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交河故城

古麗努爾·漢木都

交河故城位于吐魯番市高昌區西約10公里雅爾乃孜溝村兩河床之間的臺地上，是公元前2世紀前后姑師（后稱作車師）人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是世界上遺跡保存最完整的生土建筑城市，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這塊綠洲吸引了許多外國探險家和探險隊來盜掘。這些探險家回自己的國家以后撰寫了相關的考古工作報告進行發表。我們有幸得到了這些考古報告，其中包括俄國探險家奧登堡（又譯鄂登堡1863—1934）的《俄國探險家在新疆的考察報告：1909-1910年（РусскTуркeстaнcкспе1909-1910）》（圣彼得堡，1914年）。筆者在此主要參考該報告第三章《吐魯番》第一節《懸崖上的故城（亞爾故城）》（第22-25頁）及一些近期資料和實地考察將一百年前的交河故城與現存遺跡作一比較。

1909年6月6日，奧登堡帶領的俄羅斯探險隊從圣彼得堡出發，來到了烏魯木齊。因為剛好是夏天，而夏天的吐魯番比較熱，所以他們改變計劃先去焉耆，考察焉耆及周邊地區。9月20日，結束了在焉耆考察工作的探險隊從焉耆出發，經托克遜于29日來到了吐魯番①奧登堡：《俄國探險家在新疆的考察報告：1909-1910年（Русская 1909-1910）》（俄文），圣彼得堡，1914年，第22頁。。

他們在吐魯番通過詳細詢問以及參考克列梅涅茨和格林威德爾的書，決定了調察的古遺址。他們選擇了三座古城遺跡進行考察：1.離吐魯番市區大約8—10俄里（1俄里等于1.06公里）的雅爾（交河）故城；2.吐魯番古城（位于新城的東南方向）；3.亦都護城（高昌故城）。

他們的第一個考察地點是交河故城。交河故城在德·阿·克列梅涅茨來吐魯番來之前對外國探險家來說是一座完全陌生的故城遺址（在他的報告了叫做雅爾、雅爾霍特，當地人叫做闊納—沙爾①闊納—沙爾，維吾爾語為“古老的城市”。）。奧登堡記錄了從西南及東面上這座故城的兩條路。這兩條路跟出入這座故城時必經的南門和東門連著。他們還測量了整座故城的長、寬度：城長大約800俄丈（1704米），最寬處200俄丈（426.8米）。這與今天我國考古工作者所測量的長、寬度稍有區別：今長1700余米，最寬處300米。奧登堡在自己的報告里提到，這座故城迫切需要仔細的研究以及繪制遺址平面圖。因為他們發現當地人在拆故城里的建筑物并且把土運到田地里當肥料用，這座故城在逐漸地消失。

奧登堡探險隊在交河故城清理了一座不太大的寺院，在這座寺院里他們找到了很多漢文和回鶻文手寫文獻碎片以及嚴重損壞了的有人物像的織物，還發現已毀塑像底座的旁邊有題記；他們把這些文物都運回了圣彼得堡；他們對幾個個子不高的、年老的王（或者是貴族）的像很感興趣。奧登堡的隊員斯·姆·杜金拍了很多照片。奧登堡探險隊清理的這座小寺院從外景全景圖里可以判斷為今天的西北小佛寺（圖1；圖2，圖版壹，1）。

圖1 奧登堡探險隊發掘的小寺院外景全景圖（1909～1910年）

圖2 西北小佛寺外景

西北小佛寺位于交河故城西北部。1992年秋，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日本政府、中國國家文物局的合作項目——中國新疆吐魯番交河故城保存維修工程，委托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化廳具體負責實施。該項目內容之一是對西北小佛寺進行發掘清理。發掘清理工作始于1993年4月15日，于7月5日基本結束。在這次發掘、清理中找到了大量的陶片、泥塑殘塊、壁畫殘塊、織物、木器、鐵器、石器、骨器、磚瓦、回鶻文文書等一批文物②交河故城保護修繕辦公室：《交河故城：1993、1994年度考古發掘報告》，東方出版社，1998年，第75～116頁。。

圖3 1909～1910年的塔林

圖4 塔林

當時奧登堡探險隊因為時間有限，對一些自己感興趣的遺址和建筑物進行了測量、拍照及大概的發掘。他們拍攝了交河故城里胡塔林，并且指出這座塔林跟高昌故城的塔林幾乎相同。從奧登堡帶領的探險隊1909～1910年拍攝的交河塔林照片（圖3）與吐魯番市文物管理局工作人員2008年拍攝的交河塔林照片（圖4，圖版壹，2）對比來看，中間的金剛寶塔有一定程度的降低，周圍的小塔當時有兩座還存有一定高度，現今已無。

圖5 交河故城塔林平面圖

圖6 高昌故城塔林平面圖

從奧登堡所繪交河故城塔林（圖5）與高昌故城塔林（圖6）的平面圖比對可知，交河故城和高昌故城里的塔林布局很相似，塔底座一共有101座，中間的塔大，塔的四個角落各有比較小的25座塔，呈四組對稱狀，拱圍著大佛塔。唯一不同的是，高昌故城塔林中間的中心佛塔四面有臺階（現在不存在），而交河故城塔林中心佛塔只有一面有臺階①奧登堡：《俄國探險家在新疆的考察報告：1909-1910年（Русская TуркeстaнcкаяЭкспедицiя1909-1910）》（俄文），圣彼得堡，1914年，第27頁。。

佛教里的佛塔，亦稱寶塔，原是印度梵文Stupa（窣堵波）的音譯，還有稱為浮屠，即來源“Buddastupa”，佛塔最早用來供奉和安置舍利、經卷和各種法物。許多佛塔會刻有建塔碑記、圣像、佛經等。由臺基、復缽、平頭、竿、傘五部分組成，最初形式為圓家，即埋遺體或舍利于土中。所以有專家認為交河故城里的塔林是埋葬高僧骨灰的舍利塔②王炳華：《吐魯番古代文明》，新疆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72頁。。但是欒睿教授否定了這種說法。欒睿教授認為交河故城的塔林整齊劃一，是同一時間統一設計一次性建成的建筑物，所以塔林稱作舍利塔不妥③欒睿：《交河塔林與密教東漸》，《西域研究》2000年第1期，第54頁。。塔林中間比較大的塔具有金剛寶塔的特征，在方形座基上建立5座塔，中心塔大，四角塔小（圖7;圖8；圖版壹，3），這是密宗金剛部的“曼陀羅”（神壇），供奉金剛五部佛及諸天菩薩。根據塔林的建筑風格可以斷定，這座塔林的建造年代大概為七八世紀④欒睿：《交河塔林與密教東漸》，第56頁。。

奧登堡探險隊在交河故城西南雅爾乃孜溝南岸的崖壁上，河的另一面，發現了雅爾湖石窟，當時他們繪了這些洞窟的平面圖以及拍了一系列照片，沒有進行發掘。奧登堡在自己的考察報告中沒有詳細的提到雅爾湖石窟，而且除了外景全景圖外（圖9），沒有提供其它照片。

圖7 1909～1910年的塔林：金剛寶塔

圖8 現在的塔林：金剛寶塔

1992年至1996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對交河故城進行了維修保護。為配合工程，有關專家對故城進行了全面的調查研究。新疆龜茲石窟研究所所長、研究員陳世良等四人對雅爾湖石窟現存的7個洞窟的窟形、壁畫內容、年代、保存現狀、歷史背景以及歷史價值等問題進行了調查和研究①解耀華主編：《交河故城保護與研究》，新疆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7頁。（圖10；圖版壹，4）。他們對7個洞窟分別繪了平面、立面圖。發現了回鶻文、漢文、突厥文題記。經過碳十四測定雅爾湖石窟的年代為公元5世紀至13世紀。

圖9 1909～1910年的雅爾石窟

圖10 維修、加固后的雅爾石窟

奧登堡在自己的報告里提到了一座寺院。他寫道這座寺院的結構布局與亦都護城（高昌）故城里，被當地人叫做“學堂”的一座寺院很相似。他簡單地描述這座寺院：圍墻內有主殿、小禮拜堂、寺院廂房及大院子；這座寺院類型是在甘地哈拉發現的老式佛教寺院類型②格林威德爾：《高昌故城及周邊地區的考古工作報告（1902～1903年冬季）》（德文），第74頁，繪圖59。。格倫威德爾在考察高昌故城時對這座寺院繪平面圖、測量、編號。他給這座綜合型建筑編號為“”。并且組成這組綜合型建筑的其它建筑物都分別編號為A～N。然后根據建筑的編號獨立繪圖、測量、研究。根據格林威德爾在報告里提供的平面圖及詳細資料我們可以判斷這座寺院是位于高昌故城西南方向的大佛寺。高昌故城大佛寺與交河故城大佛寺在建筑風格及造型上很相似。奧登堡在這里提到的無疑是交河故城大佛寺（圖11;圖版壹，5）。

圖11 大佛寺

大佛寺位于全城最熱鬧的商業街頂端。總面積為5192平方米，由大門、大殿、僧房、庭院、水井組成。大殿中央是四面型塔柱，每一面各有6個，一共有24個佛龕，佛龕內有佛像殘存。塔柱正面本應該有一座大佛像，但現在已不存在了。大殿前有一口古井，這口井被清理后發現里面還有水。當時重大儀式都在大佛寺前面的空場地里舉行。根據建筑特征和殘存的泥塑像分析，大佛寺大約南北朝（222—589）時期建造的。大佛寺前面有一座佛塔（中央大塔）。

1956年，新疆第一期考古訓練班在這里考察時，對中央大塔、大佛寺、東北佛寺、西北小佛寺、西崖寺院和塔林等9處進行了調查、測繪①解耀華主編：《交河故城保護與研究》，第241～285頁。。1994年，對這些遺址進行了加固保護，并統計了交河故城內的佛教遺址一共有53處。

奧登堡探險隊在交河故城鄰近的坎坷不平的小峽谷內發現了古代大墓地，還有不太大的獨特結構的以及有佛龕的洞窟（圖12）；他們還發現很多墓內可以看到埋葬痕跡。他們在當地人那里打聽到這片墓地被當地人叫做漢人墓；他們在這里的發掘工作遇到了很大的麻煩，因為當地人不希望他們在嘗試著發掘有人骨的地方，所以不支持他們的發掘工作；還有沒有太多的時間跟當地人溝通、解釋，他們只好放棄發掘這片值得認真地研究的墓地。做了繪圖、總地形測繪等工作。

根據奧登堡考察報告里提供的照片及描述，可以確定照片里這個地點的位置。這片遺跡位于交河故城東南端，位于在交河故城南門附近（右側）一個農民家的院子里（圖13；圖版壹，6）。這個遺址是一處石窟寺，石窟寺前面空地被農民挖土蓋了房子。洞窟的形制是中心柱回廊式拱頂洞窟，內有壁畫。

圖12 鄰近故城的大墓地里的安葬窟及建筑殘留

圖13 鄰近故城遺址點的現狀

奧登堡在自己的考察報告里沒有提到交河故城里的官署、嬰兒墓、墓葬區、地下寺院。官署和地下寺院位于在地底下被土沙掩埋，而且時間有限，也許他們沒有發現這幾個遺址點。

地下寺院位于交河故城西北角，周圍是墓葬區。寺院面積500平方米。1994年6—8月，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考古工作人員清理發掘地下寺院，由于寺院建在地下，廢棄后被沙土掩埋，所以保存得相當好。經過發掘清理，在這里發現了壁畫殘塊、（泥）脫塔、（泥）脫佛、泥塑殘塊、題記殘塊、陶器、木器、石器、銅器、錢幣還有紙質文書等文物。專家斷定寺院年代為13世紀中期左右，或更晚。

因為奧登堡探險隊留給交河故城調查工作的時間有限，而且在他們之前來過的探險隊對交河故城做過考察、發掘（雖然不是系統的、規劃發掘，而是亂挖），發表過考察報告，所以他們沒有再做詳細的調查，只是對自己感興趣的個別建筑物及周邊做了測量、繪圖、拍照、發掘。通過自己的考察報告給我們留下了一定的當時的遺址信息。雖然這些資料不多，但是對研究交河故城有一定的參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