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及第
(吉首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南吉首416000)
瀘州,古稱“江陽”,是四川省東南部省轄市,位于川滇黔渝結合部。據《中國語言地圖集》(第二版),瀘州方言屬西南官話灌赤片中的岷江小片。瀘州方言“來”[lai]使用頻率高,表義復雜,詞性功能上除了和普通話一樣能用作謂語動詞、趨向補語外,還頻繁地用作助詞出現在日常口語及方言作品中。本文就瀘州方言助詞“來”的多功能性及語法化進程進行探討,其分類依據參照劉堅、汪藍生《近代漢語虛詞研究》中的助詞體系。[1]
據《現代漢語八百詞》介紹,概數助詞“來”表大概的數目,一般指不到那個數,有時也比那個數稍大或稍小。[2]P347“來”作概數助詞一是表概數,二是列舉原因。這兩種用法主要分布在“數詞+來1+量詞”和“數詞1+來1……數詞2+來1……”結構中,瀘州方言的“來1”也有這些用法,如:
(1)十來天。①文中例句括號內表普通話解釋或文獻來源,※表無該例句。
(2)五十來歲。
(3)三斤來重。
(4)一來他回家是看媽老漢兒,二來是及相親。(一來他回家是看父母,二來是去相親。)
上文例(1)(2)(3)表概數,例(4)列舉原因。
瀘州方言“來1”還常用于“位數詞1+來1+位數詞2+來1”結構中,表示數目較大,這種用法在普通話里也有,但使用頻率較低,如:
(5)人孃工作能力好兇啊,一年能掙十來百來萬的。(他工作能力好強啊,一年能掙十來百來萬的。)
筆者在北大CCL數據庫中檢索到少量現當代文學作品中有“個+來”表概數的用法,瀘州方言中沒有這一用法,用“個+把”取而代之。如:
(6)我詫異:“你去了個來月,也應當回來了”(亦舒《圓舞》)
例(6)在瀘州方言中只能說成是“我詫異:‘你去了個把月,也應當回來了’”。
在漢語方言虛詞系統中“來/得來”作結構助詞的用法較為普遍。劉堅(1992)從四川籍作家郭沫若和沙汀的文學作品中舉例論證了“來/得來”不僅在吳語里,在四川方言中也可用作結構助詞。[1]P147邢向東(1994)以神木話為例,指出陜北晉語中也存在著結構助詞“來/得來”。[3]瀘州方言“來”作結構助詞的情況比較復雜,既可單獨作結構助詞,也可與其他成分結合作復合式結構助詞,具體請看:
在瀘州方言中,當表示施展動作進行嘗試、試探時,“來2”放在“V來2告哈”結構中作結構助詞,充當目的補語標記。如:
(7)在決定買哪件新衣服之前,他都會先穿來告哈。(在決定買某件新衣服之前,他都會先穿來試下。)
(8)這首歌我聽來告哈,再告訴你好不好聽。(9)飯我吃來告哈,看熟沒有熟。
這種結構受一些句法和語義限制,具體包括:“V”一般是單音節動詞如例(7)(8)(9)中的“穿”“吃”“聽”;“V”前一般不出現狀語進行修飾,否則語感上顯得極為不自然,如例(8)不可改為“這首歌我高興地聽來告哈,再告訴你好不好聽”;動作行為的實施者必須是有生名詞,如例(7)中的“他”,例(8)(9)中的“我”。
(10)花兒紅得來像火一樣。(11)他傷心得來從早哭到晚。(12)一分錢他都扣門得來舍不得出。(一分錢他都吝嗇得來舍不得出)
瀘州方言“來”常與“得”連用,構成復合式結構助詞“得來”作補語標記。“得”與“來”之間不插入其他成分,“來”后語氣稍有舒緩。這種結構受一些句法和語義限制,具體包括:
1.“A/V”前不出現程度副詞,“得來”后補語不能省略(與吳語不同);
2.“A/V”作謂語暗含動作或性狀的已然態,并且這種動作或性狀還可能持續到現在。如
例(10)“紅”是“過去已經紅了,并且現在有可能還在紅”。例(11)“傷心”是“過去從早到晚都在傷心,現在有可能還在傷心”;
3.“A”一般是單音節或雙音節性質形容詞,不能為“狀態形容詞”,否則與“得來”后起強調作用的結果、狀態或程度的補語相矛盾。如例(10)就不能改為“花兒通紅得來像火一樣”。
4.從句型分布上看,“得來”可以出現在謂詞性謂語句(10)(11)、主謂謂語句(12)中,但不出現在名詞性謂語句中。
(13)他口水來呆地好惡心。(他唾液橫流的樣子真惡心)
(14)這個橘子耙稀來呆估計不好吃(這個橘子軟綿綿的估計很難吃)
(15)我最害怕他哭稀來呆的(我最害怕他傷心的樣子)
瀘州方言中還存在著一個很特殊的復合式結構助詞“來呆”。筆者在北大CCL數據庫中未曾檢索到這一結構,但在瀘州口語以及一些方言詞典中卻有所發現。如王文虎、張一周在《四川方言詞典》中將“哭稀來呆”解釋為“同哭稀稀,但程度更深,形容哭泣或沮喪著臉的樣子”。[4]P209“來呆”類似于古漢語中的助詞“然”,放在句中詞或詞組后表示一定的附加意義,相當于“……的樣子”。它在功能上相當于現代漢語中的“地”,充當狀語標記,如(13)(14),也可與“地”共現使用,語感上顯得更流暢自然,如(13)。另外,“來呆”后可加語氣詞“的”放在句末如(15)。實際上筆者認為例(15)仍可看作是結構助詞用法,該句補充完整應為“我最害怕他哭稀來呆的樣子”由于“來呆”和哭稀稀的“稀”都有“……的樣子”的意思”,與句末“樣子”羨余,故說話人受語言經濟性影響將其省略,只保留語氣助詞“的”,進行煞句。
曹廣順(1995)指出事態助詞的語法意義是指明某一事件或過程所處的狀態。在近代漢語中,加在一個分句或全句末尾的事態助詞“來”則是指明某一事件、過程是曾經發生過的,是過去完成了的。[5]P98普通話中的“來”作事態助詞的用法已經消失了,但是在瀘州方言中還保留著這樣的用法,并且延伸出新的語法意義。具體請看:
瀘州方言中的“來3”放在全句或者分句末表示曾經發生過某件事或存在過某種狀態,包括“曾經”或“完成”兩種情況。“曾經”側重強調經歷,“完成”側重強調結果,在瀘州方言中區分二者的主要標準是看句中是否存在與“來3”共現的表示過去某一時間段或時間點的副詞,如“去年”“昨天”“下午”“以前”等。
(16)外頭沒落雨,我出門及看來。(外邊沒下雨,我出門去看來。)
(17)天落雨了,我及給他送傘來。(天下雨了,我去給他送傘來。)
(18)我昨天及圖書館看書來。
(19)我前幾天及考駕照來。
上文例(16)(17)中的“來3”表示“完成”,(18)(19)中的“來3”表示“經歷”。
當“來3”表“完成”時,相當于普通話的“了”;表“經歷”時,相當于普通話的“過”,“表示動作行為或狀態變化曾經發生且已經結束,從事件的結束到參照時間點(不含參照時間)需要經歷一段時間。”[6]在肯定式中“來3”還可與“了”或“過”共現使用。如:
(20)我跑及爬了山來。
(21)我及過武漢大學看櫻花來。
李華勇(2016)認為與瀘州方言同屬西南官話的成渝片資中方言“來”黏附于句末,可表示相對于某參照時點不久前,曾經發生過某種行為或事情。“來”作體貌助詞,稱“近過去體”,句中常出現距離參照時點(往往為說話時間)較近的時間詞與之配合,如“剛剛”“昨天”等。[7]然而據筆者調查,瀘州方言中的“來3”表示的事件或行為發生時間離說話時間可近可遠,甚至可以是過去某一模糊的時間段,如:
(22)他昨天及北京來。
(23)我前幾年及那里來,所以現在那個地方是啥子樣子我就不清楚了。
(24)你好久及北京來?
例(22)中的“昨天”離說話時(今天)較近,例(23)中的“前幾年”離說話時較遠,例(24)中的“好久”即可以指很久之前,也可指最近。
值得注意的是,“來3”不能輕易省略,否則句子表示的時間意義將會變化,句中即使出現了表過去的時間副詞,“來3”,也不能省略,否則將不能成句。如:
(25)他及吃飯來。
(26)他昨天及外婆家來。
例(25)中的“來3”省去后,“他及吃飯。”將表示“他將要去吃飯”。例(26)中的
“來3”去掉后,句子將不能成立。這說明“來3”除了能表示“曾經”“完成”的語法意義,還在句法結構上具有煞句功能。
從句型分布看,“來3”主要出現在一般動詞謂語句句末,與趨向動詞“及(去)”配合使用,分布在“及+(處所+)VP+來”或“V+處所+及來”結構中,如:
(27)我剛剛及菜市場買菜來。(我剛剛去菜市場買菜來)
(28)我到我們公司及拿東西來。
(29)我們前天一起及唱歌來。
(30)你走哪里及來?
(31)我上北京及來。
“來3”除用在“是不是”“有沒有”這種正反問句外,一般不單獨用在“有”字句和“是”字句中,如:
(32)你是打他來?(※)
(33)你有欺負她來?(※)
“來3”還可以用在主謂謂語句中,如:
(34)這個問題我們討論來。
(35)這個杯子我昨天裝過咖啡來。
“來3”句類分布較廣,可出現在陳述句、感動句和疑問句中,出現的疑問句包括是非問、正反問句,選擇問句和特指問句。如:
(36)她前天及醫院看我來。
(37)你那么累是剛及跳舞來?
(38)你是不是罵他來?
(39)你是及北京來?還是去上海來?
(40)你及哪個屋頭來?(你去誰家來?)
(41)A:你怎么什么問題都知道?
B:我及北京大學讀過書來!
用在感嘆句中,表示說話者對發生過的動作行為或事情進行強調、炫耀,希望引起聽者的重視。如上文中的(41)“我去北京大學大學讀過書來”言下之意是“我可是曾經去過北京大學讀書,當然很聰明,很多問題都知道答案”。
王春玲(2007)認為四川官話方言中表“經歷”的“來”沒有否定式,即不存在“否定詞+V(P)+來”這樣的格式。[8]據筆者調查發現,瀘州方言中的“來3”所在分句也沒有否定式,并且筆者認為下文將談到的表示“先行”的“來4”也沒有否定式。瀘州方言中當表示過去沒有經歷或完成某事某動作行為時,去掉“來3”用“過”表示,并且句末往往加語氣詞,對“沒有去”這個既定事實加以強調說明。如:
(42)我之前沒有及北京來。(※)
我之前沒有及過北京。
我之前沒有及過北京啊!
西南官話區中的“來”作助詞往往可以表示“先行”。如胡光斌(2011)指出遵義方言中的“來”用于分句或句子末尾,表示先完成某種動作、出現或實現某種情況或者到了某個時間再進行另一動作[9]。瀘州方言“來4”也有這種用法,筆者認為“來4”還可根據語境具體分為“先VP”或“先VP來再考慮”兩種語法意義。如:
(43)我把瞌睡睡醒了來,再及看書。(我先把覺睡醒了,再去看書。)
(44)我昨天是先把作業做了來,再及耍的。(45)A:快點出門啊,不要再拖時間了。
B:等我先把衣服穿歸意了來。(等我先把衣服穿好了再出門)
(46)要想我不生氣?等你先道歉了來。(要想我不生氣?等你先向我道歉,我再考慮是否原諒你)
(47)A:我們明天到底及不及爬山啊?
B:等我先看下明天的天氣預報了來。(等我先看了明天的天氣預報,再考慮是否去爬山。)
上文前三句“來4”表示“先VP”,后四句“來4”表示“先VP來再考慮”。
“來4”常與時間副詞“先”共現,構成“先……來”,置入把字句中,通過詞匯和語法手段同時表示“先行”的語法意義,并且“來4”所表示的行為或事件發生時間可以是過去,也可以是將來。如:
(48)明天先等我做好飯了來,你再來我家。
(49)我每天晚上都是先吃了飯來,再洗澡。
從句型分布看,“來4”比“來3”分布范圍廣,可以分布在動詞性謂語句、形容詞性謂詞句和主謂謂語句中。如:
(50)要想出院,你必須先把病醫好了來。
(51)等天亮了來,我們再出發。
(52)今天晚上我們先去把飯了來,再去唱歌。
(53)這件事情我們必須先討論了來,再做決定。
從句類分布看,“來4”與表示“經歷”和“完成”的“來3”相同,也可用于陳述句和疑問句,除此以外還能用于祈使句的肯定式,表示說話者希望聽話者按自己的意愿行動。如:
(54)你把書還了來,才可以離開圖書館。
(55)你真的需要等到天黑了來,才曉得回家嗎?
(56)先不要看課外書,我們一起把語文作業做完了來。
關于概數助詞“來1”的來源問題,呂叔湘(1957)、太田辰夫(1958)、胡竹安(1959)、劉堅(1992)都曾指出近代漢語中的概數助詞“來”是由另一個概數助詞“以來”省略而成的。我們贊成這種觀點。
“以來”省略為“來”最早見于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文學作品。如:
(57)玄石亡來,服以闕矣。(搜神記卷一九)
這時的“來/以來”還是表示時間概念的名詞,基本義是“從過去某時到說話時的一段時間范圍”。
唐五代以后,“以來”的概念由時間域擴展到表示事物的長度、容積等移動的范圍域,概數助詞由此而生,如:
(58)其夕,夢一少年,可二十已來,衣白練衣,仗義劍。(《瀟湘錄》,太平廣記卷三五二)
(59)即提一水瓶,可愛二斗以來,空中無物,置于庭中。(《仙傳拾遺》,太平廣記卷七四)
“以來”表示時間概念時可省作“來”使用,概數助詞“以來”通行之后也沿襲了這一習慣,由此,概數助詞“來”便產生了。最早用例可見于五代《祖堂集》和北宋《太平廣記》。如:
(60)有新到二百來人未參加和尚,惆悵出聲啼哭。(祖堂集)
(61)回顧,猶見岸上人揮手相送,可百來人。(太平廣記)
瀘州方言事態助詞“來”是由趨向動詞“來”虛化而成的。在“V(NP+)+來”結構中,實義動詞“來”前出現了新的動詞,“來”長期后附,處于謂語動詞的次要位置,為其虛化提供了最原始的句法環境。具體請看:
1.兼語式“V(NP+)+來”結構
(62)快去喊他來,我們要回及了。
(63)我叫弟娃兒來,你有啥子不曉得的當面問他。(我叫弟弟來,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問題當面問他)
在兼語式“V(NP+)+來”結構中,“NP”為有生名詞,既作“V”的受事,也是動詞“來”的施事,此時的“來”表示“目標或動作由一個地方轉移到說話者所在的另一個地方”,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動詞,具有明顯的[+位移]義,所表示的動作行為發生在“V”之后。
2.連動式“V(NP+)+來”結構
(64)你買瓶水來,我好口渴啊。
(65)你借枝鋼筆來,我滴寫不現了。(你借枝鋼筆來,我的鋼筆沒有墨水了。)
在連動式“V(NP+)+來”結構中,“NP”變為無生名詞,不能自主移動,只能被動地由施事者攜帶著一起移動,如(64)中的施事者“你”發出“買”這個動作使“水”由某個地方轉移到說話者所在的地方。此時的“V”和“來”施事對象一致,如(64)(65)中的施事對象“你”。“V”具有明顯的[+攜持]義致使“NP”發生位移的同時,也使“來”具有“由彼到此”的[+位移]義,但是這種[+位移]義是被動的,“來”主要表明的是事物運動的方向。
3.表“目的”的“V(NP+)+來”結構
(66)我唱歌來,所以聲音有點兒沙啞。
(67)我剛剛不在屋頭,去吃少午來。(我剛剛不在家里,去吃午飯來。)
戴浩一(1988)指出“兩個句法單位的相對次序決定于它們所表示概念領域里狀態的時間順序,管轄著漢語中大多數可以定出的句法范疇的語序表現。”[10]然而第三式卻打破了這種“時間順序原則”。它不同于第二式中的連動式,從時間上說“來”所表示的動作行為發生在“V”這個動作之前,如(66)中的“我唱歌來”應是“我先來,再唱歌”。從語義關系上看,第三式中的“來”已經變成了一個虛化的動詞,表示一種目的關系,(66)中“來”的目的是“唱歌”,(67)中“來”的目的是“吃少午(吃午飯)”。另外,在上文提到的連動式“V(NP+)+來”中,由于“V”具有[+攜帶]義,致使“來”仍具有[+位移]義,表示事物運動方向,但第三式中的“V”[+攜帶]義已丟失,如(66)“唱歌”(67)“吃”都不具有[+攜帶]義。由此“來”與“V(NP+)”的致使關系也就變得稀疏了,來的[+位移]義也就丟失了,加之位置后附,整個句子結構的語義重心就開始向“V+(NP+)”偏移,久而久之句子重新分析為“(V+(NP+))+來”結構。在新的“(V+(NP+))+來”結構中,“來”作謂語的句法環境與動詞義長期得不到保證,詞匯概念就開始從空間認知域轉移到其他域如時間域,在表示目的關系的同時,語義重心也自然而然地放在了“過去經歷過某事或完成過某事”這一動作結果義上,開始作表示“曾經”或“完成”的事態助詞,如上文中的(66)(67)。
瀘州方言表“先行”的事態助詞“來4”來源于表“完成”或“經歷”的“來3”,具體請看:
(68)A:今天他說話咋個弄澀力喔?(今天他說話怎么那么辛苦啊?)
B:他唱了歌來。
(69)A:他打算好久回家?
B:他唱了歌來。
例(68)“他唱了歌來”表示“他過去唱了歌”,其中的“來”表示“完成”。(69)“他唱了歌來”表示“他唱了歌,再回家”,其中的“來”表示“先行”。但我們仔細觀察,可發現,表“先行”的“來”同樣暗含“完成”義,例(69)中的“他唱了歌”這一事件雖還未發生,但是只有當這一事件實現后,才能引出“回家”這一事件的到來。因此從事件結果產生的時間先后性來看,筆者認為“來4”來源于“來3”。
“來”虛化為事態助詞后,常用在“V/A+得來”或“V/A+來”結構中,當說話者需要對“來”前的“V”進行強調、補充說明時,便會在“得來/來”后添加程度、結果或目的補語,由此促進了事態助詞“來3”向結構助詞“來2”地轉變。如:
(70)三娃昨天傷心得來不得了。
(71)我昨天穿了這雙鞋子來告哈。
例(70)中的“不得了”是對“傷心”程度的一種強調,去掉“得”和“不得了”后,句子剩余部分“三娃昨天傷心來”中的“來”仍表“完成”。同理,例(71)去掉“告哈”后,句子仍成立,“來”也表“完成”。
至于“AB來2呆”結構中的“AB”通常是瀘州方言中典型的雙音節謂詞性口語詞,如“耙稀”(軟綿綿的樣子)、“哭稀”(哭泣的樣子)、“口水”(留著口水的樣子)。因此這類結構實際上也屬于“V/A+得來2”結構,因此其中的結構助詞“來2”同樣來源于事態助詞“來3”。
綜上,我們可以將瀘州方言中的助詞“來”語法化過程重構為:
A:“以來”→概數助詞“來1”
B:動詞“來”(到達、到)→事態助詞“來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