好演采茶小戲,亦稱黃梅戲”,第一次提出“黃梅戲”這個名稱[1]。
黃梅戲先后經歷了辛亥革命、新民主主義革命和新中國成立后幾個發展階段,尤其是新中國成立后,嚴鳳英、王少舫、潘璟麗等黃梅戲藝術家們積極表演和傳承黃梅戲藝術;1952年,他們帶著《打豬草》《藍橋會》等劇目到上海演出,廣受好評。1954年,由嚴鳳英、王少舫擔綱主演的《天仙配》參加華東戲曲觀摩演出大會,獲得極大的成功,并被搬上了屏幕,使得黃梅戲蜚聲全國,享譽海內外。
文革后,黃梅戲的藝術傳承又走在了地方曲種的前列。一批新生代藝術家馬蘭、黃新德、吳瓊、韓再芬等藝術家不斷地推陳出新,從劇本、唱腔、舞臺藝術效果等方面進行繼承和創新,使黃梅戲在眾多地方戲曲劇種中成為最突出、最受歡迎、最具歷史性和新穎性的優秀劇種。今天,黃梅戲已成為與京劇、越劇、評劇和豫劇齊名的“中國五大戲曲劇種”。
黃梅戲能在數百個地方戲曲中,脫穎而出,經久不衰,與其藝術傳承過程中的一些影響因素密不可分。
文化傳承不是簡單地繼承,而是要在繼承的基礎上進行創新。創新是一切文化的出路,創新可以化腐朽為神奇,創新是最好的繼承,創新改革可以使文化變得更有活力和影響力。在黃梅戲發展的道路上,不斷創新是其經久不衰的重要法寶。黃梅戲的創新是多方面的,但更為突出的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劇目創新。黃梅戲在劇目上的創新自建國之初一直延續到今天。建國之初,黃梅戲除保留了一些優秀的小戲之外,還傳承創新了《天仙配》《牛郎織女》《女駙馬》等劇目,《天仙配》是黃梅戲繼承創新的最典型代表。故事源于“二十四孝”中的“(董永)賣身葬父”,全文故事內容的記載僅為51字。當時的黃梅戲藝術家們,對小戲“董永賣身葬父”大膽創新,豐富了故事內容,使得戲劇沖突更為突出,演出時名噪海內外。
文革以后,新生代的藝術家馬蘭、黃新德、吳瓊等人重新演繹了經典的黃梅戲劇目,同時還創作了《紅樓夢》《風塵女畫家》《無事生非》以及紀念黃梅戲表演藝術家嚴鳳英的《嚴鳳英》等新的劇目,將《龍女》搬上了熒屏。尤其是第三代黃梅戲藝術家韓再芬,參與策劃、創意了《徽州女人》《徽州往事》《公司》等近現代劇目,掀起了黃梅戲熱的又一波浪潮,將黃梅戲融古通今的獨特魅力通過劇目的創新傳承了下來。
正是因為黃梅戲傳承過程的創新,其劇目的豐富性和新穎性,劇情的生動性和曲折性,故事的趣味性和感染性使黃梅戲迎來了“梅開二度”的黃金時期。
第二,唱腔融合。戲曲藝術是融唱、念、做、打于一體的綜合藝術,演唱是戲曲藝術最主要、最重要的表現手段。黃梅戲藝術在傳承的過程中,一方面配合劇情需要、人物情感繼承了原有的正腔、花腔等主要唱腔,同時也將原多用于鬼魂出場或表現人物病重的“陰司腔”進行改革,發展創作了對板、二板、三行等板式,廣泛地運用于抒情需要。
韓再芬在創作《徽州女人》時,更是大膽將陜北信天游中的旋律和影視中的“話外音”表現手法用于劇中表現人物的情感,唱腔時而高亢激越,時而通俗直白,一改黃梅戲原有唱腔中的單一性和重復感。“讓傳統唱腔和地方民歌、通俗音樂有機結合,擴大了唱段的音樂表現力。”[2]也更符合現階段大眾的審美需求。
黃梅戲能成為全國大戲,在眾多劇種凋敝流失時能得到觀眾喜愛并且傳承發展,得益于優秀人才不斷涌現。新中國成立后,以嚴鳳英、王少舫、潘璟麗為代表的藝術家將黃梅戲從地方小戲變為全國知名的大戲;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黃梅戲的表演隊伍又迎來了以馬蘭、黃新德、吳瓊等領銜的新生代表演藝術家,他們重演經典劇目,并將《天仙配》《女駙馬》等翻拍成電影,擴大了黃梅戲的影響力;同時他們還積極創作一批歷史和現代新劇目,豐富了黃梅戲的演出內容,為黃梅戲的傳承起到了承上啟下的重要作用。進入新的世紀,黃梅戲又涌現出了一位優秀的領軍人物——韓再芬。她對黃梅戲進行了大膽的改革,在演出體制、舞臺創意、表演形式、劇目創作、唱腔設計等方面進行了大膽的嘗試,取得了驕人的成績。“再芬黃梅”已經是黃梅戲傳承道路上極具影響力、極有價值的響亮品牌。
正是因為不斷涌現的優秀人才梯隊,保證了黃梅戲曲文化傳承的生生不息。
語言是人們直接交流的工具,舞臺語言能否被觀眾理解接受直接影響到觀眾對戲曲本身的接納和認可,間接影響著戲曲文化的傳承。黃梅戲語言是以安慶地方語言為基礎,舞臺上的念白、唱段均用安慶官話,而安慶方言作為江淮方言屬于北方方言語系,語音語詞好聽易懂;加上黃梅戲本身就是在山野民歌的基礎上發展演變而成,后來的演員在演出創作的過程中,吸取了古詩詞、民間口語、民諺、民歌的特長,摒棄了過于典雅、不好入戲,晦澀難懂的一些語言,使得黃梅戲的語言通俗易懂,明了簡易,成為人們易于接受、樂于接受的一個優秀的戲曲劇種。
戲曲藝術歸根結底是一種舞臺藝術,只有在舞臺上才能充分顯示戲曲的藝術魅力,彰顯其生命力。戲曲如果失去了舞臺這個天地,則會逐漸失去觀眾,失去其生命力。黃梅戲藝術家們深諳此道。他們上則以國家大劇院這樣高端的舞臺用大戲展示黃梅戲的藝術魅力,下則深入田間地頭、基層社區,用小戲拉近與觀眾的距離;遠則到海外演出,擴大黃梅戲的影響;近則在周邊,為人們送上豐盛的精神大餐。黃梅戲正是采用不拘一格的演出形式,通過不同的舞臺,既展示了其藝術魅力,又傳承了其藝術文化精髓。
傳統觀念里,文化和商業是兩個對立的概念。社會發展到今天,文化和商業不是非此即彼的關系,兩者可以高度融合。文化可以借助商業的力量推動其發展壯大,商業可以借助文化的支持豐富其內涵,提高知名度。在文化傳承的道路上,黃梅戲充分運用現代商業社會的營銷宣傳元素,有力地擴大了影響。
第一,成功舉辦黃梅戲藝術節。自1992年至2012年,十年間安慶市共舉辦了六屆黃梅戲藝術節。藝術節期間,推出新劇目,展演黃梅戲,藝術家們交流心得,開展黃梅戲研討活動,極大地推動了黃梅戲文化的宣傳和發展。藝術節的成功舉辦,既帶動當地的經貿活動,更成功地宣傳了黃梅戲。
第二,開展青年演員大獎賽。1989年7月,由安徽省委宣傳部、省文化廳、省電視臺聯合主辦黃梅戲青年演員大獎賽,選拔出馬蘭、吳瓊、韓再芬等優秀的“黃梅之星”。到2016年,已經是第五屆“黃梅之星”全國黃梅戲青年演員電視大賽。大獎賽的舉辦,既傳播了黃梅戲文化,更為黃梅戲藝術的傳承發現、選拔了人才。
第三,尋找“七仙女”活動。“七仙女”的故事是中華民族流傳最廣、最美的是民間傳說之一,“七仙女”的形象家喻戶曉。2007年央視戲曲頻道聯合安徽電視臺首開尋找“七仙女”活動,吸引了海內外眾多參賽選手。2012、2013年的尋找活動在社會上引起了極大的反響。尋找活動,除了為黃梅戲的傳承選拔出“智慧與美貌”并存,專業水平與綜合素質兼具的“七仙女”。通過這樣的平臺,也將黃梅戲作為優秀地方戲曲推向了更為廣闊的天地。
上述的這些活動或企業贊助支持,或企業冠名宣傳,但都是圍繞黃梅戲而展開的。每一次活動開展都是對黃梅戲文化一次極好的宣傳,對黃梅戲曲影響力增強的一次助推。黃梅戲正是借助各種不同的宣傳方式和途徑得到了更快、更好的傳播和發展。
只有將自己的民族文化保留下來,并加以充分改造創新,才會讓古老的藝術煥發出生命的活力。作為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黃梅戲從一個民間小戲成長為舞臺大劇,在數百個民間劇種中脫穎而出為五大劇種之一,受到全國乃至世界人民的歡迎和熱愛,除了其本身根植于民間,接地氣,更是幾代藝術家們以文化的自豪感,歷史的責任感,傳承的使命感,對藝術的孜孜以求而形成的結果。黃梅戲今天的燦爛,被觀眾高度認同和接納,也充分說明文化傳承的必要性和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