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下海”的市長們

董忱

“學而優則仕”是多少學子孜孜不倦的追求，不少人十年寒窗苦讀只為求一功名，但近年來山東多名身居要職的市長們卻紛紛選擇轉換“跑道”投身市場，追求個人所認為的人生價值。這對“官本位”思想濃厚的齊魯大地來說，的確是個值得研究的新現象，此舉背后有怎樣的故事？

山東至少六名廳官“辭官”

2016年8月2日，中國保監會正式核準夏芳晨擔任陽光保險集團副總經理的任職資格，這也意味著這名前濰坊市副市長已正式完成了從廳官到保險公司高管的轉型。

公開資料顯示，2015年12月，山東省政府已經發文免去夏芳晨省社保基金理事會股權管理總監一職。

夏芳晨1965年4月生于濰坊安丘市，1985年被分配到了濰坊市財政局，從基層辦事員逐級晉升，2010年升任該局局長、黨組書記，并在2010年晉升為濰坊市副市長，負責該市規劃、住房公積金管理、金融、保險等方面的工作，在七名副市長中位列第五。2015年8月起任職山東省社會保障基金理事會股權管理總監。

廳官辭官做金融，夏芳晨并不是個例，早在2013年12月份， 煙臺市副市長蔡國華就選擇去了本市國資委控股的恒豐銀行（前身為煙臺住房儲蓄銀行）任董事長。在此之前，他曾擔任煙臺市國資委黨委書記近5年時間，對金融管理也是行家里手。

此外，早在2015年6月，原菏澤市副市長張毓華加盟太平洋保險。與夏芳晨這位本地成長起來的官員不同，張毓華當年是從國務院港澳辦“空降”到菏澤的。2010-2011年，來自54個中央和國家機關部委的66名中青年干部到地方任職鍛煉，張毓華即是此種模式。

其個人簡歷信息顯示，在2011年7月“空降”至菏澤市擔任市委常委、定陶縣委書記之前，張毓華曾歷任國務院港澳辦主任科員、副處長、處長、副司長。2013年，張毓華離開定陶縣委，走進菏澤市政府，擔任市委常委、副市長。而此前，比他早一年“空降”山東的梅永紅，已在2011年初由濟寧市委副書記履新為濟寧市委副書記、市長;與梅永紅同年“空降”山東的申長友，也在2012年3月履新為東營市委副書記、市長。

相比較而言，張毓華的成長速度是慢了半拍，外人并不知道其辭職是否與對仕途目標的期許有關？對于2015年已經48歲的張毓華而言，可能會認為如果還沒有解決地市級正職，下一步的發展是不是會受局限？ “張毓華走出了這一步，恰恰說明其思想足夠解放，官場應該有這種開放的氛圍。”當年曾經和張毓華一起共事多年的菏澤市委同事這樣認為。

說起副市長“辭官”還有一位有必要提一提。2016年8月31日，青島市人大常委會也接受劉明君辭去青島市人民政府副市長職務的請求，確切消息稱，他同樣轉型投入了金融行業加盟一家大型券商機構中信泰富。

據了解，劉明君歷任青島市經委副主任;嶗山區委副書記、區長;青島市高新技術開發區工委副書記、管委會主任;青島市委工交工委副書記（正局級）;青島市經委黨組書記、主任;青島市發展和改革委員會黨組書記、主任;青島市政協黨組成員、副主席;青島市政府黨組成員、副市長。

短短三年的時間里，山東省多名副市長“下海”做金融。再加上此前出任華大基因農業集團董事長兼總裁的原濟寧市市長梅永紅，廳級官員“下海“更成為輿論的熱點。

進入2017年，原山東省工商局黨組書記、局長，曾在青島掛職市委常委、副市長的楊宜新在山東耕耘多年后，投身央企，出任中國華融資產管理股份公司主要負責人。

中國華融資產管理股份公司是經國務院批準，由財政部、中國人壽保險（集團）公司共同發起設立的國有大型非銀行金融企業。公司前身為成立于1999年11月1日的中國華融資產管理公司，是中國四大金融資產管理公司之一。2011年10月在香港聯合交易所主板上市。

當然也有不太光彩的案例，時間回到2015年2月8日，棗莊市委原書記陳偉因嚴重違紀，被降為科級非領導職務。在棗莊，臺兒莊古城、BRT（快速公交）、煤化工基地……這些都是陳偉任市長、書記的九年里留下的印跡。

陳偉早年在日本留學并工作，曾任“全日本中國留學生學友會會長”。經推薦，回國進入仕途，先后任職于威海、濟南，未料最終折于棗莊市委書記任上。值得注意的是，2018年的2月，陳偉以中國景易集團執行董事，浙江華景通旅游開發有限公司董事長的身份出席了某旅游合作會議簽約儀式并致辭。這也是他因涉嫌違紀，接受組織調查以來的首次公開露面。

“下海”拿百萬年薪 身價過億

除了仕途，收入始終是辭職官員一個無法繞開的話題。不可否認，薪酬是官員辭職的重要原因之一， 曾任濟寧市市長一職的梅永紅，2015年9月辭職，加入華大基因并出任深圳國家基因庫主任 ，其間自2016年3月起，擔任華大農業集團董事長。2018年8月最新資料顯示，梅永紅已經離開華大基因加盟碧桂園，具體全面負責其農業板塊業務。

而就收入問題，梅永紅早在2015年3月接受媒體記者采訪時表示，社會應更加理性對待政府官員。他說：“我每天工作超10小時，但我所有工資收入加起來，一個月才7000元，誰相信啊？下面的縣委書記、縣長一個月收入3000多，還趕不上在工廠打工的一名打工人員。”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他在辭職時，給繼續在官場的伙伴們留下了一句經典的忠告：“永遠保持隨時離開的能力”，一度成為職場熱語。

2015年12月，華大基因注資成立華大農業，梅永紅出任公司董事長兼總裁，華大農業以農業物種基因和農業育種為主業，也涉足綠色農業領域。

憑借著梅永紅強大的個人影響力和號召力，華大基因在山東的業務拓展可謂勢如破竹。

記者梳理發現，在梅永紅“下海”后的兩年時間里，不僅德州、青島、威海、泰安陸續與華大基因建立了合作，再加上之前與其建立聯系的濟寧、濰坊、東營，半個山東省都已成為華大基因的“客戶”。

這些亮眼的成績，也使其個人成就炫耀奪目，目前已擁有過億元的身家，其所在的華大基因市值也突破了500億元！

在談到目前如此多的副市長轉行做金融時，一位業內人士曾透露，高收入是其中關鍵因素。

以夏芳晨為例，其出任陽光保險副總經理的年薪數據不為人知，但據業內人士估計，固定工資+浮動獎勵，夏芳晨有可能拿到百萬以上的年薪，如果再有分紅獎勵，那么收入會更多。

據公開資料顯示，2017年，4家上市保險公司的高管平均薪酬高達約200萬元，超越銀行、證券行業高管，躍居首位;15家上市券商的高管平均薪酬為186萬元。

記者通過翻閱山東省各家城商行、地方法人保險公司年報得知，在青島、濟南等一些省內一線城市，總行、總部董事長與行長的工資大多在百萬以上，甚至有的可以達到300萬左右。

“其實百萬以上年薪在金融行業中并不奇怪，特別是對一些營銷類崗位來講。”濟南市一位多年金融行業的從業者告訴記者，在一些支行網點，甚至出現過支行行長收入高過分行行長的情況。“據了解，最近幾年有好幾個支行行長的年工資都在幾百萬元，因為存款比較多，銷售任務完成得比較好，此外還可以有效地控制壞賬。”青島市一位城商行支行負責人告訴記者。

對于從事管理類工作的夏芳晨來講，固定收入會相對多一些，浮動收入相對少一些。近幾年保險行業高管工資在金融行業中處于高位，以中國平安董事長馬明哲、新華保險董事長萬峰這類保險巨頭企業掌門人為例，年薪都在300萬以上，公司副總也有百萬以上年薪。

新工作多是原分管領域

記者了解到，轉任金融行業高管的多名副市長在任官員期間多半是分管金融業或工業企業，并且任上政績突出，下海后其實從事的仍然是其熟悉的行業，可以說是這個行業的專家。

以劉明君為例，在2012年擔任青島市政府黨組成員、副市長之后，就一直分管金融工作，其間青島市金融業增加值、稅收、存貸款余額等硬指標數據一直節節攀升，2015年還組織了“行長下基層”活動，幫助全市千余家企業獲得足額貸款，使一些企業渡過資金難關。

同樣，夏芳晨曾擔任過濰坊市財政局局長，蔡國華兼任過國資委主任。

分管金融、主持過財政工作，正是因為這些工作經歷和經驗積累，使得這些廳官有了從事本行業的資本。其中，也有不少偶然因素。據了解，陽光保險董事長張維功與夏芳晨為濰坊老鄉，張維功比夏芳晨大兩歲，曾是保監會系統最年輕局級干部的張維功，在廣東保監局任上辭職下海成立陽光保險。2010年，陽光保險和濰坊市政府簽訂《關于市民健康中心市場化運營的合作協議》，夏芳晨在任副市長期間也考察、陪同調研過醫療衛生項目。

張毓華的下海也與其分管領域有著一定的聯系。當年4月份，太平洋保險公司黨委書記、董事長高國富，到產、壽險菏澤中心支公司看望慰問干部員工，時任菏澤市委常委、副市長的張毓華就陪同出席了活動。

更不用說梅永紅了，他對于農業工作是太熟悉了，畢業于華中農業大學農學系農學專業，科班出身，早年又長期任職于農業部和國家科委，隨后進入科技部任職，2010年從科技部政策法規司司長調任山東濟寧市委副書記、代市長、市長。

在濟寧市政府工作期間，梅永紅就曾與華大基因有過多次往來。濟寧市政府還曾于2013年11月與華大基因研究院簽署戰略合作協議書。他出任華大農業董事長，仍然沒有離開自己分管的農業領域。他自認為從官員轉型到民營科技企業，是一種“回歸”。

通過與一些官員交流以及從網絡和新聞媒體的報道當中所獲取的信息來看，官員辭職的原因千差萬別，既有個人因素，也有體制因素。

值得注意的是，梅永紅、夏芳晨、張毓華的去向均與其專業背景、工作業務多有關聯，雖然并不違反現行法律法規，但《公務員法》規定，官員離任后三年內不得到原機構主管行業或相關行業，從事與原工作業務直接相關的營利性活動。官員辭職每年都有這樣的新聞出現，那我們政商“旋轉門”制度是否還要進一步完善？繞過回避制度讓權力變現顯然不合規。

經商、做學問和出國 …… 官員辭職的原因呈現越來越個性化的趨勢。近年來官員辭職的形態，與過去的官員 “ 下海潮 ”也存在明顯的區別。而對官員辭職前后的監督，包括離任前的審計，在過去、現在和未來都是一項復雜而重要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