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軍
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 副院長北京大學電子商務法研究中心主任
《電子商務法》已經于2019年1月1日開始實施。任何一部新法律的實施,都意味著一個獨立生長歷程的開啟:法律開始接受來自實踐的檢驗,具體的條文開始依據實踐中出現的具體問題而被理解和適用,立法的漏洞和缺陷開始逐漸顯現,與此同時基于立法的精神和原則而展開的法的續造也逐漸開始。在這些方面,《電子商務法》不會例外。具體來說,伴隨著《電子商務法》的實施,我們必須直面《電子商務法》實施中的如下新課題。
首先就是電子商務新業態中的主體類型界定。《電子商務法》從規范思路來看,以主體類型界定作為前提。《電子商務法》第9條明確規定了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平臺內經營者、自建網站經營者、通過其他網絡從事經營活動的經營者這幾種主體類型。在后續的章節中,《電子商務法》根據類型界定,針對不同的主體分別確定不同的規則體系和權利義務配置。在《電子商務法》立法中和正式實施之后,實踐已經顯露出電子商務業態模式的飛速發展。無論是社交電商還是內容電商,都在快速迭代創新。對于這些新的電商模式中的各參與主體,如何合理定位,妥當規范,就成為一個緊迫而且重要的研究課題。尤其是對依托微信、微博之類的社交媒體從事電子商務活動的主體,如何予以定性,非常重要。最近已經有法院判決針對微信小程序的法律屬性,給予界定。這方面的探索值得重視。不僅如此,社交電商發展中,一些特定的主體,例如參與商品與服務信息分享,然后基于其分享的信息達成的交易,從而獲得提成的人,其行為如何定性,也值得研究。總體來說,對于這一問題的解決,必須緊緊扣住《電子商務法》的相關主體界定,基于特定主體在商業活動中發揮的功能、消費者保護的目的考慮以及公平競爭的市場秩序的維護,結合法律關系結構的具體內容來進行界定相關主體的屬性和法律定位。
其次就是《電子商務法》的原則性規定如何具體落地,使得法律的規定具有實際操作可能性的問題。在這方面,主要包括相關的經營主體從事市場主體登記義務發生的標準認定問題。特別是第10條所規定的“零星小額交易”的標準如何掌握,現在各方面都在等待明確的可操作性標準的出臺。關于信息報送具體流程的展開模式問題,也需要盡快明確。這一問題不僅涉及第12條的特定類型的信息報送,也包括第25條所規定的其他類型的信息數據提供,需要平衡好各方面的利益訴求。另外,《電子商務法》在各方面規定了電子商務經營者的信息公示、信息披露公開的要求。對于這種類型的義務如何履行,具體來說,信息公示的義務主體的確定,披露的信息量,公示的位置,公示的持續時間等,都需要進一步明確。這種類型的問題解決,一方面需要通過后續的具體實施細則以及一些補充的規范性文件來進一步明確,另外也需要根據實踐,特別是技術的最新發展,來適時地予以調整。
再次,就是關于《電子商務法》與相關法律規定的關系需要進一步明確。隨著電子商務在日常生活中發揮越來越大的影響力,電商領域的不正當競爭問題、壟斷問題、消費者保護問題、合同法問題也越來越多。對于這些問題都有相應的法律規定。例如關于不正當競爭以及壟斷問題,都有專門的法律。但是《電子商務法》對電商領域的相關問題,也有特別的條文規定,例如第35條,第22條以及第二章關于電子合同的規定。現在涉及這些問題,如何確定妥當的法律適用原則,如何界定這些法律中的規定與《電子商務法》的規定的關系,有不少疑惑。為此,也必須盡快予以明確。
指出以上問題并不意味著《電子商務法》立法存在著重大而且明顯的缺陷。從目前的情況看,應該說只要借助于合理的法解釋技術以及法政策研究,這些問題的解決都可以在《電子商務法》中找到答案。立法之后的解釋論研究和操作,實際上是使得一部法律富有生命力的必須步驟。那么就讓我們通過研究來賦予《電子商務法》以鮮活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