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琳
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民族音樂教育對中國而言,是一個嶄新的課題,因為民族音樂理論教育、民族聲樂教育等園地尚未開拓。在以上海音樂學院為代表的高等音樂學府中,音樂教育家們不斷研究與實踐,為民族音樂的教學開疆拓土,培養出一批又一批民族音樂的優秀人才。
2018年11月26日,由上海音樂學院主辦,音樂學系承辦,音樂教育系協辦的江明惇教授從教六十周年音樂教育思想研討會順利舉行。會議氣氛熱烈,江明惇教授的學生和同仁們回顧了上海音樂學院民族音樂教育的歷程,深入探討了民族音樂教育的問題,并展望了未來。12月4日,由上海音樂學院主辦、聲歌系等部門承辦的紀念上海音樂學院民族聲樂專業創辦六十周年暨王品素教授誕辰九十五周年研討會與音樂會成功舉辦,老、中、青歌唱家、教育家們齊聚一堂暢談、放歌。有機會參與這兩場學術研討會和音樂會,我非常激動,故寫下此文。
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上海音樂學院有許多著名的歌唱家在校教學。1953年,王品素教授到聲樂系任支部書記和教學工作。她是由鄧穎超同志介紹入黨的老黨員,也有著非常豐富的聲樂教學經驗。1958年,她接受了“民族班”的聲樂教學工作,展開了民族聲樂教學的新征程。當時“土洋之爭”正盛,各地專業院校在民族聲樂的教學方面還缺乏經驗。王品素教授在教學中對西方的歌唱方法,比如發聲技巧、藝術處理等方面加以借鑒,并力求保留我們民族的音樂特色。在挖掘不同民族學生的歌唱技巧的同時,她深入地分析學生演唱的優缺點,因材施教,為學生們量身打造了適合他們的演唱方法。


王品素教授的教學方式不僅使學生的演唱技巧有了質的飛躍,還充分挖掘了學生嗓音潛在的進步空間,比如音域的拓寬等。她先后培養了二十三個民族歌唱家,例如才旦卓瑪(藏族)、宗庸卓瑪(藏族)、金花(蒙古族)、何紀光(土家族)、索德米德(達斡爾族)等。此次活動,才旦卓瑪等著名歌唱家也從遙遠的家鄉趕到母校,深情回憶了王品素老師待學生如親人、嘔心瀝血教學生的動人事跡。
上海音樂學院民族聲樂專業建系六十周年來,正因王品素教授等老一輩藝術家在音樂教育講臺上的無私奉獻,才讓民族聲樂教育在曲折中發展起來,不斷找尋著屬于中國的獨特道路。以王品素先生為首的老師們,當之無愧為中國民族聲樂教育事業的師表楷模。
1958年,為響應黨和周總理“革命化、民族化、群眾化”的號召,品學兼優的作曲系學生江明惇提前畢業后,毅然投身中國民族音樂的研究工作。在剛成立不久的民族音樂研究室,他和李民雄、滕永然三位年輕人克服了許多困難,將錄有各種民族音樂的鋼絲錄音帶和雜亂的書籍材料細心分類、整理編號。之后,他們扛著二十幾斤重的老式錄音機,跋山涉水到浙江、山東、安徽、江西、福建等地進行了一系列的采風活動,收集和記錄了大量民間音樂的優秀作品。江先生走遍了全國十五個省市收集民歌,編寫了《漢族民歌概論》,科學地劃分了民歌體裁類別。這本書成為了民歌研究的經典之作,獲得了首屆國家教委優秀教材獎、上海社會科學一等獎等,至今仍是優秀的民歌教材。

江明惇教授一直是“雙肩挑”。1960年,他開始教授上海音樂學院本科和附中的民歌課,既擔任系黨支部工作,又擔任教學工作。1984年,江明惇教授擔任了上海音樂學院黨委書記,1991年任上海音樂學院院長,并兼任國務院學位委員會藝術學科評議組成員、上海市文聯副主席、上海市民間文藝家協會主席、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副主席等。雖然社會工作繁忙,江明惇教授卻堅持教學,筆耕不輟。現已滿八十周歲的他仍然在為民族民間音樂教育事業努力,給學生傳道、授業、解惑,把幾十年研究的心血、和經驗教授給學生。除了《漢族民歌概論》《中國民間音樂概論》等著作外,他的《中國民族音樂》二十多年來依舊是許多高等音樂院校傳統音樂教學的首選教材之一。
由于江明惇教授長期廣泛接觸、思考和領導音樂學院的工作和民間文藝工作,他看待問題的學術視野有著宏觀、微觀相結合的特點。他培養的劉曉靜、徐元勇、費維耀等各藝術院校、出版機構的領導和學科領軍人物,在北京、上海、山東、江蘇、浙江等全國各省市的音樂研究、教學、出版等領域都做出了杰出貢獻。上海音樂出版社社長費維耀在研討會上說出了學生們的心聲:“江先生是一個才華橫溢的學者,一個寬厚仁慈的長輩,一個為我開拓思路的老師,一個熱忱鼓勵、指點迷津的師者。”嚴謹的工作作風,內在的敬業和細致,讓江明惇教授成為了學生們最為直接的榜樣和楷模。

江明惇教授六十年來對音樂的不懈研究和追求,靠的是對民族音樂學的滿腔熱忱。作為中國杰出的音樂理論家和音樂教育家,他擁有廣闊的、前瞻性的學術思維。他把中國傳統音樂置于世界音樂的格局中,他為推動中國傳統音樂的發展不懈奮斗的精神讓人敬佩。正如會議主持人、音樂學系主任王丹丹教授所說:“江先生是中國傳統音樂理論研究的一面旗幟,也是上海音樂學院音樂學學科建設的一面旗幟。”
在研討會上,江明惇教授反復強調“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世界的也是民族的”。他認為民族音樂教育要從“根”抓起,從“土壤”抓起。1997年,他在上海音樂學院創建了音樂教育系,并親自任系主任,支持引進了奧爾夫、柯達伊、達爾克羅茲等音樂教學法,為專業音樂教育與普通音樂教育架起了橋梁。目前的音樂專業院校科系林立,音樂教育專業、音樂學專業和民樂專業的課程設置也是科目繁多,但是對于民族音樂的學習和理論研究部分是略少的。有時候大家往往希望掌握最前沿的歐美學術研究動向,培養最為出眾的民樂和西洋樂器的演奏人才,卻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民族音樂理論專業研究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學習民族音樂的熱情普遍不夠高。回想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初,上海音樂學院老院長賀綠汀非常重視民間音樂,曾親自帶領全院師生在大禮堂學唱民歌,此后更是大膽引進各地民間藝人和優秀民樂教師,我認為此為一大創舉。
民族音樂研究室建立后,隨著聘請公函的不斷發放,“榆林小曲”的大成者丁喜才,浙江民間歌舞團的竹笛教師趙松庭,北京師范學院的二胡教師陸修棠,民間藝人王秀卿、趙玉鳳等等民間藝人和教師的大膽引入,不僅充實了教師隊伍,而且為當時的校園帶來了豐富的民間音樂。這樣的課堂教育完全不局限于學科化的學習,而是立足于本土,采用第一手資料,邀請實踐者們親自為學院培養了一批又一批優秀的民族音樂的傳播者和教育者。例如鞠秀芳隨丁喜才學唱《五哥放羊》《走西口》等,在當時的世界青年聯歡節上獲得了金獎;何占豪和陳鋼以越劇音樂為基礎創作了小提琴協奏曲《梁祝》。因此我認為,加強該方面的教育是必不可少且具有深遠意義的。
甲子贊師尊,愿我中華民族之音樂教育,能站在民族音樂開拓者們的肩膀上,不斷進步與發展,在世界音樂的舞臺上書寫下華美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