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生命 崇尚自由
——A.S.尼爾教育思想辨析及啟示

張軍府

（海南熱帶海洋學院民族學院 海南 三亞 572022）

英國著名思想家與教育家A.S.尼爾，是自由主義教育思想的杰出代表，他將自己的教育理念應用于教育實踐，創辦了自由學校的代表——夏山學校。夏山學校成立于1921年，位于英格蘭東薩佛克郡的里斯敦鎮，距離倫敦約有一百英里，是現代教育目前最著名的學校之一，被譽為“最富人性化的快樂學校”。尼爾強調自由、民主、生命與愛的教育，尊重學生的自由發展，實行學生民主自治，給學生以愛和贊許，希望他們真正能獨立自主，按照自己的意愿，過自己想要的幸福有意義的生活。同時又能將此理念運用于夏山學校的教學實踐中，是當代偉大的教育家之一。尼爾提出，大人只需讓孩子們依自己喜歡的方式去做，照自己的能力去發展，想成為學者便去做學者，而適合當清道夫的，也可成為清道夫。只要快樂地成長，就能對自己負責。A.S.尼爾教育思想的核心在于以下四方面，至今仍然對我國基礎教育具有啟示意義。

一、重視人格教育，追求幸福，過有意義的生活

夏山學校的校訓是“快樂、真誠、均衡、合群”，可以看出尼爾相當重視人格教育，培養學生健全的人格始終是尼爾的教育責任，他堅信孩子的天性是善良的而不是邪惡的，對孩子的天性有足夠的信心，人性本善，對人性有信心。他主張學校應該使學生學習如何去生活，而不只是知識的傳授，這樣他們才能過著愉快、幸福而有意義的生活。怎樣獲得幸福？尼爾給出的答案是：消除權威。讓孩子做他自己，不要教導他，不要教訓他，不要勉強他上進，也不要逼他做任何事，總之排除成人的外在干擾和限制。夏山學校的培養目標是培養出未被恐懼與仇恨摧毀的健康自由的孩子，而不是培養馴服、病態、沒有創造力、迎合以金錢為衡量標準的世俗成功的人。

尼爾的教育理念當然并非得到一致稱贊，也不乏尖銳、嚴厲的批判。尼爾過于注重學生的快樂和幸福，而忽視了傳統教育所遵循的傳授知識和智慧的教育目的——著眼于學生能適應未來的社會競爭。而夏山學校輕視傳授知識的正式課程，有人甚至認為它稱不上一所真正意義上的學校。但是尼爾對這種論調進行了反駁，他認為知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培養興趣和創造力，學生有了興趣自然會自覺自動地去學習。家庭在學生的教育中至關重要，是父母把生活的挫折以及對未來的焦慮強加給孩子，這么做是反生命的，從而使孩子心理出現問題。尼爾反對父母代替孩子做決定，剝奪孩子自由選擇的權利。沒有懶惰和厭學的學生，只有在父母的逼迫下失去學習興趣的學生，即便以后有所謂的社會成功也不會幸福。

當下中國的教育太注重知識的灌輸，以適應以金錢名利為標準的功利社會。忽視學生的人格教育，壓制學生個性的發展，從而阻斷了學生自主選擇的幸福之路。學生接受教育是為了實現“別人”的目的，而不是“自己”的目的，生命得不到尊重，受到壓抑，從而麻木、順從，失去了自由選擇權利和創造力。尼爾的教育思想其實并不是反對教授知識，而是沒有傳統教育那么急功近利，把培養學生的興趣作為首要的目標，給學生以時間和耐心。

二、學校適應學生，讓孩子成為中心

《愛彌兒》一書中說：“出于自然創造者皆好，一經人手即破壞”。[1](P1)尼爾的教育主張與這種觀念非常吻合，夏山學校始終堅持一個基本的教育理念：讓學校適應學生，而不是讓學生適應學校，盡可能地保持學生的自然本性?；貧w教育本真，讓“學校適應孩子”，遵循成長規律，在快樂中獲得發展。讓孩子居于教育的中心，認識孩子，引導孩子，讓他們的天性得到最好的保護和發展，在自由的環境中創造一個快樂的童年。適應個別學生的需要，給予學生們自由、權利、時間，使其按照自己的意愿、掌控自己的人生、自然地成長為具有自動學習的能力和健全人格的人。夏山學校實行民主自治，建立學校大會，表決制訂各種規章制度?！耙磺杏嘘P集體和生活的事情，包括對違規者的懲罰都由星期六晚上的學校大會投票決定?！痹谙纳綄W校，學校大會是最高的決策機構，校長和教職員工和學生們一樣是平等的，在學校大會上都只有一票投票權。夏山學校證明了學生自治是一種非常有成效的管理模式，它讓學生真正當家作主，按照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決定自己的事務。

英國學者馬克·沃恩編著的《夏山學校的百年故事》寫道：“試想一下有這樣一所學校——在那里，學校像一個永久夏令營，掩蓋在綠樹草叢之中。在那里，爬樹和搭個小窩的重要性絕不亞于分數。在那里，如果想的話，你可以沖著老師大喊大叫。在那里，規范日常生活的各項規定是由大家一起民主協定的。在那里，如果孩子想的話，他們可以整天玩耍”，這是一幅理想的教育樂園，在這里學生和老師、教職員工是平等的，老師和教職工沒有權威，學生們成立自治大會決定自己的日常事務?？荚嚭头謹稻佑诖我恢?，這些學生討厭的事情都可以不去做。

在當前中國的教育實踐中存在諸多弊端，其中最突出的現象就是師生關系不平等，教師處于主導地位，要求學生服從，使學生產生仇恨心理，進而采取不合作的破壞行為。在家庭教育中父母就是上帝，他們決定著孩子的學習和生活，孩子只是附屬物和私有財產。考試和分數是老師壓制學生的法寶。教師和家長聯手將學生的創造力扼殺在應試教育中。尼爾試圖改變這種反生命的教育模式，一切圍繞學生，以學生為中心，讓學生得到尊重，從而成為掌握自己人生命運的主人。

三、崇尚自由，強調自動自發的學習

尼爾在他的著作《夏山學校：教養兒童的激進方法》中，說明他要創辦一個自由的學校，放棄所有管訓、指導、約束，以及一切道德訓練和宗教教育，學生在夏山學校享受最大限度的自由。在尼爾看來，自由具有治愈不良心理和行為的功效，“我們無須教孩子守規矩，假如不逼他，他能自己在適當時刻學會分辨什么是好、什么是壞?！盵2](P201)尼爾試圖將學生從受約束、禁錮中解放出來，恢復自由意志。學生在自由的環境中學習生活，到一定階段自然會厭倦了閑蕩或者破壞，懂得學習，要給他們足夠的耐心和時間，“自由是愛的保證，而只有愛才是整個世界的希望?！蹦釥柦逃砟畹暮诵木褪亲杂桑撬_出的解決教育難題的良方。在夏山學校，和別的學校一樣都有課程安排，但學生上不上課、上什么課可以完全自由選擇，可以完全根據自己的興趣愛好選擇，如果他愿意，他可以一直不上課。整個下午都是不上課的，孩子們可以自由活動，可以做一切他們想做的事情。英國王室法律顧問、著名人權律師杰弗瑞·羅伯遜說：“夏山意味著自由，否則哪怕少了些許自由，那它就不是夏山了?！焙⒆由鷣硎锹斆鞯?、現實的，假如成年人不給他約束，他就會盡可能地發展他的潛能。學生依靠自律，主動選擇，對自己負責。學校在招生方面傾向于接受12歲以下的學生，因為在尼爾看來，他的自由教育對12歲以下的學生更有效。

有人批評尼爾的自由主義教育排斥絕對的善惡標準，使得他的教育實踐缺乏道德教育和價值觀的引導，有人稱它為“放任學校”。美國心理學家詹姆斯·杜布森甚至認為其教育理論嚴重損害了60年代美國的教育體制，斷送了優秀聰明的一代人。這其實也是對尼爾教育思想的誤解。尼爾區分了社會自由和個人自由，認為沒有任何人能有社會自由，因為他一定要尊重別人的權利，但每一個人都應有他個人的自由。他舉例說：沒有人有權利逼孩子學拉丁文，因為學習是個人的選擇，但是如果孩子在上拉丁文課時不停地搗亂，那么就應該將他趕出課室，因為他干涉了別人的自由。尼爾一再強調，自由不包括寵溺學生在內。他強調自由，但也強調學生與他人的平等相處。自由發展有限度，是在不妨礙別人自由的情形之下，做自己想做的事。這種自由不是放縱的自由，也不是感情用事的自由。事實上，夏山的學生在學校也不是為所欲為，他們也必須遵守一定的規范，這些規范是以不危害自己的生命和不妨礙、侵犯別人的權益為限度，是由學校大會作出的結論。

我們的校園還是存在各種各樣的紀律和校規，這些紀律只是方便學校和老師管理而已，沒有考慮到學生的天性，沒有尊重孩子的自由發展，始終沒有像尼爾那樣把自由看作教育理念的核心。如果我們的校園能像尼爾那樣給學生足夠的自由和尊重，可能更能激發學生的創造潛力。

四、注重情感，培養友好、真誠的師生關系

尼爾的教育理念借鑒了盧梭的自然教育觀，盧梭認為，“我們的感受先于我們的知性，我們有觀念之前先有感情?！迸c其對學生進行道德說教，不如尊重他的自然天性，從感情上給他贊許。學生們的快樂和幸福很大程度上依賴成人的愛和贊許。正是基于盧梭的思想，尼爾注重發展兒童的情感，疏導“問題兒童”的抑郁情緒、查找心理癥結、消除由于內心的道德壓力和恐懼造成的心理疾患，尼爾最常采用的是“單獨談話”這種具有精神分析和心理治療性質的交流和教育形式。這是尼爾處理問題兒童的獨創方法，一直以來都是夏山學校校長的職責。說尼爾是個教育學家，不如說他是心理學家，他細致入微地分析學生產生不良行為的深層動機和心理根源，用自由、愛和認同治愈他們。如果發現一個孩子經常郁郁寡歡，尼爾就會邀請他進行單獨談話?！安徽撌抢蠋熁蚣议L，如果要成功地和小孩相處，就必定要了解他們的思想和感情，同時也必須有幽默感—種孩子氣的幽默感?！边@種幽默感打破了師生之間的隔閡，是一種平等對話關系。

大量知識的學習仍然是我國學生的主要任務，學生在學校的壓力很大。學校漠視學生的心理和情感需要，教師填鴨式不斷強加給學生文化知識，學生疲于應付這種灌輸，天性遭到壓抑，學校沒有也不可能給學生提供心靈和身體放松的環境，有時候一學期課上完，老師甚至根本不認識學生，這導致了學生對所學內容毫無興趣，學校教育質量低下。尼爾曾痛心地指出，“教室的墻壁是像牢獄一樣的建筑，它們限制教師的視野，而使他們不能看清楚教育的真諦。教師只教育了孩子的頭腦，卻忽略了極其重要的情感領域”。尼爾的自由教育思想及其在夏山的實踐具有人文主義的思想，可為我國基礎教育改革提供有益的借鑒與啟示。要使教育教學有良好的效果，師生之間首先得相處融洽，學生面對的首先是老師這個人，其次才是他傳授的知識。老師不僅應是學生的良師，也應是學生的益友，若要真正做到“教學相長”，還得和學生經常進行情感的交流、心靈的溝通。作為一名老師，每一個學期開始，我都會讓學生交一份文學化的個性化的簡歷，記住每一個學生的名字和這些名字背后鮮活的面容。平時盡量多地給予學生自由，樹立以人為本的學生主體觀和民主平等的教學觀。在教育教學中能與學生真誠相待，尊重學生，經常鼓勵，和學生像朋友一樣相處。

尼爾和他的夏山學校是自由主義教育理念以及實踐的一個相對激進的范本，體現了尼爾個人的教育理想。不可否認，在教育實踐中也具有局限性。夏山學校經過近百年的發展，其核心教育理念得以傳承堅持，沒有改變。這本身就證明了尼爾教育理念進步性和生命力。夏山學校在新的校長帶領下也做了一些調整和改變。我們可以通過尼爾的教育理念和實踐反思我們當下的教育弊端，獲得一些有益的啟示，以便取得更好的教育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