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環境、政治關聯與審計質量

華瑩瑩

[提要] 本文以滬深A股民營企業為樣本，考察政治關聯和審計質量的關系，并引入制度環境變量，考察我國特殊的轉軌經濟背景對二者關系的影響。結果顯示：企業獨立審計質量與其政治關聯行為負相關，同時較好的制度環境削弱了政治關聯企業選擇低質量外部獨立審計的行為。

關鍵詞：制度環境;政治關聯;審計質量

中圖分類號：F239 文獻標識碼：A

收錄日期：2018年11月21日

一、引言

目前，我國民營經濟迅速成長，截至2017年底，民營經濟產值占全國GDP的比重超過50%，且其稅收已經超過了國有經濟，吸納了近75%的城鎮勞動力。但制度環境尚不完善，政府干預使得國有企業能享受融資便利、稅收優惠等諸多福利。而民營企業為增強獲得感，也積極謀求與政府建立良好關系。目前，已有研究均表明政治關聯對企業會計行為有著重要影響，不少研究指出政治關聯弱化了企業對高質量獨立審計的需求。在此背景下，本文基于我國轉軌經濟背景下各地區制度環境的差異，豐富了企業謀求政治關聯行為和企業獨立審計質量的相關性方面的研究，同時為我國政府如何改善制度環境、促進民營企業健康穩步的發展提供一定的建議。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制度環境與政治關聯。改革開放后，我國國民經濟迅速成長，但目前各地區發展仍存在明顯差異。Aidis et al.（2008）研究指出各種非正式制度對企業經濟行為有重要影響，政治關聯便是其中重要的一項。國外學者方面，Chen等（2005）認為政府干預越嚴重，民營企業建立政治關聯的意愿越強;Boubakri et al.（2006）提出國家制度體系越不完善，政府部門執政越不獨立，政府干涉企業經濟決策的行為越嚴重。國內學者方面，羅黨論等（2009）、黃新建等（2011）均指出在制度體系不完善的情況下，政治關聯的作用將更加凸顯，民營企業建立政治關聯的動機更強。

能否處理好政企關系，對企業立足和長遠發展尤為重要。企業的政治背景帶來的好處首先是在聲譽上對外釋放出信號，表明企業實力及資質得到政府部門的高度認可;其次是當企業經營不善、面臨危機時，政府通常會施以援手。而政治關聯的經濟效果又受到地區環境的影響。王偉、彭鵬（2014）認為，在制度環境較好的地區，民營企業往往會從市場經濟的基本原則出發，通過公平競爭來獲取發展所需資源。反之，當地區制度環境較差時，當地國有企業受到的政府優待更多，民營企業家也就更加看重政治關聯的建立和維護，以減少和國有企業的落差。由此，提出假設1：

假設1：制度環境較差時，政府過度干預，民營企業更傾向于尋求政治關聯

（二）政治關聯與審計質量。首先，從企業角度來看，當企業因披露財務信息不當面臨行政處罰時，強大的政治背景往往可以使其避免遭受同等條件下無政治關聯企業可能面臨的處罰。同時，政治關聯企業掌握更多信息，由此缺乏選擇高質量審計的強烈動機，政治關聯的存在會導致審計市場的有效需求不足，企業接受社會審計的行為只不過是為了例行程序，遵循上市公司每年公布年報的慣例，自身并不需要高質量的外部審計來證明財務報告的真實可靠性。在決定由哪家事務所審計時，如何確保財務報告能順利通過鑒證而不至于成為監管機構重點管制的對象是政治關聯企業首要考慮的因素;其次，從會計師事務所角度來看，其往往難以忽略客戶特殊的政治背景，且小規模事務所較大規模事務所而言，更有可能受到各方政治壓力的影響，為迎合被審單位的要求，提出不恰當的審計意見。同時，政治關聯企業面臨的監管風險較小，審計風險相對較低，出于減少經濟損失，同時維護自身聲譽、社會網絡的考量，事務所會傾向于盡可能地滿足被審單位對于標準審計意見的要求。因此，筆者認為，與無政治關聯企業需要高質量審計增強其財務信息的說服力度不同的是，政治關聯企業面對監管風險時有諸多保護屏障，由此提出假設2：

假設2：政治關聯企業對高質量的外部獨立審計的需求較低

（三）制度環境的調節作用。在考慮事務所審計質量的外部影響因素時，鑒于我國特殊的轉軌經濟背景，國內學者開始關注制度環境。已有研究大都指出，由于缺乏合理有效的規范管理，我國審計市場發展較國外審計市場相比顯得極不成熟，各類中小內資所侵占了大規模事務所的市場份額，但是其自身的審計質量又有待提高，審計獨立性因受到各方干預也不能得到有效保證。此時，法律制度不完善，針對投資者的保護政策力度不夠，企業出具虛假財務報告面臨的訴訟風險也不高，事務所為增加市場份額，注冊會計師為延長審計任期，迎合企業修改審計意見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同時，當正式制度不足以有效應對企業發展訴求時，在假設1成立的基礎上，民營企業會更有意愿尋求政治關聯，以獲得額外保護;反之，在制度環境較好的地區，由于市場經濟發達、政府干預經濟合理有效、法制化水平較高，民營企業家謀求政治關聯的動機明顯減弱。因此，民營企業家的政治關聯行為能夠影響其對審計質量的需求高低，而這又取決于上市公司所處地區制度環境的好壞。在假設1和假設2成立的基礎上，本文將這三者關系考慮進去，提出假設3：

假設3：制度環境在政治關聯和審計質量的關系中存在負向的調節作用，好的市場環境削弱了企業政治關聯對其外部審計需求質量高低的負面影響。因為受到有效的市場管理，政治關聯企業對于外部獨立審計的需求顯著提高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取。本文選取2013～2017年滬深A股民營企業為初始研究樣本，經如下篩選標準：（1）剔除國有民營化企業;（2）剔除樣本期間帶有ST、*ST、PT的企業;（3）剔除相關信息缺失的企業;（4）剔除金融、保險、煤炭電力類等特殊行業的相關企業。最終得到有效樣本公司共667家，相關數據取自CSMAR數據庫。本文參考黃新建等學者的做法，制度環境相關數據取自樊綱、王小魯等學者編制的《中國市場化指數》;并手工整理樣本公司民營企業家的政治背景，數據取自新浪財經網發布的公司年報。

（二）變量設計

1、被解釋變量。主要有兩種衡量審計質量的方法：一是根據事務所規模來判斷;二是根據事務所聲譽好壞、知名度高低來判斷。鑒于我國審計市場集中度不高，本文根據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的官方排名，采用“規模模型”來度量審計質量的高低，排在前十的事務所代表高質量審計。如選擇其中之一，則AC=1，否則為0。

2、解釋變量。政治關聯的衡量，已有研究中普遍采用Boubakri（2008）的虛擬變量法，只要公司高管曾經或現有政府任職經歷，即認定該企業存在政治關聯。本文借鑒Fan et al.（2007）的衡量方法，刻畫民營企業實際控制人的政治背景作為政治關聯的替代變量，若企業實際控制人曾經或現有政府相關任職，則認定存在政治關聯，PC取值為1，否則為0。

制度環境的衡量，樊綱、王小魯（2010）等編制的《中國市場化指數》中對制度環境的衡量包括市場化進程、法制水平、政府干預及金融市場發展水平四個維度。由于數據只更新到2009年，本文借鑒黃旭的做法，首先分別計算各地區制度環境四個維度均值，當企業所在地對應指數高于全國平均值時，賦值為1，否則為0，最后制度環境取四個維度的平均值。

（三）模型設計。本文參考Wangetal、潘克勤和杜興強的做法，構建如下模型：

四、實證結果

（一）描述性統計。經初步統計分析發現，政治關聯民營企業選擇AC的比例小于無政治關聯民營企業中選擇AC的比例。而從全樣本的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中可以看出：選擇“前十大”的中位數為0，但均值為61.9%，說明較多企業為了增強財務信息的可信度，會選擇更具權威的“前十大”會計師事務所進行審計;政治關聯的中位數為1，均值為74%，可見我國民企謀求政治關聯的動機較強。制度環境中位數為0.25，我國各地區在經濟改革過程中發展水平確實存在顯著差異。

（二）相關分析。政治關聯（PC）與制度環境（ZDHJ）的負相關關系（相關系數為-0.417）、政治關聯（PC）與審計質量（AC）的負相關關系（相關系數為-0.424）、制度環境（ZDHJ）與審計質量（AC）的正相關關系（相關系數為0.215）均得到證明。

（三）回歸分析

1、制度環境、政治關聯、審計質量三者之間相互關系。制度環境對政治關聯有顯著的負向影響作用（Sig=0.000），表明制度環境較差時，政府干預經濟過度，民營企業更愿意去建立政治關聯，假設1得到驗證。同理，假設2（Sig=0.000）也得到驗證。

2、制度環境的調節作用。交互項PC*ZDHJ的回歸系數（Sig=0.002）達到顯著性水平，故制度環境在政治關聯和審計質量關系中的負向調節作用通過檢驗，假設3得到驗證。

五、結論及建議

本文研究得出以下結論：第一，地區制度環境的好壞和民企謀求政治關聯的動機強弱負相關。制度環境較差的地區，政府干預加重不公平的市場競爭，民營企業政治關聯的傾向顯著提高;第二，由于政治關聯企業受到的政府監督和管制較少，會計信息質量較低的可能性更大，但為了維護良好形象，更傾向于選擇小規模低質量的會計師事務所，以便適度溝通促使事務所發表標準無保留審計意見;第三，良好的制度環境削弱了政治關聯對審計質量的負面影響，制度環境越完善、政府干預越合理有效的地區，市場機制的作用能夠得到有效發揮，企業更注重產品服務的競爭，經營者會選擇大規模高質量的事務所進行審計，以增強其財務信息的可靠程度。因此，政治關聯對企業的審計行為有著重大影響，而不完善的制度環境是民營企業家謀求政治關聯的主要因素。由此，政府應積極推動市場化進程、適當減少政府干預，同時完善法律體系，促進公平的市場競爭。

主要參考文獻：

[1]黃新建，張會.地區環境、政治關聯與審計師選擇——基于中國民營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J].審計與經濟研究，2011（3）.

[2]龔啟輝，李琦，吳聯生.政府控制對審計質量的雙重影響[J].會計研究，2011（8）.

[3]張立民，邢春玉，溫菊英.國有企業政治關聯、政府審計質量和企業績效——基于我國A股市場的實證研究[J].審計與經濟研究，20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