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雪
十八大以來,在繼續加強黨的制度建設的基礎上,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提出了制度治黨的理論命題,從修訂、制定和出臺一系列黨內法規、補齊黨內制度短板,到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加強對權力的監督與制約,再到加強黨內法規制度執行力,使各項制度規定落地,都充分體現了新一屆領導集體對制度治黨的重視。從根本上說,制度治黨是執政黨建設科學化與國家治理現代化的相契合,強調將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黨內各項事務的效能,將提高制度執行力作為政黨治理能力提升的核心,是國家治理現代化背景下提高黨的執政能力和治理水平的重要途徑。
自2014年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提出“制度治黨”這一新命題以來,堅持和強化制度治黨成為全面從嚴治黨的重要內容,一系列制度治黨的新舉措新實踐在規范權力運行、增強治黨能力水平等方面發揮重要作用。為準確理解制度治黨的內涵,有必要對與制度治黨相近的概念進行辨析,以此凸顯制度治黨的獨特性與功能性。
(一)制度治黨與思想建黨思想建黨是中國共產黨自身建設的優良傳統,是由毛澤東同志結合當時井岡山革命時期的特殊條件而提出的。毛澤東針對當時黨內大部分是農民和小資產階級出身的黨員,而工人成分的黨員較少這一現狀,深刻認識到在加強黨內思想建設的重要性。在1928年11月毛澤東寫給中共中央的一份報告中提到“我們感覺無產階級思想領導的問題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邊界各縣的黨,幾乎完全是農民成分的黨,若不給以無產階級的思想領導,其趨向是會要錯誤的?!雹佟睹珴蓶|選集》(第一卷) ,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77頁,第94頁。而后,在1929年12月由毛澤東起草的《古田會議決議》中,也提到了對黨員正確路線教育引導工作上的缺乏,指出“紅軍黨內最迫切的問題,要算是教育的問題。為了紅軍的健全與擴大,為了斗爭任務之能夠負荷,都要從黨內教育做起?!雹凇睹珴蓶|選集》(第一卷) ,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77頁,第94頁。這次會議基本上確立了思想建黨的原則,著重加強黨內教育,強調從思想上建黨,以此保持無產階級先鋒隊性質,這也標志著毛澤東思想建黨的初步形成。隨后,在1935年1月的遵義會議上,毛澤東又將思想建黨的想法上升為全黨共識。在瓦窯堡會議上明確提到“黨不懼怕非無產階級黨員政治水平的不一致,黨用共產主義教育去保證提高他們到先鋒隊地位。”③《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0冊),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1年,第621頁。在延安整風時期,強調首先在思想上整頓,開展必要的思想斗爭,把思想建黨作為當時黨的建設的重中之重。由此,在黨的不同發展階段,思想建黨的內容也有所差異,這也使得思想建黨的內涵得到不斷的豐富與發展。總之,思想建黨的形成也是經歷了一個長期的發展過程,與當時所處的社會環境和革命形勢緊密結合,著重強調以思想教育的方式解決黨的思想統一、意識形態等問題,這也是對馬克思主義黨建理論的創造性發展。
通過對思想建黨的歷史追溯,目的在于全面地對思想建黨與制度治黨的關系進行辨析。思想建黨產生于革命戰爭年代,制度治黨的萌芽也起源于革命戰爭時期,而且從時間來看,還具有一致性,都可追溯到古田會議召開的時間。為此,有學者認為,古田會議上為糾正黨內錯誤思想所采取的黨內教育方法與嚴明紀律相統一的方法,正是毛澤東關于思想建黨和制度治黨相結合思想形成的發端。從中可以看出,思想建黨與制度治黨的“歷史淵源”,更說明了二者之間具有密切聯系。第一,思想建黨為制度治黨提供價值引領。思想建黨歸根結底是要解決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這一“總開關”為問題,著重用馬克思主義理論統一全黨思想和意志,“以實現黨的思想統一、思想純潔為目標追求”④張書林:《思想建黨與制度治黨:目標任務與耦合生態》,《學習與實踐》,2015年第11期。。思想建黨,解決的是思想認識層面關于主觀世界改造的問題,一般是通過理論宣傳、思想教育等形式而展開,從整體上提升黨員的黨性修養,促進全黨在思想認識上的一致性。而制度治黨著重強調用制度化方式解決黨內事務、規范黨員行為。正如思想是行動的先導,制度治黨的實踐行動必須借助思想層面的價值引領,并為制度治黨這一治理形態的形成做好理論支撐。第二,制度治黨為思想建黨提供制度保障。制度是確保和鞏固思想建黨成果的最有效手段,只有把思想建黨的做法和經驗上升到制度層面,以制度安排、制度建構的形式穩固下來,才會使得思想建黨功能和效果的發揮具有長期性。認識到這一點,中國共產黨在加強思想建黨的過程中,著力將其做法和經驗上升為具體的制度和規定,使得思想建黨從規劃設計,組織實施以及效能評估等過程都置于制度框架內,如在黨內教育學習方面,形成定期的學習培訓制度、理論學習考核制度等,這些制度安排進一步促進了思想建黨的制度化水平,有利于思想建黨成果的取得。制度治黨為思想建黨保駕護航,還體現在制度治黨所具有的權威性和強制性特點。提高黨員的思想認識和政治素養,并不是僅僅通過幾次教育活動、落實黨中央會議精神就能夠解決的,還需要發揮制度的剛性約束作用,用制度保障思想建黨的成果。第三,思想建黨和制度治黨相結合是新時代政黨建設思想的顯著標志。思想建黨是毛澤東黨建思想的突出特點,制度治黨是鄧小平黨建思想鮮明特征,在新時代背景下,習近平提出要堅持思想建黨與制度治黨緊密結合,這是新時代黨建思想的一大創新。從根本上說,思想建黨和制度治黨相結合就是在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指導下,用思想教育的方式提高黨員干部的政治素養,用制度鞏固思想教育成果,并促進黨內各項事務解決的規范化和制度化的過程,是為推動全面從嚴治黨向縱深發展探索的一條嶄新方法路徑。思想建黨與制度治黨,猶如鳥之兩翼,車之兩輪,缺一不可,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提到的,“使加強制度治黨的過程成為加強思想建黨的過程,也要使加強思想建黨的過程成為加強制度治黨的過程”,使二者融入黨的執政能力建設過程中,進而提升黨的治國理政的新高度,增強黨的執政能力和治理水平。
(二)制度治黨與政黨治理當前,學術界對“政黨治理”的概念界定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從廣義上來看,政黨治理,是以“提升政黨能力為目標”而進行的政黨權力運作的理性化過程,是“政黨改革自身及其領導方式,以適應新環境和迎接新挑戰的必然選擇”①徐鋒:《現代政黨治理芻論》,《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2004年第1期。,一般來說,包括黨內治理、黨際治理和黨外治理②羅峰:《轉型期中國的政黨治理:生成、資源與框架》,《毛澤東鄧小平理論研究》,2014年第5期。三個部分。從狹義上來看,政黨治理專指黨內治理,是治理邏輯應用在黨內各項事務處理上的問題。姜崇輝認為“政黨治理是指由政黨內各級領導機構與普通黨員多個主體參與、上下互動、共同管理黨務的一種動態性、多層次的政黨建設過程。”③姜崇輝:《從傳統“政黨管理”到現代“政黨治理”—變化社會中的政黨研究轉型》,《學術探索》,2008年第1期。而陳家喜、黃惠丹則認為,應把黨與政府、政黨與政黨、政黨與社會的關系排除在政黨治理外,并與國家治理、政府治理和社會治理等概念區分開④陳家喜、黃惠丹:《論政黨治理視域中的全面從嚴治黨》,《社會主義研究》,2016年第3期。。以上觀點可以看出,廣義和狹義之分就在于是否將黨內治理以外的治理關系融入其內,屬于范疇問題,而不是實質性問題。由此,結合本研究內容的需要,筆者取政黨治理狹義上的含義—黨內治理,以下提到的政黨治理皆為黨內治理的含義。因制度治黨是政黨治理的重要方式,由此有必要厘清二者的邏輯關聯,并重點闡述制度治黨的鮮明特色。
其一,制度治黨是政黨治理的重要形式。政黨治理屬于政治學的研究范疇,研究對象包括:治理主體、治理方式、治理對象、治理目標和治理環境等,其中政黨組織既作為治理主體又是治理對象,治理方式是制度治黨,治理目標是實現有效執政,治理環境則是政黨所面臨的執政風險與挑戰。一般說來,政黨成員和政黨組織生活是政黨治理的工作重心,而這正與制度治黨的目標相契合。一是制度治黨特別強調對黨員行為的治理,以黨章和黨內法規為依據,發揮制度的強制性特點,要求黨員嚴格按照規章制度辦事,杜絕違法亂紀、破壞制度的行為,并讓廣大黨員在頭腦中形成制度思維和規矩意識,著力打造一支政治堅定、素質過硬黨員隊伍。二是制度治黨對于優化黨內政治生活具有重要作用。習近平指出:“黨內政治生活是黨組織教育管理黨員和黨員進行黨性鍛煉的主要平臺,從嚴治黨必須從黨內政治生活嚴起。”⑤習近平:《在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總結大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14年10月9日,第2版。充分肯定了黨內政治生活的地位和功能,由此十八大以來如何嚴肅黨內政治生活、優化黨內政治生態也成為制度治黨的重要內容,通過修訂和頒布一系列黨內法規增強了黨的建設的制度化水平,對于促進黨內政治生態風氣清正和維護黨員高度團結等方面也發揮了重要作用。
其二,政黨治理現代化是制度治黨的推進目標。政黨現代化是政黨在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背景下的必然選擇,而政黨治理現代化是成為現代化政黨的必要途徑,只有政黨在治理層面上達到現代化的高度,才能真正提高國家治理體系和國家治理能力的現代化水平,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期盼和向往。政黨治理現代化的三個維度分別為:制度化、民主化、法治化,這與制度治黨的推進目標完全契合。首先,從政黨治理的制度化要求來看,制度治黨一方面強調要補齊黨內制度短板,不斷完善黨內法規制度體系,通過廢除、修訂和出臺一系列黨內法規,彌補制度供給上的短缺和不足;另一方面,提出以執行力永葆制度治黨的生命力,不斷優化制度執行的流程,培育制度執行文化,確保制度的落地生根、擲地有聲,增強了制度執行效能。其次,從政黨治理的民主化要求來看,制度治黨在推進過程中對的黨員主體地位缺乏保障以及權力過分集中等問題給予高度重視,著重“加強以民主集中制為重點的黨內治理體系和能力建設”①陳松友、李雪:《制度治黨:推進政黨治理現代化的路徑選擇》,《貴州社會科學》,2017年第9期。,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執政黨內部的民主程度,也進一步增強了政黨治理的能力和水平。第三,從政黨治理的法治化要求來看,制度治黨在推進的過程中緊密結合全面依法治國,加強黨內法治文化建設,在全社會推崇和弘揚法治文化,并不斷提高領導干部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處理問題的能力,以此促進現代化政黨的形成。
(三)制度治黨與黨的制度建設黨的制度建設是指“對長期以來黨內生活和黨的領導工作中的經驗總結和概括,并通過一定組織程序加以固定化的過程。”②孫新:《全面從嚴治黨視閾下的黨的建設制度改革》,《科學社會主義》,2016年第4期。包括黨的領導制度建設和黨內生活制度建設兩個方面。具體來說,黨的領導制度建設是指黨對國家和社會領導的制度和體制建設,能夠確保黨的領導的正確性、長期性、穩定性;黨內生活制度建設則涉及黨內生活的方方面面,一般包括制度制定、制度執行和制度監督三個環節。從價值功能來說,黨的制度建設實質上是促進黨的工作和活動的制度化、民主化、科學化的過程。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提出新時代黨的建設總要求,即“全面推進黨的政治建設、思想建設、組織建設、作風建設、紀律建設,把制度建設貫穿其中,深入推進反腐敗斗爭,不斷提高黨的建設質量。”③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人民日報》,2017年10月28日,第1版。區別于以往把黨的制度建設與黨的其他方面的建設相并列的提法,而是要把“制度建設貫穿其中”,這一提法凸顯了黨的制度建設的重要性地位,使制度所具有的根本性、全局性、長期性和穩定性的特點表達得淋漓盡致。制度治黨與黨的制度建設有許多相同點,但也有明顯差別,有必要詳細解構二者之間的邏輯關系。
黨的制度建設為制度治黨提供了前提和條件,而制度治黨為黨的制度建設開辟了新的治理思路。之所以說黨的制度建設為制度治黨提供了前提和條件,在于黨的制度建設在推動黨建發展過程中起到的作用,為推動制度治黨創造了條件。一方面,歷史上我們黨在加強制度建設過程中取得了大量寶貴的實踐經驗,如在規范黨內行為、整合黨內關系、制定和修改黨內規章制度上已基本成型,這為十八大以來制度治黨的開展提供了經驗借鑒。另一方面,長期的黨的制度建設工作為十八大以來制度治黨的開展提供了較好的政治環境。新時代制度治黨的推進是在借助以往制度建設上取得成果的基礎上繼續創新,制度治黨為黨的制度建設開辟了新的治理思路,在于制度治黨具有多重優勢,其最主要表現為本身即是一個治理形態,著重強調制度治理體系的銜接和配套,強調將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黨內各項事務的效能,并以提高制度執行力作為政黨治理能力提升的核心。可以說,制度治黨與黨的制度建設的最終目標都在于增強黨的執政能力和水平,而制度治黨所具有的創新性和開拓性為黨的制度建設提供了新方法、新思路。
制度治黨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工程,以嚴密且復雜的架構為支撐。它的提出,回答了黨的領導和黨的建設中應該“用什么治”“怎樣治”以及“治什么”的問題,這三部分構成了制度治黨的基本架構,使得制度治黨以治理形態的方式作用于全面從嚴治黨,從而提高黨的執政水平和治理能力。
(一)“用什么治”—黨內法規制度體系制度治黨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工程,其治理工具的科學性、系統性和完備性關乎全面從嚴治黨的水平,故而必須明確制度治黨中的核心關鍵詞—制度。確切說,制度治黨中的“制度”是指黨內法規制度體系,即“以黨章為根本,以民主集中制為核心,以準則、條例等中央黨內法規為主干,由各領域各層級黨內法規制度組成的有機統一整體?!雹佟蛾P于加強黨內法規制度建設的意見》,《人民日報》,2017年6月26日,第1版。其中黨章是黨的根本大法,凝結著我們黨長期以來的寶貴經驗和智慧。黨章與黨內各項具體制度是“中心”與“外圍層”的關系,居于中心地位的黨章確定了黨內法規制度體系的根本定位,而屬于外圍層的黨內各項具體制度是對黨章的延伸、擴展和具體化。緊緊圍繞黨章的章程和規則而展開,是加強制度治黨、依規治黨的制度基礎。
“黨內法規”這一概念最早源于毛澤東同志在第六屆中央委員會第六次全體會議上的講話,他提道:“為使黨內關系走上正軌,除了上述四項最重要的紀律外,還須制定一種較詳細的黨內法規,以統一各級領導機關的行動?!雹凇睹珴蓶|選集》(第2卷) ,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528頁。而后,劉少奇在七大所做的關于修改黨章的報告中也使用了“黨的法規”的提法,鄧小平在《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團結一致向前看》的講話中提到“黨要有黨規黨法”。在1990年頒布的《中國共產黨黨內法規制定程序暫行條例》則明確了黨內法規這一概念,是指“黨的中央組織、中央各部門、中央軍委總政治部和各省、自治區、直轄市黨委制定的用以規范黨組的工作、活動和黨員的行為的黨內各類規章制度的總稱?!雹邸吨袊伯a黨黨內法規選編》(1978-1996),法律出版社,1996年,第723頁。在十四大上把黨內法規的提法正式寫入修改后的《中國共產黨黨章》,標志著黨內法規制度體系建設邁出大步,黨的制度建設也更加成熟。隨后,江澤民、胡錦濤等在多次會議上強調加強黨內法規建設,構建以黨章為核心的黨內法規制度體系建設。特別是十八大以來,《中國共產黨黨內法規制定條例》和《中國共產黨黨內法規和規范性文件備案規定》的出臺使我們黨首次擁有了黨內“立法法”,一系列黨內法規和規范性文件進行集中清理的舉措,以及眾多新準則、新條例的頒布,不斷加強了黨內法規制度體系的建設。2017年6月,中共中央印發了《關于加強黨內法規制度建設的意見》,其中明確提出要不斷完善以“1+4”為基本框架的黨內法規制度體系,從黨的組織、黨的領導、黨的建設以及黨的監督保障四個方面將黨內法規制度劃分為四大類,推進黨的工作和黨的建設制度化、規范化、程序化。
(二)“怎樣治”—形成以制度化與法治化協同推進的治理形態“治”是推進中國共產黨制度治黨的著眼點,是制度治黨區別于一般黨的制度建設的關鍵點,不僅僅是一種治理方式,而更強調的是一種以制度化與法治化協同推進的治理形態,作用于全面從嚴治黨的全過程,具有強烈的目標指向性。在理解這一治理形態時要注意以下幾個方面:一是明晰“治黨”與“黨建”的關系。二者的區別在于范圍不同、內涵不同以及作用不同,相對于“黨建”而言,“治黨”的提出時間明顯晚了很多,且隸屬于黨的制度建設的總范疇,是一種包含和被包含的關系,而內涵和作用的不同反映在“治黨”上順應新時代提出的黨的制度建設的新思路,具有時代性和方向性,而“黨建”則是我們黨成立以來一貫堅持的重要方針,具有普遍性和長期性。但這并不意味著二者是互相對立、截然相反的關系,恰恰相反的是“治黨”須在黨的建設的整體框架下進行開展,而黨的建設體系的不斷完善也能為“治黨”提供良好的制度環境。二是明晰“治黨”與“管黨”的關系。一般情況下,“管黨”與“治黨”經常被作為一個整體而使用,其實二者的含義是有略微差異的。對執政黨來說,黨要管黨,最關鍵的是干部問題,因為許多黨員都在當大大小小的干部。①《鄧小平文選》(第1卷) ,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328頁。明確了黨要管黨的對象,與制度治黨的對象基本相一致,但是從位階來看,管黨居于前位,帶有明顯的主觀意愿性,突出了黨的主觀意志和使命擔當,要肩負起管理好黨員干部的政治職責;而治黨居于管黨之后,具有客觀性和強制性的特點,突出了切實解決黨內潛在或已經存在問題的緊迫性,并強調治黨的關鍵在于以一種治理形態而展開,要不斷增強治黨的生命力和有效性。治黨與黨建、管黨在內涵上的不同也再次說明了制度治黨要在“治”上下功夫。其中,最為重要的是形成以制度化與法治化協同推進的治理形態。制度化既是制度治黨所采取的重要方式,也是制度治黨所要達到的效果,體現于制度治黨的全過程,而政黨治理現代化是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先決條件②肖貴清、田橋:《政黨治理引領國家治理:中國共產黨治國理政的邏輯理路》,《山東社會科學》,2017年第7期。,法治化是國家治理現代化必由之路③張文顯:《法治化是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必由之路》,《法制與社會發展》,2014年第5期。,這在一定程度上蘊含了政黨治理的法治化要求,在政黨治理過程中運用法治理念和法治思維。中國共產黨作為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領導核心,其自身治理的法治化程度直接影響政黨治理現代化、國家治理現代化,在這種情況下,制度治黨也要堅持法治理念,提高治黨水平的法治化程度,增強黨內法規制度體系的實用性和適用性。制度化和法治化構成制度治黨推進的主要方向,二者協同推進所形成的治理形態也是制度治黨常態化的最主要體現。
(三)“治什么”—黨組織、黨員以及黨內政治生活制度治黨的落腳點在于“治好黨”,其中“黨”一個字涵蓋了所有關于黨的一切事務,其中最主要體現在黨組織、黨員以及黨內政治生活三個方面,由此也成為制度治黨所要“治”的主要對象。不可避免,這三個方面之間具有交叉重疊的關系,黨組織由黨員構成,黨內政治生活是黨組織教育管理黨員和增強黨員黨性修養的主要平臺,但從制度治黨的角度出發,將其劃分為三個部分有利于增強制度治黨的針對性,發揮治黨層面上的最大效能。鄧小平曾提到,“中國要出問題,還是出在共產黨內部”,這句話意味深長地指出加強共產黨內部治理的重要性,其中作為個體的黨員是治理的主要對象,由此制度治黨的核心在于治理黨員。當然并不是只有黨員自身出現問題,存在違規違紀行為時才進行治理,而是更加強調在平時加強黨員的黨性修養和綜合能力培養,要做到堅定黨的理想信念、堅決維護黨中央權威、嚴格遵循黨內各項規定,履行一名新時代合格黨員的職責。制度治黨的治理對象也要有重點和一般的區分,這主要體現在黨員的不同分工上。執政黨建設水平的高低,既與黨員自身的綜合素質有關,更與領導干部的領導能力相關聯,在此過程中,黨員領導干部的領導能力發揮著關鍵性作用,為此黨員領導干部是制度治黨的重點治理對象。制度治黨是一種治理方式,更是一種治理形態,將黨內政治生活作為制度治黨“治”的一個部分,在于強調用制度化的方式營造良好的政治生態。一般說來,黨內政治生活是一個整體性概念,包含的內容較多,涉及的方面較全,筆者認為黨內政治生活是指涵蓋黨的各級組織和黨員在內,涉及黨內事務活動、黨員黨性修養以及一切提高黨的質量建設的方方面面,目的在于構建干部清正、政府清廉、政治清明的政治生態。筆者將黨內政治生活作為“治理”的一部分,主要是為了從中國共產黨制度資源開發角度來考量,提高黨內事務辦理的制度化水平,使黨員行為規范具有統一標準,讓黨的執政能力建設與制度安排的創新緊密結合起來,從整體上推動黨內政治生活的制度化、規范化,促進良好政治生態的常態化。
任何新事物的產生都是以其鮮明特點作為重要標志的。制度具有根本性、全局性、穩定性和長期性的特征,將其運用到治黨實踐并形成一種治理形態時即衍生出新的時代印記。
其一,制度權威性與執行強制性的統一。黨內法規制度體系是制度治黨的主要工具,規定著黨內治理關于各級黨組織和全體黨員所必須遵循的行為準則和辦事章程,無論是從黨章以及黨內法規的制定主體,還是其制定程序和制定依據來看,都具有絕對的權威性,遵循黨內法規是對黨員的最基本要求,這也是黨員維護黨中央權威的最基本的行為體現。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強調以制度化的方式推進全面從嚴治黨,一方面,清理、修訂和出臺一系列黨內法規,不斷完善黨內法規制度體系,為治黨的制度化運行提供制度保障;另一方面,把制度建設貫穿于黨的政治建設、思想建設、組織建設、作風建設、紀律建設全過程,凸顯黨的制度建設的根本性和全局性作用。強調制度治黨的功能和價值就是抓住了提高制度執行力這一政黨治理能力提升的核心,因其執行方式的強制性特點,使得在這一治理形態運行下,黨內一切事務的解決更加嚴肅而認真,也對黨員的違法亂紀行為也會產生強烈的震懾作用。由此可見,制度治黨的前提在于制度的權威性,而執行上的強制性和嚴肅性是根本保證。其二,價值引導性與行動規范性的統一。制度治黨中的制度除了具備黨內法規制度約束政治權力的功能外,還具有文化傳遞和價值引導的作用。制度是文化的載體,體現了政黨的價值取向,將制度治黨視為一種治理形態充分考量了制度的價值引導作用,正如鄧小平所提到的“制度好可以使壞人無法任意橫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無法充分做好事,甚至走向反面。”①《鄧小平文選》(第2卷) ,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333頁。充分利用制度的優勢,讓好的制度在黨內政治生活中發揮積極作用,對黨員的價值觀念和思維方式進行調整,并進一步自覺地外化為黨員自身的行為規范。制度治黨自身也是一個完整的治理體系,包含有顯性的規則形式、隱性的精神內涵以及明確的行為指向②[美]詹姆斯·G.馬奇、[挪]約翰·P.奧爾森:《重新發現制度:政治的組織基礎》,三聯書店,2011年,第22頁。,其中黨內法規制度是顯性規則形式的重要體現,在內容上清晰明確地規定了黨的各級組織和黨員應盡哪些責任和義務,必須禁止哪些違規亂紀行為,而在這顯性規則形式的覆蓋下,隱形的精神內涵也可凝練和總結而得出,要求在黨內形成講政治、講規矩、講紀律的價值理念,遵從制度規定所倡導的思維方式,以及提高對黨的建設科學化的認識,從而最終落實到具體的實踐行動中,這也是制度治黨具有明確行為指向的重要體現,以有效管理黨內事務、規范黨員行為和提高黨的治國理政能力為根本的目標指向,整個過程既涵蓋制度對治黨本身關于黨員價值觀念的引導作用,又具有黨內法規制度等要求的規范性,這一特點是確保制度治黨得以有效推進的關鍵。其三,內容的整合性與效果長期性的統一。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提到,要把制度建設貫穿于全面從嚴治黨的政治建設、思想建設、組織建設、作風建設、紀律建設,這是凸顯黨的制度建設的新提法,側重于把制度建設與其他五大建設相互關聯,起到互為聯動的整合作用。十八大以來,思想建黨與制度治黨相結合是全面從嚴治黨的重要原則,體現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對建黨制度規律的偉大探索,從制度治黨的角度分析,二者的緊密結合也在于推進思想建黨方式和效果的制度化,如在黨員理想信念的塑造上采取怎么樣的制度化方式進行加強,這就要把這兩方面的問題統一起來,由此也要使將二者相結合的辦法來解決。另外,黨的政治建設、組織建設、作風建設、紀律建設,也需要制度治黨與之相配合,制度治黨以不斷完善的黨內法規制度體系為治黨的依據,在黨的組織、作風以及紀律方面都設置了相關法規條例,既規定了具體要求,也對可能存在的黨內的各類問題提出了解決辦法。制度治黨也要緊密圍繞著黨的其他方面的建設而展開,這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制度治黨的內容更具有整合性的特點。制度治黨也兼具制度本身具有的長期性特點,當制度治黨以一種治理形態作用于全面從嚴治黨的進程中時,以制度化的方式進行規制能夠確保制度功能發揮的穩定性,所起到的作用和效果則具有長期性、持續性。其四,內部監督性與外部評價性的統一。制度治黨自身就是一個完整的治理體系,其運行流程必須在民主和監督的框架下開展。一方面,制度治黨自身具有監督性,也就是政黨內部對政黨自身的監督,即以黨章和黨內法規為依據對黨的各級組織、黨員進行監察和督促。在內部監督中,監督主體和客體均為黨組織成員,從中央到地方黨內監督沒有禁區和例外,制度治黨就是要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建立健全權力制約和監督機制。從根本上說,黨內監督是黨為了保持黨的先進性和純潔性而開展的一項自覺而有目的的活動,是一種調整黨的組織與黨員活動與黨內各項行為規范之間的關系,解決和預防黨內存在不良現象和行為的必要手段。這與制度治黨所要達到的治理目標是完全一致的,通過組織化、制度化的方式進行有效監督,確保黨規黨紀在全黨的有效執行,維護黨的團結統一。制度治黨的監督并不僅僅局限于黨內,還要接受來自人民群眾和民主黨派的外部評價,沒有這兩方面的監督,那么制度治黨的監督是不完整、不全面、不到位的。一方面,人民群眾的滿意度是檢驗黨的一切工作的根本標準。制度治黨不能脫離人民群眾之外,因制度治黨的最終落腳點在于整體提高黨的治國理政能力,為滿足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期盼而不懈奮斗,而人民群眾的監督是有利于規范和約束黨員干部的行為,讓制度治黨在人民群眾監督的框架下運行,還能加強與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進一步得到人民群眾的滿意、認可與支持。另一方面,民主黨派監督的作用也是不容忽視的,民主黨派對執政黨的政治監督是一種具有軟性約束力的糾錯機制,具有較強的彈性,能夠為執政黨的建設指出不足、獻計獻策,這種外部的評價功能也是制度治黨所必須具備的重要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