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 華 楊 釙
黨的十九大報告強調“辦好繼續教育,加快建設學習型社會,大力提高國民素質”,提出了“辦好”、“加快建設”的更高要求。 《中國教育現代化2035》在“構建服務全民的終身學習體系”戰略任務中強調要“擴大社區教育資源供給”。 我國自上世紀80年代開始探索發展現代社區教育, 張竹英對國內500 多家縣級以上社區教育辦學機構的研究發現,普通高校投身社區教育不多,電大等成人高校最早出現在社區教育機構辦學陣營中, 此外非政府機構、民政部門、共青團甚至黨校等主體都有參與,呈現出多頭推進、資源分割、布局不均衡、功能定位模糊等特征[1]。目前學術界對各個省、城市社區教育發展的研究比較多,但多是經驗總結、問題和建議等,對不同主體的行動關注不夠,也沒有對行動措施與政策文件間的聯系進行分析,而這正是分析政策執行情況的重要依據。 本文以文獻分析、政策文本分析、訪談等方法,通過對某省Z 市社區教育發展情況的梳理,對教育部門、廣播電視大學、鎮級政府、團市委等主體推動的社區教育發展進行分析,從而對社區教育政策在市一級的執行情況進行討論。
2000年教育部《關于在部分地區開展社區教育實驗工作的通知》、2004年教育部《關于推進社區教育工作的若干意見》、2016年教育部等九部門《關于進一步推進社區教育發展的意見》三份文件,是我國社區教育發展的教育部層次政策文件,均強調要形成“黨政統籌領導,教育部門主管,有關部門配合,社會積極支持、社區自主活動、群眾廣泛參與”的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并且明確了教育部門是社區教育的主管部門。在實踐中,教育部門或者通過爭取上級政府支持,或者通過層級部署落實的行政方式,推動當地社區教育發展。唐克、劉家剛認為社區教育越來越呈現“社會化教育”特征,教育部門作為單一的社區教育政策執行主體已不能適應多元化的社會需求[2]。唐克、侯嘉茵指出社區教育長期以來實施政策執行主體的行政化體制,嚴重制約了多元利益主體體制的形成[3]。吳遵民、李彥辰指出上海市教委有專門部門管理社區教育,但各區縣教育部門設置各不相同,容易造成上通下不達的狀況[4]。這些研究均強調單一的教育部門無法應對多元化社區教育的挑戰,但偏重于宏觀層面的分析,缺乏對教育部門如何執行來自于上一級政策部署的細致觀察和分析。
為了考察教育部門的社區教育政策執行行為,我們可以從教育部門的檔案、相關歷史記載資料、訪談等方法進行研究。 本文以廣東省Z 市為例,對《Z 市志(1979-2005)》《Z 市年鑒﹒教育篇》相關內容、編寫于1994年6月的《Z 市教育志》等資料中記載的社區教育內容進行收集、編碼,“社區教育”共出現29 次[5-6],并與省、市有關政策文件進行比對,從中梳理Z 市社區教育發展的脈絡:
1.1986年Z 市北區黨委、辦事處牽頭成立了中小學校外教育領導組,并于1992年11月正式成立了區辦事處牽頭、22 個單位配合的“北區社區教育指導委員會”。 到1997年,全市30 個鎮區建立了社區教育指導委員會。 這一進程,與我國社區教育早期發展的調動“社區”的力量來加強青少年校外德育教育工作的思路是一致的。
2.1996年教育部發布的《全國教育事業“九五”計劃和2010年發展規劃》、1999年國務院批轉教育部《面向21 世紀教育振興行動計劃》已明確“社區教育”重點轉向了成人教育,但Z 市直到2001年的社區教育,仍然以中小學德育為主,工作重點并沒有發生轉變。
3.2000年4月教育部印發《關于在部分地區開展社區教育實驗工作的通知》,在全國啟動社區教育實驗工作,但Z 市直到2002年才選取兩個鎮區開展社區教育實驗工作,“** 鎮、** 區被省教育廳選定為省社區教育實驗區”這一表述表明,是在2001年11月召開全國社區教育實驗工作經驗交流會議、及12月印發會議紀要后,省教育廳組織、Z 市執行上級文件的行為。
4.從2002年到2006年,Z 市教育部門除了在原來兩個省級社區教育實驗區外,推動社區教育發展的工作包括:推動市內5 個鎮區、2 個社區(村)成為市級社區教育實驗區;在市內實驗區召開全市社區教育現場會,推廣成功經驗;承辦2004年廣東省成人教育協會社區教育專業委員會年會暨學術報告會;2006年12月推動兩個鎮區申報廣東省第二批省社區教育實驗區。
查閱有關資料及訪談發現, 廣東省自2001年起推動教育強鎮(縣、區、市)建設,并且明確4年復評一次。 Z 市自2002年開始推動各鎮區建設教育強鎮。 2005年底制定的《Z 市教育事業發展“十一五”規劃》提出“大力發展社區教育……形成一批較高水平的省、市級社區教育實驗單位,并積極申報國家級社區教育實驗區”;要求“堅持把社區教育成效納入‘教育強鎮(區)’、鎮(區)教育年度目標管理督導與評估指標體系”。這可以解釋2006年兩個鎮區申報省級社區教育實驗區的行為。
5.自2007年至2011年,連續五年的表述都是“** 鎮和** 區是(2009-2011年“是”改成“成為”)廣東省首批社區教育實驗區”。 這表明之后幾年Z市社區教育工作可能沒有新的進展。
6.2012年、2013年,Z 市分別有6 個鎮區、5 個鎮區創建成為廣東省社區教育實驗區, 全市13 個鎮區創建成為廣東省社區教育實驗區,占鎮區總數54.16%。經查閱相關資料,2010年12月28日廣東省教育廳出臺了《關于印發〈廣東省社區教育實驗區評估標準(試行)〉及其評價指標的通知》;2011年4月印發了《關于申報評估廣東省社區教育實驗區的通知》;2012年印發的《廣東省教育強鎮(鄉、街道)督導驗收方案》還規定“設立成人文化技術學校或社區教育中心;成人教育培訓面逐步提高”,并進行量化評估。 因此可以認為,2012年、2013年Z 市的申報工作, 一方面是執行省教育廳文件的部署,另一方面,教育強鎮將成人文化技術學校、社區教育中心納入量化評估指標, 調動了各鎮區的積極性。 但2013-2015年的表述又出現了重復,表明這一時期工作可能又限入了停滯,沒有繼續推動剩余的鎮區繼續申報。
7.2015年底,廣東省教育廳《關于申報評估廣東省社區教育實驗區的通知》要求“已認定的省社區教育實驗區須在本通知下發后三年內申報參加復評”,組織對全省前幾年認定的25 個實驗區進行復評。 評審結果,廣州市天河區等6 個原實驗區沒申請復檢而被取消“廣東省社區教育實驗區”稱號。江門市蓬江區等13 個申報的縣(市、區)、鎮,其中11 個經評審通過,確定為廣東省社區教育實驗區;Z 市兩個鎮區均因“申請暫緩復檢”而被“暫緩通過”。直到2016年9月,才經評審通過,重新確定為“廣東省社區教育實驗區”。 Z 市其他11 個原省級實驗區則兩次都沒有申請復評。
8.從二級編碼可以發現,市教育部門的社區教育工作以“實驗區”為主,也包括部分會議、課題、推廣等內容,一方面形式單一,多次出現重復表述,表明工作可能系統性、延續性都比較差。 另一方面也沒有實質性社區教育行動、數據、媒體報道等資料的記載。 訪談還發現,盡管訪談對象都說社區教育重要,但從其對社區教育的認識、對具體工作的回憶來看,他們對社區教育方面的政策文件、工作回憶不清楚,相關工作資料、電子文檔等無法提供。形成對比的是, 相關訪談對象對2002年后該市推動教育強市(鎮、區)建設、職業技術學院建設工作的很多細節都能回憶起來。這從側面說明了社區教育并沒有得到重視,市教育部門的執行更多以實驗區申報為重點, 可能沒有實質性推動社區教育發展,政策執行沒有形成制度規范和正式工作機制,資料也沒有得到系統整理。
對于社區教育的承辦機構問題,教育部2000年《關于在部分地區開展社區教育實驗工作的通知》、2004年《教育部關于推進社區教育工作的若干意見》均提出“要依托社區內普通中小學和各類職業學校、成人學校面向居民開展教育培訓服務”。2012年教育部《關于進一步推進社區教育發展的若干意見(征求意見稿)》在“加強社區教育能力建設”中提出“加強與廣播電視大學、自學考試等教育平臺的整合溝通”,但沒有正式發文。 2016年教育部等九部門《關于進一步推進社區教育發展的意見》提出“各省、市(地)可依托開放大學、廣播電視大學、農業廣播電視學校、職業院校以及社區科普學校等設立社區教育指導機構”, 確立了廣播電視大學設立“社區教育指導機構”的定位。
在地方政策執行過程中,創辦于上世紀70年代末的廣播電視大學系統,進入21 世紀后面臨轉型發展問題,部分城市廣播電視大學或按照當地市委、市政府的部署、或主動爭取建設社區大學來開展社區教育。在廣東省,2007年9月,Z 市毗鄰的佛山市廣播電視大學也成立了社區大學。Z 市廣播電視大學校領導面對電大發展的挑戰, 由于Z 市不轄縣、直轄鎮的特殊體制,沒有下屬的縣級廣播電視大學,校領導希望能夠跟各個鎮區的成人文化學校合作,拓展鎮區辦學渠道,由此提出學習社區大學模式、 建立覆蓋全市的鎮區社區學院體系的設想。 主要工作包括:
1.2005年12月完成的《Z 市廣播電視大學十一五發展規劃》提出:“利用電大現有的教育教學資源,創建Z 市社區學院,在Z 市學習型社會的建設中發揮骨干作用”。 這一表述說明市廣播電視大學的工作目標與市教育部門實驗、推廣為主的思路既有聯系又有差別,也反映了電大開展社區教育活動的困境:教育部門的政策思路是以區域為單位組織社區教育實驗和推廣, 工作主體仍然是教育部門,缺乏對實施機構的具體規劃,電大等主體需要首先爭取政策支持。
2.經過市電大的爭取,2005年上半年開始編寫、2006年2月底通過的《Z 市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一個五年規劃綱要》中具體提出:“進一步完善社區教育設施,積極創建各級各類學習型組織,加快形成一批高水平的省、市級社區教育實驗單位”。當時國家、省一級的“‘十一五’規劃綱要”只是提出“繼續發展成人教育”,“建設學習型社會”等,并沒有專門強調發展“社區教育”。與“十一五”規劃綱要形成對比的是,Z 市2011年3月編制的《Z 市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二個五年規劃綱要》對社區教育發展表述則簡單得多:“發展繼續教育、 成人教育、社區教育和現代遠程教育,構建靈活開放的終身教育體系”。
3.在研究方面,2006年3月底Z 市電大校長作為課題主持人,以《創建Z 市社區大學 推進社區教育發展的理論與實踐研究》為題,申報了市社科聯課題立項,2006年11月完成課題報告稿,提到了教育部《關于推進社區教育工作的若干意見》,表明對教育部政策文件有主動的學習過程。 除此之外,2004年至2010年校內教職工的科研課題、發表的論文,相關的只有兩篇終身教育體系發展、電大轉型的文章,沒有關于社區教育的研究。
4.2006年4月以“報市教育局并轉市領導”的方式,提出了《關于依托Z 市廣播電視大學創辦Z市社區大學的建議》。
5.2007年佛山電大成功創建了社區大學后,市電大繼續加強研究,并在2008年9月,又向市教育局上報了《關于依托Z 市廣播電視大學創辦中山社區大學的請示》。
6.2009年市電大通過政協提案提出依托市電大成立社區大學。 教育局作為答復單位,組織了調研,并進行了回復。
7.推動在2010年《中共Z 市委Z 市人民政府關于加快推進教育現代化的實施意見》中提出:“依托市廣播電視大學創辦Z 市社區大學,將各鎮區成人文化技術學校建成社區學院”。 2011年底成立了校長牽頭的社區大學工作領導小組。 從2005年開始謀劃至此6年多時間里,市電大行動集中于謀求政策定位和支持,希望掛牌成立社區學院,但除了上報文件、爭取支持政策、課題研究等外,實質性推動社區教育發展的工作并不多,也沒有開展社區教育業務。 教育部門通過起草意見上報市政府、組織會議和調研等形式給予了支持,但工作具有被動性,一方面是應市電大文件或辦理政協提案形式,另一方面并沒有主動對全市社區教育進行規劃、部署。
8.2012年市電大借助Z 市團市委推動鎮區團委成立青年社區學院的契機,與某鎮在7月份合作成立全市首個青年社區學院。第一期課程設演講與口才、社交與禮儀、健康人生和青年交誼舞等四門課程,招生對象為在該鎮工作和生活的18-35 周歲以下的團員青年,在5 天內招滿了110 名學員。 此后陸續與部分鎮區團委合作成立了青年社區學院。
9.2014年起,除了與鎮區合作的社區教育項目,市電大在校本部每年分兩個學期開設社區教育課程,每年參加學習的學員都超過4000 多人,部分熱門課程更是在報名時候被“秒殺”。
10.2015年7月,經努力爭取,市編委辦批準在市電大增設“社區教育指導中心”,落實了專職社區教育機構和工作人員。 2017年1月,根據省教育廳、廣東開放大學等文件要求,市廣播電視大學向市編委辦提出更名為Z 市開放大學,加掛“Z 市社區大學”牌子。但編委辦認為“社區大學”文件依據不足。8月份的批復只是同意更名為開放大學,不同意加掛“社區大學”牌子。
截至2018年11月,Z 市廣播電視大學(開放大學)依托校本部開辦社區教育課程班200 多個,深入企業、社區開展流動修身講座1000 多場,制作并推動微課件、微視頻100 多個,編寫第一批社區教育教材讀本10 多本,累計服務市民10 多萬人次,被評為“全國首批城鄉社區教育特色學校”、“全國職工教育培訓示范點”、全國“終身學習品牌項目”等稱號。
2010年6月,該市G 鎮提出建設社區學院的設想,經過半年多籌備,解決了場地、經費等問題,2011年3月31日正式掛牌成立,成為全市首個以“社區學院”為名的鎮級社區學院。該學院采用公辦民助的辦學模式,鎮政府作為辦學主體,通過政府購買服務的方式,首學期設計了商務英語等10 門課程,以成人為主要對象,不限戶籍、不論學歷、免費授課,報名人數超過1300 多人。 此后G 鎮社區學院堅持每年兩個學期、每個學期超過10 門以上課程,還在部分村開設了村級分院,受教學員已超10 萬人次,深受當地群眾歡迎。 每年鎮政府專項經費超過200 萬元,按常住人口計算超過人均10 元[7]。
2011年7月,新任團市委書記帶隊考察G 鎮社區學院。 10月,團市委決定推動全市各鎮區成立青年社區學院。 2013年11月在全市24 個鎮區實現了青年社區學院全覆蓋,工作措施包括:
1.積極爭取市委與廣東團省委合作共建“廣東省共青團樞紐型社會組織綜合改革試驗區”,并以市委的名義召開專題會議,印發了《中共Z 市委批轉團市委〈廣東省共青團樞紐型社會組織綜合改革試驗區(Z 市)建設總體方案(2012-2015年)〉的通知》和任務分解表,要求各鎮區團委建立一個青年社區學院。 在推廣的過程中,Z 市青年社區學院的實踐得到了團省委、團中央的支持。 團市委領導將青年社區學院、社會組織和社會企業,并稱為建設樞紐型社會組織的“三駕馬車”[8]。
2.專項爭取Z 市社工委連續三年50 萬元的資金支持,并對每個鎮區建設青年社區學院給予每年2 萬元經費資助。 與市流動人口管理辦公室協調“流動人員積分制管理實施細則”政策支持,學員憑借每門課程結業證書可申請4 個積分,不同類別課程可累計,最多20 分。
3.各鎮區團委積極制定方案和爭取資源,共有12 個鎮區團委專門制定了《青年社區學院管理辦法》,個別還制定了《教師守則》《學員守則》《學員結業證書頒發實施辦法》,政策方案配套程度相當高。
通過對Z 市社區教育發展歷史的考察,可以發現Z 市社區教育起步較早,呈現出多主體推動、差異性大的局面。教育部門主導的社區教育發展以貫徹落實上級教育部門工作部署、申報實驗區為主,存在形式單一、持續性不夠等問題。 市廣播電視大學、G 鎮、團市委積極舉辦社區學院、開辦課程等,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教育部門工作的不足,實質性推動了社區教育近年來的發展,但也存在力度有限、資源分散等問題。
1.社區教育政策的基層執行邏輯。 榮敬仁提出的“壓力型體制”、賀東航等提出的“高位推動——層級性治理——多屬性治理的中國式政策執行方式”,均表明來自于上一級的政策文件和工作要求是下一級執行的重要動力或壓力。Z 市社區教育的發展,從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德育為主的“社區教育指導委員會”,到2002年后推動申報省級“社區教育實驗區”等歷史進程,充分反映了政策自上而下層級部署、層級落實的特點,有利于保障政策在各層級主體間的落實。 另一方面,層級執行機制依賴于各層級主體間的逐級傳遞,容易增加政策執行的不確定性。如Z 市行動時間與上級政策文件時間的滯后性,實驗區申報、復評等工作情況,表明政策執行鏈條中,政策部署和執行高度依賴于指定對象的逐級傳遞,如果某一環節滯后或脫節,可能造成整個鏈條的滯后或脫節; 如果某一環節沒有傳遞,執行鏈條和行動可能就此結束,因而可能會影響和制約基層主體執行的積極性和資源支持。
2.教育部門的行動邏輯。 從教育部門的行動來看,Z 市教育部門推動的社區教育工作, 對上表現為貫徹上級政策文件的執行行為;在對下面基層鎮區布置工作任務時,則以申報“實驗區”為主,而沒有全面落實教育部2004年《關于推進社區教育工作的若干意見》要求的開展社區教育活動、創建“學習型組織”、利用各類教育資源等三大主要任務。如沒有部署“社區內普通中小學和各類職業學校、成人學校”等開展社區教育活動,對市電大設立社區學院的行動也只是一定程度的支持,制約了這些學校開展社區教育活動的積極性和資源。 另一方面,該市教育部門還存在將成人教育和社區教育工作混淆的情況。 這是因為,隨著教育事業發展和人口素質提高,該市上世紀80-90年代以掃盲、農技培訓、技能培訓等為重點的成人教育,進入21 世紀后其功能逐漸弱化。鎮級教育管理部門的成人文化專干往往都要同時從事多項業務,特別是幼教、民辦教育等比重上升,對成人教育業務形成了擠占。盡管教育部文件中對社區教育進行了界定,但社區教育與原來成人教育的區別、關系并沒有得到明確界定。在基層執行過程中,“社區教育”作為一個新生事物、新詞匯,如果沒有一個清晰的認識,就有可能被其他概念等同或替代。 這正是厲以賢所強調的,對社區教育定義不清,可能會引起基層工作中的混淆[9]。
3.多元主體的行動邏輯。 Z 市電大、G 鎮、團市委創辦社區學院的行為,沒有來自上一級的工作部署或文件要求,工作獨立于教育部門,是電大、鎮政府、團市委的自發性政策創新行為。 同時,市電大、G 鎮、團市委的。 教育部文件明確地方教育行政部門是“社區教育”的主管部門,鎮政府、團委系統并不是職能負責部門;Z 市教育局也沒有在全市推進社區學院建設。 在G 鎮政府、團市委創建社區學院的過程中,創建者并不了解教育部門社區教育的政策和工作,也沒有咨詢、尋求教育部門的支持。教育部門沒有通過指導、資金資助等方式參與,也沒有主動聯系、了解情況或者合作開展社區教育業務。相比較而言,市電大的行動更多停留在政策爭取、研究工作,而G 鎮、團委領導更具決斷力和執行力,并且善于利用和動員各種資源來推進項目,因而工作更富成效。
多元主體的自主創新行為雖然起到推動社區教育發展的作用,但容易受制于主管部門的政策和支持。 如教育部文件盡管提到“社區教育學院”“社區教育中心”“街道(鄉鎮)社區教育學校”等名稱,但并沒有明確以“成立”作為要求,而是采取了“形成以區(縣)社區教育學院……”“縣(市、區)社區教育學院……負責”等模糊表述。 現行編制管理方式下,無論是基層教育部門還是電大、鎮區政府、共青團等部門,在缺乏上級政策文件明確要求的情況下,要爭取同級編制管理部門或上一級政府支持成立社區教育組織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進而影響社區教育活動的組織和開展。
社區教育是學習型社會建設中的重要組成部分,Z 市案例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區教育政策在各地執行中的困境,不同主體推動社區教育應注意克服力度有限、資源分散等問題,加強信息溝通、形成合力。黨的十九大報告強調“辦好繼續教育,加快建設學習型社會,大力提高國民素質”,提出了“辦好”“加快建設”的更高要求。 2016年的教育部等九部委《關于進一步推進社區教育發展的意見》提出“到2020年……建設全國社區教育實驗區600 個,建成全國社區教育示范區200 個,全國開展社區教育的縣(市、區)實現全覆蓋”的總體目標要求。目前教育部認定的全國社區教育實驗區、 示范區數量,與2020年總體目標要求相比差距還比較大。 當前需要進一步加強對社區教育政策執行情況的研究,更多地發現影響各地、 各主體執行的障礙性因素,從而有針對地采取措施,更好地促進社區教育在我國的蓬勃發展。
1.明確社區教育的政策定位。 從定位而言,社區教育是終身教育體系的一部分。 終身教育、終身學習是20 世紀60年代中期提出并得到廣泛傳播的理念。 這一理念更多是一種倡導,特別是對于成人而言,在正規的學歷教育、技能教育階段之后,學習更多是一種個人責任和自主行為。政府的責任一方面在于理念的引導,另一方面是在可能的情況下提供平等的學習機會和保障。 因此,對于以成人作為主要對象的社區教育,政府的責任更多是一種倡導、引導,而不一定要直接介入服務的提供。這一定位的意義在于社區教育政策要以倡導性為主,而不是強制性地要求各地執行、公民參與。 中央政府不應設立強制性的目標、標準、及考核任務等,應該更多的通過上一級補貼、獎勵的正向激勵方式來鼓勵社區教育的發展。要給各地提供自主政策選擇的空間,允許各地根據經濟社會發展、財政資源等因素采取靈活措施。 對于經濟不發達地區而言,優先解決的是義務教育、職業教育、高等教育問題,社區教育可整合進其他教育形式、社區治理項目中,而不一定強制性要求獨立發展。對于經濟比較發達的地區,或者是急需提高勞動者素質、促進社區建設的地區,社區教育可以作為一種靈活、投入低的教育形式,通過倡導、試驗、示范、正向激勵等方式進行推廣。 這樣一方面可以避免指標和考核帶來的沖突,另一方面也可以彌補基層資源不足,進一步調動積極性。
2.明確社區教育政策責任主體。 從社區教育的特征分析,應將社區教育政策的責任主體從教育部門轉移到社區的上一級指導單位——鄉鎮(街道)。2017年2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加強鄉鎮政府服務能力建設的意見》,其中在“(四)加強鄉鎮政府公共服務職能”中提出“加強社區教育、職業技能培訓、就業指導、創業扶持等勞動就業服務”。在“(九)改進鄉鎮基本公共服務投入機制”中提出“縣級以上地方各級政府要支持鄉鎮基礎設施建設、公共服務項目和社會事業發展”。
這份文件首先明確了社區教育“鎮級職能、縣級支持”的責任安排,有助于調動社區的直接上級鄉鎮政府的積極性,將教育、民政部門解放出來。其次,該文件將社區教育作為勞動就業服務的一種形式,符合以上提出的社區教育政策定位,各地鄉鎮可根據實際情況選擇和制定工作計劃。 再次,鄉鎮責任將政策制定者和出資者統一起來,從而避免現在責任分離的弊端,更好地保障政策執行。最后,中央和省級、市級、縣級政府,可以通過項目申報等措施彌補基層經費不足,調動鄉鎮政府開展社區教育的積極性。 同時應該明確的是,鄉鎮政府責任并不必然意味著直接提供。 如Z 市G 鎮等地實踐,可以更多的通過購買服務、民辦公助等方式,實現“管辦評分離”。 要加強資源整合、優化利用,將鄉鎮現行按照職能部門分別配置的教育培訓資源統籌起來,以一體化思維推進社區教育、基層文化服務、社區建設等事務融合發展。要積極推動社區教育服務社會化,鼓勵各種社會組織、政策企業家利用資源開展社區教育活動,鼓勵社會資本通過資助項目、提供設施、設立社區教育基金等方式支持社區教育發展。
3.充分發揮廣播電視大學(開放大學)系統的作用。 在社區教育辦學機構上,現有高等教育體系否定了單獨舉辦“社區大學(學院)”的可能性。2016年教育部等九部門《關于進一步推進社區教育發展的意見》提出“各省、市(地)可依托開放大學、廣播電視大學、農業廣播電視學校、職業院校以及社區科普學校等設立社區教育指導機構,統籌指導本區域社區教育工作的開展”,明確了開放大學等“指導機構”“統籌指導”的作用。 廣播電視大學系統自1979年創辦以來,已建成包括44 所省級、900 多所地市級、1800 多所縣級電大組成的、覆蓋全國城鄉的辦學網絡。 依托遠程教育的優勢,向開放大學轉型的電大系統具有學歷教育、非學歷教育同步發展的優勢,具有學習美國社區學院模式的現實基礎。各地電大均由所在地政府舉辦,開展公益性社區教育活動、服務地方經濟社會發展是其應有之義。 因此,要積極推動各地電大向現代開放大學轉型發展,發揮各地電大在社區教育方面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