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在推動科技成果轉化工作中的作用與探索

□ 高菲菲 GAO Fei-fei

科技成果轉化是科技與經濟緊密結合的關鍵環節，是一項極為復雜的系統工程，從提出研究問題、課題立項到研究產出再到實現轉化需要經過許多中間環節，涉及多個主體，不僅僅是學術問題，也涉及更為廣泛的市場需求、政策法規等問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科技成果的轉化比其研制更難，周期更長[1]。我國一直面臨著科研投入與產出不成比例，科研成果轉化率低的問題，在醫學領域表現得也相當突出。除了少數醫療信息、咨詢、科技服務等項目外，大多數藥物研制、醫療儀器開發、試劑研制等項目，均有高投資、高風險、長周期、高收益的特點[2]。醫學科技成果轉化率低直接影響診療技術的發展和醫療水平的提高，關系到我國衛生和健康事業的持續發展。

本文從醫院科研管理人員的視角出發，基于現有的研究對科技成果轉化的要素及轉化模式進行總結，進而結合當前科技成果轉化政策和醫院的成果轉化實踐，探討醫院管理部門在科研成果轉化過程中所起的作用。

科技成果轉化的要素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促進科技成果轉化法》對科技成果轉化的定義：為提高生產力水平而對科學研究與技術開發所產生的具有使用價值的成果所進行的后續試驗、開發、應用、推廣直至形成新技術、新工藝、新材料、新產品，發展新產業等活動。科技成果轉化可以分為科技成果形成(基礎研究、應用研究)、科技成果商品化(成果轉讓、許可、出資、融資等)和科技成果產業化(研究開發、中試、試銷、投產等)三個階段[3]。成果轉化是個系統性問題，涉及多個環節多個要素，參與成果轉化的要素一般包括：政府、研究機構、研究者、企業、技術轉移服務機構，順利實現轉化需要各要素聯動，協同發揮作用。

政府作為政策的制定者和宏觀方向的把控者，在成果轉化過程中起著不可或缺的宏觀調控作用，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規劃和引導作用，從國家層面明確科研成果轉化的重要地位；政策扶持作用，科研成果轉化往往具有轉化周期長風險大的問題，政府可以通過增加財政投入、稅收優惠、設立轉化醫學項目等扶持和激勵政策推進科技成果轉化；紐帶聯結作用，政府可以搭建科技成果信息系統和轉化公共服務平臺，作為企業和研究結構、研究人員之間的紐帶，促進雙方的交流合作，降低交易成本。

為了推動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實施，深化科技體制改革，激發科技人員創新活力，促進科技與經濟的有機結合，我國于2015年修訂了已經實施了近20年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促進科技成果轉化法》，從法律的高度著力破除制約科技成果轉化的機制障礙，推進科技成果使用權、收益權和處置權改革。2016年2月《國務院關于印發實施〈中華人民共和國促進科技成果轉化法〉若干規定的通知》(國發〔2016〕16號)，從促進研究開發機構、高等院校技術轉移，激勵科技人員創新創業和營造科技成果轉移轉化良好環境三方面做出了規定。2016年4月，國務院辦公廳發布了《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印發促進科技成果轉移轉化行動方案的通知》(國發〔2016〕28號)，圍繞當前科技成果轉移轉化的關鍵問題和薄弱環節，明確了促進成果轉移轉化的八項重點任務。在此基礎上，2016年9月原國家衛計委、科技部等5部門聯合出臺了《關于加強衛生與健康科技成果轉移轉化工作的指導意見》(國衛科教發〔2016〕51號)，明確了衛生健康領域科技成果轉移轉化工作的主要目標和重點任務，以促進衛生與健康科技成果轉移轉化與推廣應用，推進“健康中國”建設。

研究機構這里泛指高校、科研院所、醫院等有條件開展科學研究的單位。作為科研活動實施的載體，起到承上啟下和橫向的聯結作用，是培養人才和孕育科技成果的基地。通過制定相關管理制度，比如收益分配制度、知識產權保護制度、人員績效評價制度等，營造適宜科技成果產出和轉化的制度環境，并建立成果轉化平臺，為科研人員提供專業化服務。同時，理順轉化機制，為科技成果轉化創造良好寬松的環境。

研究者是實施科研活動、從事科學研究、推進科技創新的主體，研究者本人的研究水平、對成果轉化的認識、對知識產權保護的了解直接影響著科研成果轉化的順利實現。

企業是科技成果轉化實施的主體，它直接面向市場，對市場的需求更敏感，研究人員與企業對接，可以幫助其了解市場的需求，把握研發方向。同時也是成果實現轉化的重要資金來源和推介方?？蒲谐晒难邪l與轉化需要大量的經費投入，企業作為直接受益者，可以在這個過程中提供經費支持，并為科研成果順利走向市場提供專業的推廣服務?！吨腥A人民共和國促進科技成果轉化法》及其實施規定、《促進科技成果轉移轉化行動方案》等都明確提出了支持企業實施科技成果轉化的政策措施，以切實發揮企業的主體作用。

科技服務機構是技術轉移和成果轉化的加速器，包括：生產力促進中心、科技企業孵化、知識產權服務、技術轉移服務、科技資源共享以及各種評估、咨詢、審計類專業機構?？萍挤諜C構類型多樣，為科技成果轉化提供平臺支撐和信息咨詢服務，同時部分服務機構還能起到監督與規范管理作用，確?？萍汲晒D化有序進行。

成果轉化的主要模式

201 5年，《中華人民共和國促進科技成果轉化法》進行了修訂，其中有一個重要的舉措是下放了科技成果轉化處置權。一直以來，科技成果被當作國有資產處置，成果持有人要想轉化必須經過層層審批，手續繁瑣，進程緩慢。修改后的法律明確規定，科研單位對其持有的科技成果，可以自主決定轉讓、許可或者作價投資。自此，科技成果轉化過程中，政府主要起宏觀的規劃引導和平臺支撐作用，一般不直接參與具體的轉化過程，由研究機構、研究者、企業和技術轉移服務機構相互作用從而實現科研成果的轉化。吳壽仁指出[4]，科技成果轉化一般涉及三方主體：科技成果持有人、科技成果完成人和科技成果轉化實施者。在這個過程中，研究機構、研究者、企業、技術轉移服務機構承擔的角色并不是一成不變的，研究者可能是科技成果的完成人，同時也是轉化實施者，企業通常是轉化的實施者，但也可能同時是成果的持有人。根據各要素互動及作用方式來看，本文將科技成果轉化的模式總結為以下三種模式。

1.內生發展模式。研究者在自發進行科學研究基礎上取得科研成果，研究機構作為成果的持有人，通過主動尋找機會，依托于現有的政策直接投資，創造條件使成果實現轉化。如果科研人員有能力、有條件實施科技成果轉化，通過取得科技成果的所有權和使用權也可以作為科技成果轉化實施者。按照目前政策，科研人員可以兼職或離崗創業實施轉化[4]。在這種模式下，整個過程都以科技成果持有者作為主體自生自發地推動轉化的實現，不發生知識產權的轉移，呈現一種直線型的驅動模式。這種模式的優點是轉化速度快、耗時短，省略了協商合作等中間環節，并且研究者或研究機構能夠持續地提供有效的智力支持。缺點是與研究機構的職能定位較為不符，缺乏市場拓展的能力，難以充分整合社會資源，轉化過程資金投入需求大，管理上存在先天的缺陷及角色定位不清等問題。

2.外部驅動模式。外部驅動主要來自市場需求，企業根據市場的實際需求，設立目標，委托研究機構承擔技術開發任務或者提供技術咨詢和技術服務，由市場需求推動力促進科技成果的產生和轉化。吳壽仁[4]總結了技術開發的幾種情形：就科技成果進行后續試驗和開發；基于現有的科學技術、能力和條件進行技術開發；在沒有現成技術、能力和條件的情況下進行的研發。而技術咨詢和技術服務，這種模式的優點是，研究基于市場需求而開展，對研究人員來說風險很小，轉化投入有保障，確保研發方向不產生太大偏差，轉化速度較快。缺點是研究者處于被動地位，企業取得智力支持相對較為困難且風險較大。

3.內外聯動模式。科技成果持有方與轉化實施方開展合作，具體的合作方式主要包括：(1)科技成果持有人通過協議定價、評估定價等方式，將科技成果轉讓至科技成果受讓人，通常是企業，由企業實施轉化；(2)科技成果持有人采取許可使用方式，允許他人在一定期限、一定地域或行業領域以一定方式使用其擁有的科技成果，并收取費用，知識產權不發生轉移；(3)成果持有人以科技成果作價入股，明確股權和出資比例，把成果投入到企業進行生產，企業對合作生產的產品經濟效益實行獨立核算，最后按合同規定的比例支付效益給成果所有者。這種互動合作的模式，能夠最大限度地發揮參與各方的特長和優勢，相互促進，對于科技成果的提供方來說風險較少，轉化速度快。

對照上述主要的轉化模式，每種轉化模式都有其優勢或者不足。對于一所醫院來說，職能定位是臨床診療和研究，其生產開發能力非常薄弱，對市場需求并不敏感，可以看出內外聯動的模式立足于各參與主體的職能定位，能夠充分發揮各方優勢，是相對較優的選擇。但這一轉化模式，牽涉主體較多，利益關系復雜，有賴于各方的密切合作，也對研究機構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需要其在成果轉化工作中發揮承上啟下、協調各個參與主體的作用，通過協商選擇具體的合適的轉化路徑，促進轉化工作的實施。

醫院科技轉化工作思考

為了促進醫院科技轉化工作的進展，醫院作為培育人才孕育成果的基地，需要更好地發揮其作用。我院作為高校附屬的三級甲等?？漆t院，其定位為科研型教學醫院，歷來強調醫教研協同發展。栗美娜等指出[5]，科研型醫院不僅要持續產出高水平的科研成果，更需要將科研成果向臨床新療法、新診療規范、新藥、衛生政策等實際應用轉化。成果轉化的理念早已根植在醫院的科學研究實踐中，一些研究人員在研究過程也關注到科研成果的轉化推廣問題。然而，醫院的轉化工作也像大多數研究機構一樣面臨著不可忽視的問題，近年來SCI論文數攀升，專利數不斷累積，醫院先后成立了新技術開發部和轉化醫學辦公室，但是科研成果轉化工作尚處于起步階段，院內整體的轉化進程較為緩慢。正如杜艾樺、劉文華所言[6]，科研成果轉化率低的現狀與醫院的制度建設和組織建設密不可分。基于上文對于科技成果轉化要素、轉化模式的分析，內外聯動模式立足各主體要素的職能，是相對較優的選擇。醫院作為轉化過程中的一環，應當協調與其他要素之間的關系，共同促進成果轉化工作發展。作為科研管理人員，我們認為，醫院在科技成果轉化工作中，在以下幾方面可以有所作為：

1.營造良好的制度環境。自新修訂的《促進科技成果轉化法》頒布實施以來，支持科技成果轉化的政策體系已經形成，制約科技成果轉化的制度缺失、體制機制障礙等問題基本得到解決[7]。目前，國家和北京市政府均已對科研成果轉化提出了激勵舉措，鼓勵科研人員從事成果轉移轉化工作。在科研成果處置權下放的同時，醫院需要“接得住，管得好”，積極落實相關政策，就資源共享、成果登記、轉化交易等問題制定明確的規章制度及管理流程，建立內控制度，嚴格項目內部審查，對項目論證、可行性研究、轉化評估、執行和后續管理階段實行全過程監督，落實責任主體，加強管理，為順利實現成果轉移轉化保駕護航。

在科研工作中，研究人員往往更注重學術研究，通常滿足于獲得項目，產出論文，對成果是否能轉化應用不太關注，不考慮其是否具有轉化潛力和臨床應用價值，這也是為何項目數和論文數不斷增長，但有轉化潛力的成果卻寥寥無幾，是目前成果轉化率低的源頭性問題。這一現象一方面與我國長期以來的科研體制有關，另一方面也受到當前績效考核指標體系的影響。現在科研工作情況已經被納入醫院考核指標體系，與個人的薪酬、職稱、研究生名額直接掛鉤，得到了包括臨床醫生在內的所有人員的重視。但是科研工作的衡量指標通常是承擔基金的級別和數量，科研經費總額，論文影響因子、獲得獎勵的情況等，而科研轉化相關的指標，諸如專利及成果的推廣和轉化，長期以來未得到重視，在考核指標體系中沒有體現或者所占比重很小，研究人員從事科研工作時也具有較強的功利主義傾向，導致科研人員缺乏成果轉化意識，轉化積極性不高。因此，在績效考核和職稱評審方面，醫院應建立多元的考核和評價制度，不僅僅關注項目數、論文數，增加成果轉化相關指標，促使科研人員改變傳統觀念，使其更有動力從事成果轉移轉化工作。

最后要健全收益分配制度，在成果研發和成果轉移轉化各個階段評估科研人員的貢獻，根據其貢獻分配收益，不應簡單以是否轉化成功為唯一的評價標準，保護研究人員利益不受損害，減少對于科研成果轉化高風險的顧慮。

2.重視宣傳與引導。目前，政府已經出臺了多個促進科技成果轉化的文件，但是許多研究都發現科研人員對此知之甚少，政策普及尚不到位。對此，醫院應當加強科技成果轉化的宣傳和引導作用，提升研究人員參與轉化工作的主體意愿和認識，充分發揮其主體作用。首先，醫院管理人員要在思想層面重視成果轉化工作，全面了解和掌握國家和各級政府部門在科研成果轉化方面的法律法規和利好政策，參考典型案例總結轉化成功的模式和經驗，通過舉辦講座、交流會等形式，傳播轉化醫學的理念，宣傳科研成果轉化政策，普及成果轉化知識，引導研究人員在立項之初就關注其臨床應用價值；其次，普及知識產權概念，使科研人員增強對于專利權、著作權的認識，了解專利申請知識，為成果轉化奠定思想和認識基礎；最后，對于目前政府設立的轉化項目、成果推廣項目，例如北京市科委設立的成果推廣項目，北京市衛健委設立的首都衛生發展科研專項轉化項目，管理部門應積極宣傳，提供各種項目申報和合作信息，引導和支持科研人員申報。

3.加強科研臨床合作交流。臨床醫生掌握著豐富的醫學信息資源和臨床技能，但他們面臨著繁重的醫療工作，往往沒有時間或者缺乏一定的科研素養從事科研工作；而專職科研人員缺乏臨床工作經驗，對臨床需求不敏感，其研究與臨床工作脫節，在研究之初即缺乏轉化前景。面對這種現象，科研管理部門應當致力于建設交流平臺，促進臨床醫生與專職科研人員的交流以及跨學科的合作交流，使科研人員更加了解臨床的實際需要，同時幫助臨床人員在科研設計和方法方面獲得指導，以充分發揮雙方的優勢。

4.組建專業化成果轉化機構和團隊。由于醫學科研成果的復雜性和風險性等特征，使成果的供需雙方在成果價值評估、轉讓方式、權益分配等方面很難達成共識[8]。因此，需要對產品和市場均有深入了解的機構提供專業化的服務。除醫院內部交流平臺外，醫院還應成立專門的機構負責成果轉化工作，搭建成果轉化服務平臺，聘任熟悉科研業務和成果管理的復合型人才，專門從事成果轉化服務工作，為科研成果轉化“牽線搭橋”，組織醫院與企業、中介服務機構進行溝通交流，起到信息傳播、產品對接、資金融通的作用，打通供需雙方的溝通交流渠道，拓寬融資渠道，打破轉化的資金投入瓶頸，實現成果轉化的無縫聯結。一方面，將企業對產品的具體要求和市場需求傳遞給研究人員。另一方面，積極為已取得的研究成果尋找對應市場和資金渠道，加強與企業的合作，引入社會資本，為成果轉化提供資金支持。此外，醫院轉化機構還可以為科研成果價值評估及轉化提供相關咨詢和協調服務，幫助研究者篩選優秀的中介服務機構，為其提供指導，讓所有人都做自己最擅長最適合的事情。

小結與思考

醫學科技成果轉化是衛生健康行業創新發展的重要議題，內外聯動模式立足于各主體要素的職能定位，強調各要素能動性的發揮，是轉化過程中相對較優的選擇。在這個過程中，醫院應充分發揮其作用，協調各主體要素，促進醫院科技成果轉化工作的開展。

值得注意的是，在熱烈討論和探索思考成果轉化的同時，無論是研究者還是研究機構都要保持客觀科學的態度，不能急功近利，審慎考慮成果是否適合轉化，轉化之后的新產品、新技術、新方法會帶來怎樣的影響。醫學成果有其特殊性，成功轉化后會被應用到臨床診療中，面對的是患者，直接作用于人體，關系到全民健康問題。因此，在實施轉化前，醫院應與其他要素協同，對即將轉化的成果進行審慎的思考和全面的評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