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城
(四川師范大學 四川成都 610068)
少年司法的理念對青少年的立法和司法工作起著直接的指導作用,因而是一個具有根本性意義的重大問題。少年司法應當奉行什么樣的理念,我國一些學者對此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這些觀點是否合理?現代少年司法的理念又應當是什么?
關于少年司法的理念,我國一些著名的學者提出應當以“福利為本”“兒童利益最大”。例如,姚建龍教授提出,少年司法的基本特征是“福利為本,以教代罰”,14周歲這個刑事責任年齡的設置就是典型的以教代罰;對孩子注重福利的關懷和保護,以教代罰、放棄懲罰成為對未成年人越軌行為的一種寬容[1]。宋英輝教授提出,兒童最大利益是未成年人法律制度的核心原則,福利制度是未成年人法律制度的三大基礎性制度之一[2]。狄小華教授也提出,我國應當建立“兒童最大利益”為價值取向的多元恢復性少年司法模式[3]。
學者之所以提出我國應當以“福利為本”作為少年司法的理念,筆者認為,主要有以下兩大原因。
首先,學者們受到國外少年司法制度有關規定的影響,例如,英國蒙隆尼委員會在《關于對未成年人犯罪的對策報告》中指出,對待犯罪未成年人應采用社會福利原則,這項原則被納入《1933年兒童和青少年法》,至今仍然有效。英國《1963年兒童和福利法》把刑事責任年齡提高到10歲,同時也以高水準的福利優先權而著稱。日本有關違法少年的法律體系由兒童福利程序、少年保護程序以及刑事程序組成,違法少年的分流途徑有保護觀察、兒童福利設施中的處遇、少年院中的處遇等[4]。此外,在《聯合國少年司法最低限度標準規則(北京規則)》的總則部分中也明確規定:“會員國應努力按照其總的利益來促進少年及家庭的福利”。
其次,在我國的司法體系中,尚未建立起完整的少年福利制度。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罪錯少年往往處于需要扶助的生活狀態,如缺乏有效監護、沒有生活來源等。我國急需建立少年福利制度,使更多的少年得到制度化的社會幫助,既能有效減少少年犯罪,也能成功矯治罪錯少年。
毫無疑問,少年司法制度應當重視少年的福利權利的保障,但是,筆者認為,以“福利為本”作為我國少年司法的理念存在以下幾個方面的缺陷:
第一,“福利為本”在適用對象上存在歧義。“福利”是罪錯青少年專有的“福利”還是所有青少年應當享有的“福利”?實際上,宋英輝教授也明確指出,“福利制度,是指促進兒童生理、心理及社會潛能最佳發展的各種措施和服務,其中當然包括對孤兒、殘疾兒童、流浪兒、被遺棄的兒童、被虐待或被忽視的兒童、家庭破碎的兒童等弱勢兒童的照顧與救助;多數國家制定了兒童福利法、母嬰保護法、津貼法、家庭教育法、學校教育法等。未成年人福利制度不健全,使未成年人的基本權利很難得到有效的法律保障。[2]”就此而言,學者們提倡的“福利為本”的理念應當是所有青少年應當享有的福利,而不是罪錯青少年獨有的福利。
第二,“福利為本,以教代罰,放棄懲罰”的提法忽略了少年司法應當具有一定的強制性的事實。少年司法的重要原則是減少關押,但是這并不意味著青少年程序中必要的強制性的缺失。實際上,即使是教育措施,也應當可能具備一定的強制性。例如,為減少青少年羈押而設立的觀護基地對于罪錯青少年的行為作出規范性要求,青少年的人身自由也受到附以一定條件的限制。在德國,如果罪錯青少年沒有在感化中心登記,以及感化不成功的,也要恢復被中止的刑事程序。在日本,現行少年法的對象只限于犯罪少年、觸法少年和虞犯少年,而并非將需要保護的少年一般性地作為對象。這樣一來,少年法就不是純粹意義上的福利法,而是與犯罪相關聯的刑事政策立法的一種。在基于侵害原理的范圍內,刑罰與保護處分具有共同性,但與以報應、一般預防為目的的刑罰不同的是,保護處分完全是以特殊預防為目的[4]。如今的日本社會普遍認為,對惡性少年犯罪應當予以嚴懲[5]。
第三,兒童最大利益的提法忽視了兒童利益與社會利益之間的平衡。考慮到未成年人身心尚未成熟,缺乏辨識與自我控制能力,其犯罪是各種不良因素、制度缺陷、惡劣環境等交互作用的結果,各國少年司法都強調兒童保護優先,立足于保護和教育,注意幫助行為人回歸社會,而不是簡單懲罰[6],但是這并不意味著要實現兒童利益的最大化。實際上,兒童利益的最大化也是不可能實現的。我們只能說,司法機關和社會各界應當盡最大力量和可能來幫助罪錯兒童,來讓他/她改過自新,讓其合法利益得到保護和實現。兒童利益最大化的提法也容易導致對罪錯兒童的縱容,容易忽視對社會的保護。實務中,對罪錯青少年絕對地放棄懲罰,往往產生極其嚴重的后果。
第四,“福利為本”作為理念不符合現代青少年刑事法的目的。現代青少年刑事法的目的是防止青少年犯罪和減少青少年再次犯罪。例如,德國《青少年法院法》的第2條明確提出,青少年刑法適用的目標首先是應當防止青少年或尚未完全成年人再次實施觸犯刑法的行為。因此,青少年刑法的理念及其貫徹應當緊緊圍繞如何實現青少年的犯罪預防和減少再犯。
現代少年司法應當堅持以矯正為第一理念。只有堅持矯治理念,才能實現青少年刑法的目的,即防止青少年犯罪和減少青少年再次犯罪。
首先,從實踐來看,罪錯少年的行為往往是一個逐漸升級的過程。不良行為往往是少年犯罪的前奏[7],剛開始只是一般不良行為,如果不能得到有效遏制,就會繼續發展為嚴重不良行為、觸犯刑法的輕微行為直至觸犯刑法的嚴重行為(只是由于少年尚未達到刑事責任年齡)。如果奉行“矯治”理念,從早期階段就介入少年的不良行為的矯正,就會有效中斷不良行為不斷升級的發展態勢,從而有效實現青少年犯罪的預防。
其次,青少年罪犯的再犯率居高不下已經成為一個嚴峻的問題。青少年罪犯再次犯罪,說明青少年罪犯并沒有得到良好的矯正。這就應當引起人們反思,青少年刑事司法不應僅著眼于將罪犯定罪判刑,而更應當注重從根本上解決犯罪少年存在的問題,通過從思想認識、價值觀念、生存能力等方面進行針對性地矯正,使其能夠回復到正常公民的生活狀態之中。顯然,青少年罪犯矯正的質量與青少年再犯的減少直接相關。
最后,青少年罪犯如果改造不好,將會對社會產生更大的危害。原因很簡單,普通成年犯人刑滿釋放年齡很可能已經在四十歲之后,而年輕的青少年犯人刑滿釋放、進入社會很可能只有二十多歲,就要多出二十多年的時間。我國青少年犯罪總數已經占到全國刑事犯罪總數的70%以上,十五六歲的少年犯罪案件又占到青少年犯罪案件總數的70%以上,并且被法院判處過刑罰的青少年罪犯的再犯率在85%以上。在此情況下,更應當充分強化“矯治”的理念。
實際上,“矯治理念”在現代各國的少年司法制度中均有突出體現。例如,在現代少年司法制度發源地的美國,在1974年頒行的《少年司法與少年罪錯預防法》中,有責性和分級制裁等術語得到采用。齊姆林指出,少年司法需要考慮的一個首要因素是少年的康復目標,即認為孩子“有改過自新可能”[8]。日本《少年法》的宗旨不是處罰少年、報應其犯罪,而是通過對違法少年實施有關性格矯正及環境調整的保護處分,同時針對少年刑事案件采取特別措施來改善和教育少年,使其將來不再實施違法犯罪行為[4]。
我國現有未成年人立法也明確提出,應當對未成年人的行為進行矯治。”例如,我國的《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總則”部分的第2條規定,預防未成年人犯罪,立足于教育和保護,從小抓起,對未成年人的行為及時進行預防和矯治。我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第54條規定,對違法犯罪的未成年人,實行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針,堅持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原則。對違法犯罪的未成年人,應當從輕、減輕或者免除處罰。由此可以認為,我國現有未成年人立法中已經初步明確地提出了“矯治”的理念。
如何對罪錯行為的青少年進行矯治呢?這就涉及到與此緊密相關的少年司法“第二理念”——“分流”。罪錯少年與成人罪犯最大的不同點在于,少年的身心具有更大的可塑性,因而少年也更可能實現成功矯治。“分流”對于少年的科學矯治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分流理念作為少年司法制度獨立運行的核心原則,不僅符合青少年成長的現代理論,也與青少年罪錯回應的程序公正及均衡原則相適應,在少年法院的百年歷史發展中,分流理念保持了連續性和一致性[8]。
在少年司法中,“分流”理念得到廣泛認同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三點:第一,對于輕微的犯罪,禁止權威的過度使用。法庭審理被視為國家權威的集中體現,如果輕微的犯罪行為也要在法庭審理的話,就會產生國家權威的過度使用。這就如同人身上某個部位長了一個米粒大小的良性包塊,如果也要通過手術進行治療的話,就造成了“過度醫療”。第二,人們希望,通過青少年事件的多元化處理來實現更少的恥辱。如果一名實施了犯罪行為的青少年沒有經歷過完整的刑事訴訟程序,而是被使用不固定的措施進行教育,他(她)會產生較少的恥辱感。就此方面而言,程序分流與所謂的標簽方式的關系是顯而易見的。它完全從根本上期待,如果一個青少年的刑事行為沒有經過完整的刑事程序,或者盡早以“無固定場所的”措施被施以感化,能夠避免受到恥辱或者減少恥辱。第三,減輕刑事司法的負擔。首先,青少年通過程序分流減少了刑事照看的費用和避免了工作。其次,它使更快的反應成為可能。通過快速處理沖突以及縮短程序,實現了程序的經濟性。同時,青少年的程序分流也提高了特殊預防的效率[9]。
少年司法的理念是少年司法制度運行的靈魂,為了充分貫徹現代少年司法矯正和分流的理念,實現少年司法預防犯罪和減少再犯的目的,筆者認為,我國應當在以下幾個方面進行改革,以便充分貫徹矯治和分流的理念。
有關我國青少年刑事程序分流的法律主要是《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未成年人保護法》《刑法》和《刑事訴訟法》中的有關規定以及有關的司法解釋和部門規章,存在的問題主要有缺乏體系性和可執行性,以及在青少年的程序分流和制度銜接上存在嚴重缺漏,筆者認為,具體在應當在以下方面進行修改:
第一,把未成年人的不良行為納入法律的調整范圍。我國《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第三章中僅規定了“對未成年人不良行為的預防”,而沒有任何法律規定對于具有不良行為的少年應當如何進行矯治。我國《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中規定的少年不良行為(輕微不良行為和嚴重不良行為)相當于國外的“虞犯”,在國外,虞犯少年也屬于少年司法的調整范圍。正如學者所指出,少年犯罪向來是習慣性犯罪的基本來源,而少年不良行為往往是少年犯罪的前奏,二者沒有本質上的不同,不宜截然分開[7]。因為大多數的少年事件看來似乎輕微,但是可能已經顯現出少年較深的犯罪性,因此有必要在詳細調查之后,采取適當措施加以預防[5]。
第二,對未達到刑事責任年齡的未成年人實施的嚴重危害行為,采取有效的干預處置措施。根據我國現行《刑法》的規定,14歲以下為絕對不負刑事責任年齡。在司法實踐中,有很多14歲以下的少年成為盜竊的慣犯,甚至有的實施了故意傷害、強奸、故意殺人等極為嚴重的犯罪行為,然而在目前的法律規定下,他們不負刑事責任,司法機關也對其無可奈何,大多數情況下只能在對其進行言語教育后將其釋放(本地戶籍者)或者通過救助站遣回原籍(外地戶籍者)了事。但是,這些少年一旦養成習慣性的犯罪,必將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直至達到刑事責任年齡、犯下更為嚴重的罪行、最后被法院判處刑罰,一切都不可逆轉。對此,有人稱之為“養豬困境”,筆者認為,這與其說是“養豬”,不如說是“養虎”,一旦虎大成患,所實施犯罪行為的社會危險性更大,必定給他人、給社會帶來更大的傷害。
第三,修改收容教養和工讀學校的有關規定,充分發揮收容制度及工讀學校的矯治作用。目前,我國的收容教養和工讀制度因為缺乏執行場所和執行細則等原因而名存實亡。首先,各地的少年犯管教所拒絕接收和收容教養不滿16周歲、未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的少年犯。1995年10月公安部《公安機關辦理未成年人違法犯罪案件的規定》第28條規定,“未成年人違法犯罪需要送勞動教養、收容教養的,應當從嚴控制,凡是可以由其家長負責管教的,一律不送。”1996年修訂《刑事訴訟法》廢除了收容審查制度,2013年勞動教養制度也被廢除,目前在實踐中收容教養很少適用。其次,現行《刑法》規定的適用收容教養的情形缺乏細則性的規定。現行《刑法》第17條規定,對于因不滿16周歲不予刑事處罰的,應當由其家長或監護人嚴加管教,在必要的時候也可由政府收容教養;但是,何為“必要的時候”,法律和司法解釋并未進行明確。最后,《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關于將有嚴重不良行為的未成年人送工讀學校需由父母、監護人或者所在學校提出申請的規定完全是無視現實的一廂情愿。實踐中很少有父母愿意主動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工讀學校矯治。因此,對上述規定存在的問題應當進行相應修改,以立法的方式明確少年犯管教所的接受和矯正義務,規定對嚴重不良行為少年應當強制送入工讀學校接受矯正。
顯然,對于“矯正”理念的貫徹而實施的分流應當貫徹于整個青少年司法體系,而不是僅限于某一訴訟階段,因此,我國應當建立體系化的青少年程序分流機制。具體而言,筆者認為,從我國的實際情況出發,應當從以下四個方面著手:
首先,在案件由警察處理階段,可以通過警察附條件告誡和強制進入工讀學校或者感化機構的方式分流。其中,警察實施告誡時,可以同時命令罪錯青少年實施一定的行為(如進行道歉、賠償、參加社會勞動等),同時少年及其家長(或監護人)需要寫出書面保證,警察同時將處理結果向同級檢察機構報告,以便接受監督。需要注意的是,必須改變警察在涉少案件中僅止于就案辦案的狀況,警察機構必須加強少年犯罪的預防工作,如定期到各學校進行犯罪預防的倡導活動等。
其次,在案件由檢察機關處理的階段,青少年的程序分流主要以附條件不起訴為主,所附條件主要是在感化機構得到成功矯治。檢察機關在青少年刑事程序分流中舉足輕重,我國各地的檢察機關在此方面已經進行了多年的探索。目前,應當繼續增強未檢機構的專業性、獨立性以及社會支持體系。
再次,在檢察機關向法院提起公訴之后,在案件的審理階段也可進行分流。法官可根據案件和當事人的具體情況,可以附條件的中止案件的審理,同時要求被告人實施一定的行為(如進行道歉、賠償、參加社會勞動等)。并且,少年法院審判的內容不僅包括該少年是否實施了犯罪事實,還包括該少年是否具有將來是否再犯的危險性。少年審判的目的并不是僅在于追究少年的責任,而更是為了查明少年所存在的性格和環境上的問題,以決定能夠改善和更生少年的最為合適的處分[5]。
最后,對進入未成年犯管教所服刑的青少年實行不定期刑,根據其矯正的狀況相應適用縮短刑期、中止執行等。
需要注意的是,上述程序分流機制是可逆的,如果青少年的感化和矯治未達到實際效果的,應當恢復刑事追訴程序。
為了更好地貫徹“矯正”和“分流”的理念,我國還應當在以下三個方面建立配套的機制:
第一,建立各部門之間的數據信息共享和配合銜接機制。實踐中,掌握虞犯未成年人信息較多的是學校和教育部門,掌握觸法未成年人信息較多的是公安機關,在各部門之間缺乏相關數據信息的共享以及工作的配合銜接[10]。應當通過各部門之間數據信息的共享,實現及時銜接,做好罪錯少年的矯正工作。
第二,改變我國公安司法機關的業績考評機制。首先,我國公安隊伍目前的考評機制不利于青少年分流。我國公安機關辦理涉少案件的考核指標與辦理成人案件并無區別,主要的質量指標包括案件到了檢察環節得到批捕沒有、得到起訴沒有。如果說未檢機關的目標是減少羈押、減少起訴,而公安機關的考核指標卻與此截然相反,兩種目標的差異造成兩家機關工作關系上一定程度的緊張,未檢機關甚至很擔心不捕率“過高”是否會使公安機關減少、甚至不再移送少年案件。其次,在檢察機關的現有內部評價體系方面,未檢工作的特殊性并未得到因有重視,在評價方式上與普通刑事檢察工作幾無區別。應當著眼于未成年人案件辦理的工作和效果來科學設定公安和檢察機關的業績考評機制,同時科學構建少審法官業績評價體系。不應只注重辦案數量,更應注重辦案效果,突出庭審前后的社會調查、法庭教育、回訪幫教等調查協調和延伸幫教工作。
第三,在政府機構設立專門的青少年管理局,管理和協調有關青少年工作的事務。在我國《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的“總則”部分明確規定了政府的職責。《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第三條也規定,“預防未成年人犯罪,在各級人民政府組織領導下,實行綜合治理。”《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第四條規定,各級人民政府在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方面的職責是:制定預防未成年人犯罪工作的規劃;組織、協調公安、教育、民政、司法行政等政府有關部門和其他社會組織進行預防未成年人犯罪工作。但是在實踐中政府缺乏專門的部門和單位來充分地履行職責。相比之下,在國外(如德國)的政府機構中,有專門的青少年管理局,負責相關事務,因為能夠專業和高效地完成相關工作。少年司法工作要求司法機關的工作人員有超強的社會資源鏈接能力,實際卻是難以做到,但是,政府(包括綜治委)有這個能力,因此應當設立青少年管理局,牽頭民政、團委等各個部門,動員和協調有關資源,以便體系化地預防和矯治青少年犯罪,最終有效實現青少年犯罪的預防和再犯的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