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高速發展下的病態社會：淺析《倫敦場地》中的倫理環境

王麗

一、簡介

馬丁·艾米斯是英國當代著名作家，素有英國“文壇教父”之稱，與伊恩· 麥克尤恩、朱利安·巴恩斯，并稱英國“文壇三巨頭”。馬丁·艾米斯1949年出生于英國，他的父親是著名小說家金斯利·艾米斯。因此，從小馬丁·艾米斯就受到家庭環境的影響，在文學方面顯示出卓越的天賦和才華。1974年，在他25歲時，他的第一部作品《雷切爾文件》一舉獲得毛姆文學獎，此后的一系列作品將他推上文壇巔峰，被GRANTA雜志評為“最受歡迎年輕作家”。他的創作風格受到卡夫卡、納博科夫、喬伊斯等人的極大影響，筆法中伴隨意識流、黑色幽默，以及濃郁的魔幻寫實風格。作品以先鋒的文學品格、豐富的創作形式、多變的敘述筆法，獲得世人的好評。

《倫敦場地》描寫了一起世紀末發生在倫敦的謀殺案。小說中的美國作家薩姆森（Samson）在自己的文學創作方面一直不甚成功，后來又得知自己患了絕癥，寂寞絕望的他來到英國，當他無意中得知妮科拉（Nicola）的故事和計劃時，他很激動，認為自己成名的機會終于來到了。于是，他追蹤著妮科拉的生活腳步，準備記下他所知道的一切和妮科拉有關的故事，最后把它們寫成一本書，他自己也一定會借此成名。小說中的女主角妮科拉有預測未來的特殊能力，她知道自己在將來會被人謀殺。所以她要自己來挑選那個未來謀殺她的人。在她的身邊有兩個男人，一個是上流社會的體面紳士蓋伊（Guy），另一個則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流氓惡棍基思（Keith）。蓋伊很有錢，生活富裕但卻并不幸福，自從有了兒子之后，和妻子的感情也日漸淡薄。他們唯一的兒子小小年紀就叛逆不羈、古怪孤僻，這一切都讓蓋伊覺得家庭不幸、苦悶孤獨。當他偶然在黑十字架酒吧認識了妮科拉之后，就認定了這個女人能夠帶給他幸福，所以他深深地迷戀著妮科拉。基思生活在社會底層，他是個十足的惡棍，坑蒙拐騙，色情下流，做盡了壞事。他也有妻子和女兒，但他卻從未盡到一個丈夫和父親該有的責任。自從他認識了妮科拉，他便和她保持著情人的關系并且心甘情愿的被妮科拉所驅使。妮科拉憑借自己的美貌和高超的演技把這兩個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間，她想讓基思謀殺自己，勾引蓋伊是因為可以得到他的錢去供基思揮霍，以便自己控制和掌握基思。但是，故事的結局卻沒能如妮科拉所愿，那個一直想成名的作家薩姆森最終謀殺了她。

二、文學倫理學批評理論中的倫理環境

《倫敦場地》描寫了上個世紀末的英國倫敦，這個時候的西方社會已經經歷了經濟的高速發展，物質資源極為豐富，本來人們的生活應該非常幸福，但事實卻并非如此。長期的對于物質和財富的追求，造成了自然環境的惡化、社會倫理道德的缺失。人們崇尚金錢，拜金主義充斥著整個社會，曾經的道德規范喪失殆盡。人們沒有追求，沒有信仰，沒有是非觀念，整日渾渾噩噩，麻木不仁。為了獲取利益、攫取金錢，不惜出賣肉體和靈魂。

《倫敦場地》中的主要人物個個自私、麻木、為了追求自己的利益和攫取金錢不擇手段，泯滅人性，罔顧倫理道德。最終，小說中的人物都難逃悲劇的命運結局。

聶珍釗先生強調指出，文學倫理學批評必須重視對文學的倫理環境的分析，“倫理環境就是文學產生和存在的歷史條件。文學倫理學批評要求文學批評必須回到歷史現場，即在特定的倫理環境中批評文學。”（ 聶珍釗，2010：19） 如果不這樣來分析解讀文學作品，就不會對文學作品有一個客觀正確的評價。

因此，若要對《倫敦場地》這部文學作品做出客觀公正的闡釋和解讀，我們就需要從倫理的視角出發，以故事發生的倫理現場——倫敦為立足點，對小說人物所處的倫理環境以及人物與人物之間的倫理關系做出梳理辨析，以求深層次的挖掘出小說所折射出的作家馬丁·艾米斯對現代社會深刻的人文和道德關懷。

三、病態的社會：《倫敦場地》中的倫理環境

在《倫敦場地》中，艾米斯筆下的倫敦是晦暗的、荒涼的，尤其是小說中對于倫敦的環境污染和異常的氣候的描寫更使得故事發生的這片倫敦場地充滿壓抑的、令人窒息的氛圍。正是在這種沉悶壓抑的環境背景下，小說中的人們過著精神頹廢、思想麻木的生活。

小說中的倫敦環境污染非常嚴重，到處都是垃圾，又臟又亂，人們在這座城市里根本呼吸不到新鮮的空氣。在小說的第二章，薩姆從紐約來到倫敦，住在他的朋友家里，有一天，當他從朋友家的窗戶向對面街道看去，卻發現在馬克·阿斯普雷的那間凸窗圖書館對面的街道上，有一塊停車場大小的綠色廣場，“但令人相當遺憾，相當失望的是，這塊綠地上有一小堆垃圾。”（艾米斯，2003：25）小說中還寫道：“提一件關于倫敦的事：盡管現在倫敦不再是遍地狗屎，但還是有很多。與紐約相比，即便是與老紐約相比，這也算得上藏污納垢的極限了。”（艾米斯，2003：97）這就是倫敦，到處都是狗屎，骯臟至極。還有波特比羅街（Portobello Road），這是人們經常活動的街道，環境也非常糟糕。小說是這樣描寫的：“上帝——往外看看吧——波特比羅街，整個就是一條被踐踏、被損壞的槽溝，四分五裂，充斥著老鼠。”（艾米斯，2003：165）有一次，薩姆和妮可拉在一起商討完謀殺計劃后，在凌晨出去散步，發現凌晨三點的倫敦街道上污水橫流，煙頭散落在污水中，街道上隨處堆積著破爛的廢物。更有甚者，當馬馬杜克生病的時候，蓋伊建議全家搬出倫敦，卻遭到了妻子霍普的質疑：“哦，是嗎？到哪兒，蓋伊？月亮上？你沒有聽說嗎？每個地方都是廁所。”（艾米斯，2003：244）從霍普的話語里，我們不難想象倫敦的城市衛生是多么得骯臟雜亂，人們的生活環境是何等的惡劣。

除了嚴重的環境污染，在倫敦，異常的氣候現象也在人們的心理上籠罩了一層厚厚的陰影，使人感到一種喘不上來氣的壓抑和窒息。

《倫敦場地》中的故事發生在新千年前夕，這明明是在寒冷的冬天，但是小說中卻不止一次的提到了天氣很熱，以至于人們呼吸都很困難。有時又會吹來冷風，甚至還會有暴雨和冰雹的突然降臨，這些異常的天氣經常讓生活在其中的人們無所適從、痛苦不堪。

作者在第一章里這樣描述倫敦的天氣：“英國人，上帝愛他們。他們談論天氣，但這些天，地球上每個人都在干這事兒。現在，天氣是超大氣的。因此，在一定意義上，是超氣象的。你能把這叫做天氣嗎?”（艾米斯，2003：14）之后，作者又進一步的寫道：“我們都知道，那幾天太陽和風暴都讓我們感到了生活在一個行星上是怎么一回事，而近來天氣的驟變使這種感覺加深了。”（艾米斯，2003：43）在小說的描述中，我們可以看見倫敦天氣的多變和反常。

除了異常的天氣，在小說中太陽總是很低，而且還越來越低；死云總是呆滯的一團一團出現在天空上。

這樣低矮的、從來升不高的太陽，還有總是出現在天空的呆滯的一團一團的死云，更進一步的加重了小說中的倫理現場——倫敦的沉悶、壓抑的氛圍，這種氛圍使得生活在這片倫敦場地上的人們更加的心灰意懶、麻木頹廢。

四、結語

根據聶珍釗教授所提出的文學倫理學批評理論對《倫敦場地》進行分析，如果重返故事發生的倫理現場——倫敦，我們不難體驗出小說中所展示出的倫理環境：氣候異常、環境污染嚴重、核威脅時刻存在、人們在絕望、壓抑、令人窒息的環境下生活，變得越來越冷漠，越來越麻木，越來越頹廢。艾米斯正是通過這樣的描寫來揭示世紀末病態的英國社會給人們的精神和倫理帶來的極壞的影響，這也隱秘的體現了他對人類社會道德倫理的深刻反思和深切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