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策并舉悉心培育高價值專利

張旭波

高價值專利在經濟高質量發展中起著舉足輕重的推動作用。就宏觀而言，核心技術是國之重器。作為先進技術的代表，從5G通信到高鐵，再到近日通車的港珠澳大橋，高價值專利在近年來我國自主創新重大項目、重大成就中凸顯了越來越重要的支撐作用，為產業的轉型升級注入了新的活力，有效地提升了我國在全球產業發展布局中的話語權和影響力。就微觀而言，高價值專利既是技術創新的先進成果，又是極具市場競爭力的知識資產，也是企業自主創新能力和創新水平的體現。企業作為市場經營和創新的主體，對于高價值專利的培育，其本身就有著迫切的需求。只有擁有高價值專利，才能讓企業在一定程度上擺脫同質競爭，對創新成果形成一定的保護壁壘，讓企業具有技術優勢，真正形成競爭力。因而如何創造良好的營商和創新環境，進而培育出一批高價值專利，是社會各界亟待解決的問題。

把握高價值專利的內涵

那什么是高價值專利呢？盡管學術界普遍認為專利的價值與其技術價值、法律價值和經濟價值等因素相關，但如何準確評價一項專利的價值，目前仍沒有形成普遍認識、便于操作的方法和認定標準。許多觀點認為在不同的應用場景下，對高價值專利認定的標準是不同的。

有觀點認為，高價值專利的“高價值”，可以有三個層面：第一個層面，價值是專利對于專利權人的用處大小，用處大即為“高價值”，這里的用處不需要用貨幣來計量；第二個層面，價值是專利對于專利權人和其他主體之間交易（包括一切需要定價的專利運營行為）的貨幣量化，主觀上是價值判斷，客觀上是價值實現，價值的“高”與“低”即是貨幣量的多與少；第三個層面，價值是專利對于社會整體的正面作用，需要從專利對社會的整體改進來衡量。［1］

也有觀點認為，從專利質量方面考慮，高價值專利應在研發、申請和審批這三個形成階段均滿足相應的條件：一是有一個高水平、高技術含量或者好的技術方案；二是高水平專業人員撰寫的高質量專利申請文件，對發明創造做出了充分保護的描述；三是依法嚴格審查，符合專利的授權條件，權利有較好的穩定性。從市場價值方面考慮，高價值專利應該具備良好的國內外市場前景，產品市場占有率高，或者有很好的市場控制力，盡管沒有轉化成實實在在的產品，但對于當前或者未來能夠增強權利人的市場競爭力。［2］

由此可見，專利的價值實際體現了其本身具有技術、法律、市場、戰略、經濟等多個維度的運用。在技術維度，專利的價值在于其所保護的技術方案所擁有的技術價值，而技術價值又集中表現為技術方案本身的時效性和實施的有效性兩方面：就時效性而言，越前沿、越新穎的技術代表其技術價值越高，而脫離時代發展需求或者已經過時并與主流發展方向不相符的技術，其價值相對較低。就有效性而言，高價值專利技術具有較好的創造性高度、便于實施并且具有較好的技術效果，例如解決了本領域亟待解決的技術難題，克服了難以克服的技術障礙或者提供了一種更高效、更節能、更簡便的替代技術方案，產生了所屬領域技術人員意料不到的技術效果等。在法律維度，專利的價值體現為專利權的穩定性和保護范圍的合理性，例如授權后難以被競爭對手提出無效、競爭對手難以規避該專利的關鍵技術手段，或者能夠有效地確保技術的排他實施權利、能夠有效地制止他人侵權。在市場維度，專利的價值體現為能夠為企業帶來效益，例如專利產品能夠滿足消費人群的需求，能獲得更多的市場份額。在戰略維度，專利的價值體現為競爭的領先優勢，即是否有助于企業在市場競爭中實現有效地進攻或防御策略，是否有助于提升國家和行業的整體競爭力。

總之，高價值專利應當是高技術水平、高市場需求、高標準保護的集成。對企業而言，高價值專利應當能夠實現企業利益的最大化和風險的最小化。

破除高價值專利的理解誤區

然而什么樣的專利是真正的高價值專利？在具體評估時，人們的認識仍然存在一些誤解。

小專利“高價值”之辨。高價值專利通常均具有較高的技術價值，即技術方案的創造性較高。越新穎、越前沿、改進越大的技術，代表其技術價值也越高。因而在經濟活動和生產實踐中存在著大量簡單的改進和創新，通常會認為這些較簡單的改進和技術方案中不可能存在高價值專利。又如由于審查制度的差異，通常會認為一些小專利，如實用新型專利，其創造性高度低于發明專利，這些實用新型專利在價值上通常不被看好，更談不上是高價值專利。這其實不能一概而論，因為高價值專利實際需要多個維度的評判。例如有些較簡單的小改進，可能其專利技術比較簡單，但由于其操作的便利性和效果的直接性，能夠給用戶帶來很好的體驗，能夠在市場上很受歡迎，并能夠取得較大的經濟效益，有時也能成為市場競爭的利器。2007年正泰集團訴天津施耐德案，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該案訴訟金額高達3.35億元，最終在浙江省高院主持下達成和解，天津施耐德向正泰集團支付賠償金1.575億元。正泰集團擁有的“高分斷小型斷路器”實用新型專利，專利產品為低壓小型斷路器，是廣泛用于工業建筑和民用建筑的空氣開關產品，該產品的出現取代了傳統的保險絲，該專利能夠經歷復審程序仍然維持有效，是促成該案勝訴和達成和解的關鍵基礎，屬于典型的高價值專利。因此，專利的“高價值”并不完全取決于技術方案的難易程度和復雜程度。

市場“高價值”之辨。專利的價值并不僅僅在于獲得授權的專利證書，而是通常需要外化為其能夠為創新者所帶來切實的市場價值，即市場才是檢驗專利價值的最佳場所之一。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市場價值確實是專利高價值的重要考量因素，但專利價值需要通過多個維度來評估。例如有些專利是出于企業的防范性或戰略性的需求，雖然其目前實際轉化為產品的可能性較小，但隨著市場和民眾消費需求和潮流的不斷變化，可能存在著很高的潛在價值。又如在某些重點行業，某些專利并不能直接外化為市場價值，甚至不能實現市場化，但它卻是國之重器，是某一關鍵技術和項目的重要支撐，甚至對于整個國家和產業的安全是必不可少的。此時其戰略價值就上升為主要考量因素了。市場價值固然是影響專利價值最重要的因素，但其替代不了國家和產業的戰略價值，更提升不了國家和產業的國際競爭力、話語權。

專利組合“高價值”之辨。在實踐中，專利價值的衡量通常是指向某一具體的專利。但有時價值和收益的體現僅靠某一具體的專利是難以實現的。在有些技術密集型領域，一個項目的成功實施可能集成有多項，甚至幾百項專利技術，這就形成了專利包或專利組合。此時具體到某一具體的專利，則可能無法準確衡量其實際價值。只有綜合考慮這幾百項專利組合的技術整體價值，才真正具有評估意義。因而對于技術密集型產業，專利價值的高低除了需要對單一專利進行具體分析外，還需要衡量專利組合的整體價值以及其項目本身的整體價值作用，這樣才能趨近于其真實價值。對于某項關鍵技術，企業出于整體布局的考慮，不僅申請專利以保護核心技術，而且將相關的外圍技術也全部申請專利，甚至將專利保護一直延伸至該技術產業鏈的上下游。這些專利組合之間形成了相互支撐、相互依托的關系。此時評估專利價值也需要從企業整體戰略的角度來衡量該專利組合的價值。例如一些防御性專利組合，并不能確定企業因該專利所獲得直接、具體的收益，但是其卻使企業成功避免了可能的侵權訴訟，這充分體現了這一策略性專利組合的戰略性價值。因而有些專利組合中單個專利的價值，其影響力十分有限，往往難以起到真正的作用，專利組合的整體價值才是專利高價值的體現。對于關鍵技術，需要根據其自身特點，形成更多的高價值專利組合。

培育高價值專利的重點

培育高價值專利，創新基地是源泉。任何高質量創造均不可能憑空出現，其必然有相應的技術基礎、產業基礎和人力資源基礎。產業集聚區通常集聚有同行業中相當數量的企業，其處于同一產業鏈的不同位置，相互間既存在競爭又相互依存，因而產業集聚區往往成為創新的源泉和基地。同時產業集聚區還集聚有研發、檢測、生產、教育等各類機構，從而形成一個涵蓋設計研發、生產制造、科技展示、物流倉儲、學術交流、商務貿易、招商引資等于一體的整合型區域，并且還在不斷吸引著更多的創業人才和創新團隊。因而產業集聚區的創新環境直接影響到整個產業中高價值專利的培育，其可以優化資源配置，凝聚產業技術優勢，實現研發上的抱團取暖和優勢互補，能夠集中力量破解產業中亟待解決的難題。因而產業集聚區應當得到應有的關注，需要以高價值專利積極引導產業集聚區在創新方面的統籌和重點攻關，避免重復研發和無序競爭。培育高價值專利的核心在于培育具有高價值知識產權思維的人。一方面，高校作為人才培養的重要知識場所，本身擁有豐富的高價值人力資源；另一方面，高校作為科學研究的基地，具有豐富的創新資源和突出的創新優勢，是知識創新和發明創造的主要陣地，因而也是相應技術研發的引領者。目前高校雖然每年都有大量科研成果，也申請了許多專利，但成果轉化率低。因而需要增強高校專利轉化意識，加強高校專利運營能力，完善專利轉化體制，對接企業需求和社會資本，才能更有效促進高水平的專利成果能夠實現真正的高價值。因此，需要積極支持并鼓勵企業、產業集聚區、高校和科研院所成為高價值專利的創新基地，形成高價值專利孵化器，建立高價值專利培育中心。

培育高價值專利，政策導向是關鍵。長期以來，由于我國社會公眾知識產權意識相對薄弱，為了鼓勵和促進科技創新，我國科技部門及各級地方政府曾為此出臺了相應的鼓勵政策。科技部門高新技術企業資格認定、項目驗收條件等均對專利的數量有著明確的要求；對專利申請費、年費、代理費等相關費用的資助，針對授權后專利予以一次性獎勵的政策；企事業單位的相關考核工作也普遍引入了專利數量作為考核指標。這些政策導向曾經對促進我國專利數量的增長發揮了很大作用，但有些地區在實際操作層面過分關注指標本身，沒有充分發揮專利價值對技術創新的實際引導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相當數量的低質量專利，造成當前我國專利“大而不強，多而不優”的局面。因而要使我國真正步入高質量發展階段，實現經濟與產業的提檔升級，在政策制定上應當對以前的鼓勵政策做相應的調整，充分體現專利的高價值導向。例如高新技術企業資格認定、項目的立項及驗收條件，不光要求專利的數量，還要更多強調具體專利的價值；對專利的申請鼓勵也應更多地體現在對重點技術的申請及布局、對高價值專利的資助和獎勵上。通過高價值專利的政策導向來進一步發揮示范激勵作用，推動高價值創新。為此國家頒布了《2018年深入實施國家知識產權戰略加快建設知識產權強國推進計劃》，其中明確提出，深入實施專利質量提升工程，大力培育高價值核心專利。這就從國家戰略層面提出了培育高價值專利的政策導向。各地方政府及科技管理部門也紛紛響應。例如廣東省制定了《關于知識產權服務創新驅動發展的若干意見》和《廣東省建設引領型知識產權強省試點省實施方案》兩份文件，隨后又印發了《廣東省知識產權事業發展“十三五”規劃》。這一系列文件中均提出，要實施專利提質增量及高價值專利培育工程等要求，明確了工作導向。［3］而近日發布的《中關村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關于支持顛覆性技術創新的指導意見》則更充分體現了對高價值創新的政策導向，其中規定對技術進步和產業發展具有革命性引領作用的顛覆性技術創新，單個創新項目累計支持金額最高可達1億元。而新修訂的《上海市專利資助辦法》也規定，專利資助重點聚焦國家和本市戰略性新興產業，重點支持提升專利質量和促進轉化運用。由此不斷完善的知識產權政策體系和高價值的創新導向，才能為高價值專利的產生培育沃土。

培育高價值專利，有特色的平臺服務是手段。從專利的質量方面考慮，高價值專利應在研發、申請和審批這三個形成階段均滿足相應的條件：一是有一個高水平、高技術含量或者好的技術方案；二是高水平專業人員撰寫的高質量專利申請文件，對發明創造做出了充分保護的描述；三是依法嚴格審查，符合專利授權條件，權利有較好的穩定性。每個因素均影響著高價值專利的形成。高水平、高技術含量或者好的技術方案直接來源于高質量創造，創新主體通過市場調查、專利分析、研發投入等綜合措施，獲得高水平或高技術含量的技術方案的過程，是提升專利質量、培育高價值專利的具體手段。同時專利的高價值需要在轉化、運用、保護中得以體現。創新主體雖然研發出一些高水平的技術，但由于沒有得到良好的服務，最后形成的技術方案雖然獲得了專利授權，但保護范圍卻并不理想，在競爭中無法形成相應的優勢；創新主體雖然獲得了具有較高價值的專利，但在后續研發時卻缺乏進一步的投入，無法從已經擁有的專利中獲得先期利益，以獲得融資或進行轉讓；創新主體雖然獲得了具有較高價值的專利，但卻無法實現快速維權，導致利益受損。這些現象表明政府和科技管理部門需要積極為高質量創造搭建服務平臺，不僅能在市場調查、專利分析、研發投入等方面助力創造，還需要在技術發掘、專利撰寫和申請、市場布局、貸款融資、快速維權等方面提供形式多樣的服務。基于中關村的產業集聚，并依托多所高校及科研院所，北京市海淀區知識產權局和知識產權出版社有限責任公司共同舉辦了“2018中國·海淀高價值專利培育大賽”。參賽項目涉及的專利總數超過1萬件，通過“海高賽”這個平臺，發掘出一批技術領先、市場潛力大、專利價值培育工作開展較好的科技創新項目，向廣大創新創業者宣傳推廣高價值專利培育的方法、經驗和理念，有力推動了社會公眾認同高價值專利培育的理念，共同探索和分享高價值專利培育的方法和經驗［4］。因此平臺的建設不能片面追求大而全，需要與自身資源特色相結合，才能真正發揮自身優勢，從而實現對高價值專利培育的有效服務。

綜上所述，能夠真正促進科學技術進步和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專利，才是真正的高價值專利。高價值專利的培育貫穿了從研發、申請、審批、市場轉化等整個流程，應當從高質量創造、高質量申請、高標準授權、精準的組合與布局、精準的政策導向和扶持、高水平服務和評估等多個方面著手。因而需要社會各方相互協作、共同發力，才能培育出更多的高價值專利，從而引導并帶動更多的高水平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