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妍
“公民新聞”的產生和美國20世紀90年代由新聞媒體發動的一場新聞改革運動“公共新聞運動”密不可分。20世紀90年代,一部分有責任意識的美國媒體,針對1988年美國總統競選中,候選人之間相互攻殲,缺乏對實質政策的辯論主張,美國公眾對政治與媒體普遍失望、報紙發行量下滑,美國公共生活衰退這一現狀,發動了一場新聞改革。1990年,《華盛頓郵報》等報的一批著名記者開始呼吁媒體應該報道與公共生活有關的新聞。部分地方報紙開始報業變革的嘗試,實施諸如“您的一票非常重要”計劃以及“市民計劃”等來呼吁公眾對于公共生活參與的熱情。1993年紐約大學的新聞學系主任杰·羅森和《維奇塔鷹報》的編輯把這場新聞改革正式稱為“公共新聞”運動。
到90年代末隨著Facebook、Twitter等社交平臺的興起,公共新聞與新媒體技術結合向著“參與式新聞”和“互動新聞”發展。公共新聞從最初由媒體發動公眾討論、尋求公共問題的解決方案的模式,進入到普通公眾可以不依賴大眾媒體,自主發表觀點,形成輿論甚至組織,進而影響媒體、影響公共事務決策的新階段,也就是進入所謂的“公民新聞”時代。
韓國“Ohmynews”網站是公民新聞網站的先驅,從2000年建立伊始,其網站創始人吳延浩就喊出了“人人是記者”的口號:“我們希望通過Ohmynews告別20世紀的新聞制度,結束那個只能通過主流、保守媒體了解新聞的時代。我們的理念就是讓每個人都能夠成為記者,我們把所有的一切都擺出來,讓人們自己去辨別真假。”吳延浩強調普通公眾對于新聞的參與。
美國公民新聞網站New West則用“未經過濾”這個詞匯來形容公眾發布的信息,以區別經由傳統媒體記者編輯把關的新聞。
“公民新聞”在英文中的翻譯是“CitizenJournalism”。從字面意思來解讀,“公民新聞”的實踐主體應該是“公民”(Citizen),“公民”詞源為城市(City)。“公民”一詞最早來源于古希臘雅典的城邦社會,廣大成年男子被稱為公民,構成雅典城邦公共事務的參與主體,決定對外戰爭或者對內治理。
從西方“公民新聞”產生的社會語境出發,其產生是建立在民主政治的基礎之上,公民主動并且自發地利用新媒體時代的技術手段傳播自己的所見所聞,表達自己的觀點主張。不僅鼓勵公民關心公共事務,采集、編輯及傳播新聞信息,而且也旨在鼓勵公民創建自己的媒介,從而打破傳統媒體壟斷新聞生產的局面。
“公民新聞”中的內容通常被稱作用戶生成內容(User-generated content),包括在線調查、用戶評論、用戶討論、編讀互動、讀者博客、自媒體等多種形式。雖然我國沒有類似“Ohmynews”的公民新聞網站,但是博客、論壇、微博、微信、QQ等平臺上發布信息的模式似乎類同于這類網站。
目前在我國,微信、微博、QQ成為最大的流量入口。我國公眾對于微信、新浪微博、QQ空間的使用情況值得關注。
1.微信、微博、QQ作為社交平臺被使用
根據CNNIC發布的《2016中國社交應用用戶行為研究報告》顯示,在社交應用中,微信朋友圈、QQ空間、新浪微博使用率分別為85.6%、67.8%、37.1%,排在前三位。可見,在我國,微信、微博、QQ等用戶使用率最高,并且最有可能產生公民新聞的是社交平臺。
2.微博成為信息傳播的公共平臺
在使用目的方面,微信朋友圈主要是出于社交目的、與朋友聯絡感情而存在的;而微博更多以信息傳播的公共平臺被使用,用戶一方面在微博上獲取信新聞信息,另一方面通過文字、圖片、視頻等形式生產新聞。
根據《2016年我國社交應用用戶行為研究報告》顯示,在我國網絡社交用戶中,具備中等教育程度的群體規模最大,初中、高中/中專/技校學歷的用戶占比分別為36.4%、27.4%,大學本科及以上學歷用戶占12.8%。可見我國80%以上的社交用戶具備一定的文化修養,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這些用戶基本上是不受新聞基本準則指導和約束的普通人,并沒有經過專業的新聞教育或者職業培訓,發表的信息或者言論基本上都是基于日常生活的觀察或者思考。
微博上的新聞按照發布主題通常分為三類:經微博后臺認證的權威媒體發布的信息、網絡大V們發布的信息以及由公眾上傳的各種文字、音視頻信息。(包括為伸張權益,受害者主動發布信息以及網友在新聞現場提供的新聞線索)。
對于權威媒體在微博上發布的信息,信息生產主體仍然是媒體機構,不屬于公民新聞,因此不在我們討論的范圍內。網絡大V們通常在現實生活中擁有各種身份資源和影響力,在微博上發布信息是其現實影響力的進一步延伸,雖然從身份上來說也是公民,但屬于所謂的精英階層,和我們通常所說的公民記者不同,也不是探討的重點。我們重點討論由廣大微博用戶上傳的信息,以此檢視我國到底是否存在“公民新聞”。
雖然微博上的信息為媒體提供了新聞線索,但是這種新聞通常是受害者為了伸張自身的權益不得已而為之。按照其主觀意愿來說,用戶并非主動自愿上傳相關信息,而是因為受到侵害而采取的一種尋求幫助的無奈之舉。這和西方社會“公民新聞”中公民主動搜集新聞線索進行新聞采寫完全不同。
第二種方式由用戶提供新聞線索。不過這種新聞依托于偶然性的突發事件,也就是用戶恰好在新聞事件的現場,通過文字描述、圖片、短視頻等方式將現場實況發布到微博上。
我國社交媒體上的用戶以消費者為主,其生產內容的目的也以爭取權利和自我表達而非公共參與為主。從實務層面來說,我國目前并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公民新聞”。而所謂的“人人都是記者”只不過是新媒體技術環境下,公眾憑借微博、微信等社交平臺發泄情緒、表達看法,而由此產生的一種樂觀論調。
我國目前既沒有孕育出“公民新聞”產生的社會基礎,也沒有培育出具有公民意識和社會擔當的“公民記者”。就在“公民新聞”還尚未實現的時候,“調查記者行業面臨著嚴重的人才流失趨勢。傳統媒體調查記者從業人數下降幅度高達57.5%,新媒體機構新增調查記者數量比較有限,整個調查報道行業面臨人才流失和隊伍萎縮的嚴峻考驗。”
面對頻發的輿論事件和撲朔迷離的新聞事實,社會現實似乎昭示著調查記者寒冬已至。如果沒有他們,依靠目前規制下的專業媒體,在“公民新聞”還遠未實現的情況下,公眾還能直擊新聞真相嗎?或許,不盲目樂觀地一味贊頌“人人都是記者”的時代,而冷靜思考當下真實的傳播環境,走出由各種力量建構的“公民新聞”幻境,是我們反思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