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腦的力量:全球互聯網治理中的美國智庫角色*

■ 羅 昕 李芷嫻

智庫(Think Tank)是戰略思想工廠、現代公共決策的重要一環。美國是智庫的發源地,也是世界上智庫數量最多、發展最為完善、最有影響力的國家。智庫因其極高的專業性和影響力,被稱為“政府決策的外腦”。由于美國智庫位于學術與政治、經濟與媒體的交叉路口,美國民間將智庫視為與立法、行政、司法并立的第四大機構。現代智庫作為“智慧策源地”,更成為了國家軟實力的象征、國際話語權的標志。

當前網絡空間被視為與海、陸、空、太空同等重要的第五領域,“互聯網治理”也成為各國關注的熱點議題。按照聯合國互聯網治理工作組(WGIG)的定義,互聯網治理是政府、私營部門和民間社團根據各自的作用,制定和實施旨在規范互聯網發展和使用的共同原則、準則、規則、決策程序和方案。美國是互聯網的誕生國,在全球互聯網治理進程中,美國智庫不僅參與其中,并且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

一、 中國參與全球互聯網治理需要強大智庫

2017年10月,黨的十九報告中再次強調“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智庫內容首次被寫入黨的代表大會報告。

近年來,我國智庫發展迅速。但與世界頂尖智庫相比,我國智庫在創新能力、全球影響力、國際話語權、成果質量水平方面都存在一定差距。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迫在眉睫,而全球治理更需要具有全球影響力的智庫,以提供高質量的專業咨詢和國際性戰略決策方案。

互聯網的無界性、開放性使得互聯網治理主體眾多,網絡空間問題紛繁復雜、影響廣泛,互聯網治理是與全球各國利益相關的重要議題。保證互聯網的穩定、安全、開放,需要各國政府、企業、智庫、公民通力合作。在美國參與全球互聯網治理的進程中,除了立法、行政、司法、媒體、社團等主體,智庫作為重要的知識生產者也發揮了獨特的作用。實際上,在美國互聯網戰略制定的背后,通常都有著智庫的影子,擁有左右美國政策走向的影響力。美國智庫在全球互聯網治理中發揮的作用,對建設中國特色智庫,為全球互聯網治理貢獻中國方案具有重要啟示。

二、美國智庫在全球互聯網治理中的主要角色

由于美國是智庫和互聯網的發源地,智庫在互聯網治理方面的研究起步也最早。目前,研究互聯網治理的著名智庫主要有布魯金斯學會、蘭德公司、美國企業研究所、伯克曼互聯網與社會研究中心、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外交關系委員會、東西方研究所、伍德羅威爾遜國際中心、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信息技術與創新基金會、新美國安全中心、外交政策研究所、美國傳統基金會等16家機構。它們在互聯網治理領域的關注點各有側重、各司其職,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一)美國互聯網治理戰略的獻策者

互聯網治理這一復雜議題,單憑政府和非政府組織的資源和力量無法實現,“需要專業、客觀的智庫識別、分析和評估問題,并提出對策建議”①。“美國高度分散的政治制度為智庫發揮獻策影響力提供了無與倫比的渠道”②。美國智庫主要通過以下三種方式,全方位的為美國互聯網治理戰略的制定與完善提供智力支撐甚至頂層設計。

1.向政府部門提供政策建議

由于部分智庫在開展研究前會與政府簽訂合同,智庫根據決策者的意圖提供政策方案和研究報告,向總統及其班組成員提供對互聯網治理既有政策和未來發展的政策咨詢和建議。這些研究成果常成為美國政府出臺互聯網治理決策時的重要參考,是名副其實的“決策外腦”。

一是為各屆競選總統提供互聯網治理戰略框架。2008年總統選舉之前,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發布的《致第44屆總統網絡安全報告》,成為奧巴馬執政以來網絡管理政策和國會立法改革的基礎。2017年1月,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網絡政策工作組的報告《從意識到行動——第四十五任美國總統安全議程》,為特朗普政府提出了一系列網絡安全的舉措建議。美國企業研究所的報告《美國網絡空間戰略:促進自由、安全與繁榮》(2016)、《美國特朗普行政網絡安全的后續措施:主動網絡防御》(2017),為第 58 屆美國政府提出了一套包括堅決推廣多利益攸關方模式、鼓勵私營部門參與打擊網絡犯罪等在內的網絡空間新戰略。

二是直接建議美國政府對他國進行網絡攻擊。其中美國傳統基金會表現最為活躍,如《美國需要應對朝鮮最新的網絡攻擊》(2015)、《與中國和俄羅斯合作并非網絡侵略的解決方案》(2017)、《美國有權對俄羅斯進行網絡攻擊和干涉》(2018)、《伊朗黑客襲擊美國系統,以下三步對付他們》(2018),都充滿著濃郁的冷戰色彩和霸權思維。

三是為確保美國互聯網在全球的領導地位出謀劃策。外交關系委員會的系列報告《捍衛開放、安全和有韌性的互聯網》(2013)、《維持美國在互聯網治理的領導地位》(2017),成為美國政府制定國際互聯網戰略的重要參考。美國傳統基金會的《國會指南:網絡空間中美國安全、繁榮和自由的七大步驟》(2013),新美國安全中心的《美國的網絡未來:信息時代的安全與繁榮》(2011)等報告都彌散著一種美國中心主義的氣息。

2.參與國會聽證會并提供作證

由于美國立法、行政、司法三權分立,國會在美國決策制定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國會議員在審議相關議案時需要聽取相關領域專家的建議,而智庫通過提供證詞和建設性的參考意見,間接影響著國會議員的態度。如2015年5月,信息技術與創新基金會在美國眾議院司法小組委員會就ICANN過渡期前需要進行問責制改革提供證詞。2017年3月,伍德羅威爾遜國際中心研究員在參議院司法部門的犯罪和恐怖主義小組委員會作證,舉例2007年愛沙尼亞襲擊事件、2008年格魯吉亞襲擊事件、2015年烏克蘭停電事故、2016年俄羅斯干預美國選舉事件,提出美國必須制定一項保護國家利益的戰略。

3.重視特色“旋轉門”機制

美國獨特的“旋轉門”機制,使得智庫既擁有學界權威領袖,也擁有高端政治人才,使得智庫成果更具實用性、前瞻性。

一方面,許多卸任的政府官員會進入智庫從事政策研究。例如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高級副總裁詹姆斯·劉易斯(James Andrew Lewis),曾是聯合國信息安全政府專家組的報告員、美國商務部負責國家安全和與中國高科技貿易有關的間諜問題的主管。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技術和國際事務計劃主任凱瑟琳·查萊特(Katherine Charlet),曾任國防科學委員會網絡威懾工作組、加強國家網絡安全總統委員會的高級顧問。外交關系委員會網絡政策高級研究員羅伯特·科內克(Robert K.Knake),曾任國家安全委員會網絡安全政策主任,負責制定網絡安全總統政策。

另一方面,許多智庫向政府決策部門輸送核心專家成為官員。“在四年一次的總統大選后、新政府上臺時,總統不僅親自挑選他的政策顧問圈子,還必須找到數千名合格的專家填補政府職位的空缺”③,如特朗普任內第二位國土安全部長克爾斯滕·尼爾森(Kirstjen Nielsen),就曾任職于喬治·華盛頓大學網絡智庫。“前智庫專家進入政府,帶來了他們職業生涯早期——在智庫積累的專業知識”④,能夠將智庫的戰略想法轉化為具體的政策建議。

(二)全球互聯網治理合作的參與者

智庫作為獨立于政府之外的研究機構,不僅為國內互聯網治理政策的制定作出貢獻,還通過各種形式積極參與全球互聯網治理合作進程,提出有利于己方的國際治理規則。

1.舉辦各類研討活動

美國智庫經常邀請國際互聯網治理專家舉辦早餐午餐會議、研討會、座談會、講座,為互聯網治理提供切實可行的建議。例如東西方研究所從2009年起,每年定期舉行全球網絡空間合作峰會,每次參會人員有來自30多個國家的200多位專家。2017年,在外交關系委員會主辦的第六屆理事會會議上,有來自23個國家的42名代表聚集在華盛頓,就如何制定網絡空間的多邊規則進行了討論。同時,智庫之間也會聯合舉辦會議。2017年9月,外交政策研究所和伍德羅威爾遜國際中心共同主辦“亞洲非傳統安全:在挑戰和資源緊張時期的災難響應和網絡安全”研討會。

智庫還定期邀請國內外政府官員參與討論。美國企業研究所于2012年11月舉行“國際互聯網監管:美國的看法”討論會,邀請國家電信與信息管理局、聯邦通信委員會的官員,就美國對即將召開的世界國際電信大會(WCIT-12)的建議進行了討論。2015年5月,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邀請愛沙尼亞共和國總統就“一個自由、安全的網絡為何重要”發表演講。

2.發起國際合作議程

美國智庫通常主動與國際智庫、各國機構、國際組織展開相關合作。2011年,美國東西方研究所和俄羅斯信息安全研究所發布聯合報告,以確定關于網絡和信息安全的關鍵術語。2013年,新美國安全中心(CNAS)與韓國經濟研究所合作撰寫文章《美韓聯盟背景下的網絡安全》。2014年3月,東西方研究所邀請日本政府信息安全政策委員會(ISPC)的專家成員,就日本對東亞日益增長的網絡威脅上升反應進行概述。2017年5月,美國傳統基金會在“印度——美國研究”項目的資助下,發布報告《美國——印度網絡安全合作:下一步行動的特朗普——莫迪議程》,指出兩國可以共同制定網絡行為標準,使兩國受益并推動區域穩定。2017年2月,大西洋理事會網絡國家行動計劃與北約合作網絡防御卓越中心(CCD COE)、荷蘭王國大使館共同發布了適用于網絡運營的國際法的塔林手冊2.0。

3.出席國際會議活動

美國智庫由于獨立于官方的靈活性,常出席美國官方不適合直接出面、但對國際互聯網治理合作進程而言至關重要的國際活動,并在會上發表演講、參與討論,直接表達本機構對互聯網治理的主張和立場,間接影響全球互聯網治理規則的建立。在中國舉辦的歷屆世界互聯網會議上,時常見到美國智庫人員的活躍身影。東西方研究所高級副總裁布魯斯·麥康奈爾(Bruce McConnell)連續參加了四屆世界互聯網大會。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詹姆斯·路易斯參加了首屆和第二屆世界互聯網大會。布魯金斯學會專家代表出席了第二、三、四屆世界互聯網大會,并與中國網絡空間研究院共同舉辦子論壇“互聯網國際高端智庫:網絡空間新型大國關系”。

(三)全球互聯網治理政策的解讀者

美國智庫通過評論文章、研究報告、研討會、公開演講等形式,對國內外互聯網治理政策進行分析解讀。這種方式既可加強美國民眾對互聯網政策的了解,同時也間接影響了美國高層對相關事件的決策。

一方面,美國智庫對國內互聯網治理政策保持密切關注,通過傳統媒體和新媒體,向本國民眾解讀美國互聯網治理政策,起著傳播理念、通達民意、引導社會思潮、培養公眾政策參與能力的作用。例如,2017年,在聯邦通信委員會恢復互聯網自由令后,美國企業研究所迅速發表文章《表決后:恢復互聯網自由令的下一步是什么？》,討論了網絡中立性辯論中的主要參與者可能采取的下一步措施。外交關系委員會設有《網絡評論周刊》,對每周國內外的互聯網大事進行回顧、分析與點評。伯克曼互聯網與社會研究中心設立了“互聯網監測”項目,不定期發布互聯網監測報告,通過研究、分析和數據可視化把握互聯網活動趨勢。大西洋理事會、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等智庫還設有新聞發布欄目,對政府近期出臺的互聯網治理相關政策進行跟蹤與解讀。必要時,智庫也會召開會議,匯聚成員點評、分析最新動態。2018年1月,情報部門發布有關俄羅斯機構入侵民主黨全國委員會(DNC)的服務器、意圖影響美國總統選舉結果的報告后,大西洋理事會在1月9日召集了成員電話會議,討論報告結果及其對新政府網絡安全和日益復興的俄羅斯立場的影響。

另一方面,智庫高度重視國際互聯網治理動向,并在較短的時間內進行分析、解讀。例如,在2015年聯合國秘書處發布了第四批信息安全政府專家組(GGE)通過的協商一致報告后,胡佛研究所發表文章《2015年GGE報告:網絡空間規范的下一步是什么？》,對報告內容及網絡空間的未來發展進行了分析及預測。

值得注意的是,美國智庫十分關注中國、伊朗、俄羅斯、朝鮮等國的互聯網治理最新動態,尤其對中國保持密切關注,及時展開相關研究、分析和評論。2017年,外交政策研究所邀請賓夕法尼亞大學社會學教授楊國斌點評了中國的網絡民族主義。同年,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高度關注中國互聯網治理政策系統,開辟了網絡專題并配有可視化思維導圖,發表多篇政策解讀性文章,如《中國網絡空間的匿名化》對中國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發布的四項法規進行解讀,并分析了中國互聯網治理模式；《網絡政策與黨的十九大》對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成立后中國技術政策的走向等諸多問題進行分析。

在中國舉辦首屆世界互聯網大會后,近幾年來美國智庫對中國參與全球互聯網治理進行密集點評。2017年12月,布魯金斯學會發布文章《美國不能再不顧中國這個全球網絡參與者》,提出中國政府正在借世界互聯網大會吸引國際社會對其全球互聯網規則制定和管理看法的支持。美國企業研究所發表文章《中國網絡周:美國企業“吻環”》,惡意評論中國近年來互聯網管理狀況。外交關系委員會2015年12月先后撰寫文章《中國互聯網大會:習近平給華盛頓的信》《關于中國世界互聯網大會的最終思考》，意在放大中美在網絡空間的矛盾沖突。由于智庫大部分報告、評論文章、演講摘要,民眾均可在網站免費瀏覽,智庫的解讀能夠直接深刻地影響美國民眾對國內外互聯網治理的認知。

(四)全球互聯網治理方式的探索者

美國智庫不僅為美國參與全球互聯網治理出謀劃策,同時還成為所謂的“政策創業者”(policy entrepreneurs),開發創新性政策解決方案⑤,積極探索全球互聯網治理新方式,服務美國國家利益和全球戰略。

大部分智庫都設立全球互聯網治理的專項項目。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設立網絡政策倡議計劃,致力于解決國際網絡政策挑戰,制定和推動加強網絡空間國際穩定和安全的規范和政策建議。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設立國際網絡安全項目,旨在尊重公民隱私和自由的同時,尋求解決安全威脅的綜合性國家網絡安全戰略。外交關系委員會開設“數字和網絡空間政策計劃”,著力解決互聯網問題,保持全球互聯網的開放性、安全性和靈活性。大西洋理事會的“網絡國家行動計劃”、胡佛研究所的“斯坦福網絡倡議組織”、美國企業研究所的“全球互聯網戰略項目”、蘭德歐洲中心的“網絡空間混合治理”項目皆旨在探索不同形式的全球互聯網治理方式。

治理模式方面,美國智庫普遍主張國際間、跨地域合作治理。2016年1月,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發表報告《網絡空間治理:跨大西洋領導力的路線圖》,指出美國和歐洲可以通過跨大西洋的合作,為制定全球網絡空間政策框架提供新的方法。2016年,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發表文章,認為美澳兩國政府和執法機構之間需進行多層次合作以應對跨區域網絡犯罪,并做好信息共享。2016年,蘭德公司發布了《謀求與中國達成網絡空間共識》報告,分析了中美對網絡空間的不同看法。

治理框架方面,美國智庫試圖提供一套全球互聯網治理方案。2014年9月,信息技術與創新基金會發布了名為《超越互聯網普遍主義:解決跨國互聯網政策的框架》的報告,為評估和解決跨國互聯網政策沖突提供了一個新框架:各國有權根據自己的國家需求和規則制定互聯網政策,以促進全球互聯網商務和數字自由貿易,并保留底層的全球互聯網架構。美國東西方研究所啟動了“網絡空間全球合作倡議”,針對互聯網產品和服務安全、打擊惡意網絡行為、信息和技術跨境流動等問題,提出具體行為規范,旨在加速網絡空間國際規則的制定進程。

治理組織方面,美國智庫建立了相互協調合作的研究機構。東西方研究所與荷蘭政府、海牙戰略研究中心建立了全球網絡穩定委員會(GCSC),這是第一個專為加強國際網絡安全和穩定制定規范和政策提案而組建的機構。北約與卡內基合作創建“跨大西洋專家社區”,旨在解決保護重要網絡基礎設施所帶來的新興安全挑戰。

治理手段方面,美國智庫提出了不少具體微觀的工具或設計。2015年12月,新美國安全中心推出NextWare網絡協作工具包,為網絡安全從業人員提供了一套互動式協作工具。胡佛研究所自2014年開設網絡安全新兵訓練計劃,積極培養抵御網絡攻擊和網絡犯罪的人才。2018年,外交關系委員會提出各國政府和全球技術社區應更新改進核心互聯網協議,推進有約束力的聯合國打擊網絡犯罪公約和網絡空間國家行為守則的制定。伯克曼互聯網與社會研究中心設立“互聯網穩健性”項目,測試研發了名為“Amber”的免費軟件系統,旨在提高全球互聯網在各種環境中的彈性和穩健性。

(五)美國全球互聯網治理霸權的鼓吹者

盡管美國智庫幾乎都宣稱“客觀”“公正”“獨立”“非黨派”,但在實際運行中,智庫的任務不光是提供中立的政策咨詢,擔當“新思想的孵化器”,更扮演著“游說者”角色⑥。部分智庫成為了美國政府互聯網治理戰略的說客,集中力量塑造公眾對特定問題的認識,以使國家解決方案合法化。2014年11月,“索尼影業”事件發生后,奧巴馬因應對不力受到美國各界的公開指責,此時美國智庫通過公開討論會、撰寫評論等多種形式將輿論焦點引導至“攻擊索尼影業的背后主謀是朝鮮”,加速美國政府出臺《國防部網絡戰略》⑦。因此,智庫常被稱為“影子政府”。

政府通常會給予智庫一定的資金幫助,例如,伯克曼互聯網與社會研究中心子項目“互聯網監測”由美國國務院和麥克阿瑟基金會聯合贊助。這使得美國政府常借智庫之口引導輿論,為滲透己方思想的新政鋪路。一方面,智庫常邀請在職官員參加會議、參與課題、發表演講,溝通信息、互通思想的同時,了解政府最新動態以便調整研究方向。例如,2013年2月,新美國安全中心與美國參議院全球互聯網自由核心小組舉行了專家小組討論會,探討了當年影響互聯網治理的主要問題；另一方面,智庫通過撰寫報告、評論文章、公開演講等方式,對部分發展中國家的互聯網治理政策進行夾雜美國意識形態的解讀,成為美國全球互聯網治理霸權的鼓吹者。

中國成為美國智庫進行說三道四的主要目標國,其中尤以新美國安全中心最為突出。2014年12月,新美國安全中心連發《戰國:中國的網絡安全戰略》《“中國特色互聯網”如何破壞網絡》兩篇文章,指出中國正在試圖通過“互聯網主權”破壞美國對自由開放互聯網的愿景。2018年,新美國安全中心發表文章《中國在網絡領域的政治控制和軍事霸權》,指出中國正試圖在網絡空間中爭奪話語權。2018年3月,新美國安全中心發布《在陷入困境的水域中釣魚 跨越太平洋和臺灣海峽面對網絡間諜》的報告,指出中國網絡攻擊的兩個戰略目標是臺灣和美國,并提出美國國土安全部(DHS)與臺灣網絡安全部門之間要有更密切的雙邊互動舉措,共同面對中國的威脅。2015年12月,在中國舉辦第二屆世界互聯網大會之時,美國企業研究所在Twitter上發表文章《中國挑戰互聯網治理的多利益攸關方模式》,指責中國政府主導的互聯網管理方式與當今多利益攸關方模式沖突。美國政府依托智庫,向公眾灌輸“以中俄為代表的崛起國家是破壞當前互聯網治理模式的罪魁禍首”“俄羅斯和中國有意將‘愛國黑客’作為政策工具”的思想。這些帶有刻板偏見的智庫思想充分體現了美國霸權思維。此外,智庫使用其網頁和定期電子郵件提醒公眾和政策制定者舉辦關鍵的政策辯論⑧。智庫借助傳統媒體和新媒體傳播自己的思想成果,大大提高了自身影響力,有力擴散了美國霸權思維。

三、借助智庫提升中國參與全球互聯網治理的制度性話語權

制度性話語權作為一種軟實力,就是在起草、參與制定國際游戲規則中的影響力和決策權。美國憑借自身的技術、人才、資本等先發優勢,長期主導著全球互聯網治理的基本格局和走勢,包括中國在內的發展中國家一直處在“失語”“缺席”“弱勢”的狀態。我國從網絡大國邁向網絡強國的進程中,需要大力借助智庫提升中國參與全球互聯網治理的制度性話語權。鑒于國情差異,美國智庫的經驗值得中國辯證地吸收借鑒,充分發揮中國智庫在全球互聯網治理的獨特作用。

(一)強化高質量成果,創建世界一流互聯網治理智庫

大力建設一批具備國際視野、擁有國際影響力的世界一流的互聯網治理智庫,在尊重國際通行的合理性的治理規則和話語體系基礎上,對于全球互聯網治理體系中不合理的成分,鮮明地提出具有全球共識的改革建議。一方面,要在解決全球性互聯網問題上具有新概念新理念新思想的創新能力、話語建構說服能力、議題議程的設置能力、國際規則改良解釋解決能力等；另一方面,要通過科學合理的研究手段提出具有全球性共識的觀點,如利用大數據提高智庫的決策水平,增強智庫成果的有效性、前瞻性、科學性和針對性,使智庫在全球互聯網治理中充分發揮作用,為創新全球治理模式提供強大智力支撐。

(二)面向國際社會,加強與高端智庫的交流與合作

目前,中國政府占據了國際交流的主動權,官方色彩較重。而中國智庫通常缺乏與國際社會的思想交流與對話,也較少舉辦國際性研討會、咨詢會。一方面,要鼓勵中國智庫走出國門,與全球有影響力的高端智庫定期展開國際性的對話交流,提高在聯合國互聯網治理論壇、倫敦進程、塔林手冊等國際平臺的能見度；另一方面,借助智庫力量搭建多方參與的國際對話平臺,開展合作研究、教育培訓、會議對話,向全球傳播互聯網治理的中國主張和方案,通過對話協商發揮“思想磨合劑”功能,促進各方共識的達成,提高中國智庫在國際舞臺的影響力。

(三)培養智庫人才,打造中國特色的“旋轉門機制”

由于互聯網治理涉及多學科、多領域,必須加強團隊建設及跨學科綜合人才的培養。智庫可邀請網絡安全和信息技術公司的專家,對政策實踐者展開定期的培訓學習。同時,鼓勵政府高級管理者退休后加入智庫,或者通過借調、訪問、顧問等多樣形式引進政府人才,提高智庫人才的核心競爭力。此外,可制定相關機制,選拔優秀的智庫研究人員進入政府工作,形成階段性的智力流動,不僅使智庫成果能盡快為政府所用,也讓決策更加行之有效。

(四)加強宣傳推廣,多元渠道助推智庫影響力增長

智庫是思想庫,其優質產品必須被傳播,讓公眾了解到互聯網治理的最新成果及其價值。中國智庫一方面要“造船出海”,例如建立多語種官網、搭建自有平臺,運用多媒體產品豐富傳播形式,提高智庫及其產品的國際影響力；另一方面要“借船出海”,與國際媒體展開積極合作,做到會前積極預熱、會中跟進情況、會后評論總結,從而獲得社會更廣泛的認知與認可。在“智庫先行”的未來,智庫作為國家制度的有機組成部分,要大力借助傳播渠道,傳播好全球互聯網治理的中國聲音、中國方案。

注釋:

① Gallia M Lindenstrauss,Yoel Guzansky.ForeignPolicyThinkTanksandDecisionMakingProcesses.Strategic Assessment,2017,20 (2),125-135.

② Donald E.Abelson.ItSeemedLikeaGoodIdeaattheTime:ReflectionsontheEvolutionofAmerican.Canadia Review of American Studies,2016,46(1),139-157.

③ Donald E.Abelson.Oldworld,newworld:theevolutionandinfluenceofforeignaffairsthink-tanks.International Affairs,2014,90(1),125-142.

④ Y Guzansky,G Lindenstrauss.ForeignPolicyThinkTanksandDescriptionMakingProcesses.Strategic Assessment,2017,6(20),125-135.

⑤ B Fraussen,D Halpin.Thinktanksandstrategicpolicy-making:thecontributionofthinktankstopolicyadvisorysystems,Policy Sciences,2017,50(1),105-124.

⑥ R Singh,NN Sharma,U Jha.ThinkTanks,ResearchInfluenceandPublicPolicyinIndia,Vision,2014,18(4),289-297.

⑦ 魯傳穎:《美國智庫在網絡安全政策決策機制中的作用及特點》,《現代國際關系》,2015年第7期。

⑧ Lauren McDonald.ThinkTanksandtheMedia:HowtheConservativeMovementGainedEntryIntotheEducationPolicyArena,Education Policy,2013,28(6),845-8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