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依語致使動詞xa3“讓”的義項對比分析*

王衛敏

河南師范大學文學院 河南 新鄉 453007

提要 動詞xa3“讓”是布依語表達致使義的典型動詞，由其構成的兼語句被認為是布依語致使義兼語句的代表和標準。根據xa3“讓”的語義性質，對致使動詞 xa3“讓”進行義項的語義分類，以200萬字布依語文獻為語料來源，參考Dixon(2000)提出的九個語義參數項，運用共時描寫和對比分析的方法，從句法功能和語義特點的角度對致使動詞xa3“讓”的義項次類進行對比分析。

1引言

2布依語致使動詞xa3“讓”的釋義與分類

①給[動]

te1xa3ku1o1man2en2.

他給 我 兩元 錢 (他給我兩元錢。)

②準許，允許[動]

ka6xa3ku6di1， mi2xa3ku6wai6.

只允許做好 不 允許 做壞 (只許辦好，不許辦壞。)

③ 讓，致使[動]

你 讓 我 去家 和 父母 商量 先 (你讓我回家先跟父母商量一下。)

個 情景 那 讓 他 目瞪口呆 (那情景讓他目瞪口呆。)

你 這樣 說 讓 我 難做 (你這樣說讓我很為難。)

(3)lao42s33xa32po2au2au4n2.

老師 讓 我們 造句 (老師讓我們造句。)

(4)te1xa32ku1pjai3am2noi6.

他 讓 我 走 快 些 (他讓我快些走。)

3單純致使義動詞xa31“讓”與使令義動詞xa32“讓”句法功能的對比分析

學校 讓 不 讓 你 去 讀書 (學校讓不讓你去讀書？)

——xa32.

讓。

——mi2xa32.

不讓。

我們 讓 不 讓 家族的人 來 幫忙 (我們請不請家族的人來幫忙？)

——xa32.

讓。

——mi2xa32.

不讓。

(7)*thi?n33i33xa31 mi2xa31wn2tin24pu24？

謙虛 讓 不 讓 人 進步 (*謙虛使不使人進步？)

——*xa31.

讓。

——*mi2xa31.

不讓。

(8)*xi1kweu3a5ja6xa31 mi2xa31wn2ka5to1lai1？

聲音 旋律 歡快 讓 不 讓 人 精神 更多

(*歡快的旋律讓不讓人精神了很多？)

——*xa31.

讓。

——*mi2xa31.

不讓。

(9)a. pau5u3xa32ta4tin6pai1pa6an2lu6.

財主 讓 甲金 去 挖 窖銀 (財主讓甲金去挖窖銀。)

b. pau5u3mi2xa32ta4tin6pai1pa6an2lu6.

財主 不 讓 甲金 去 挖 窖銀 (財主沒有讓甲金去挖窖銀。)

c. pau5u3xa32 mi2xa32ta4tin6pai1pa6an2lu6？

財主 讓 不 讓 甲金 去 挖 窖銀 (財主讓不讓甲金去挖窖銀？)

d.mi2xa32.

不讓。

件 事 這 讓 人 愉快 (這件事讓人愉快。)

件 事 這不 讓 人 愉快 (這件事讓人不愉快。)

c.*kai5in5ni4xa31 mi2xa31wn2a5eu1？

件 事 這 讓 不 讓 人 愉快 (*這件事令不令人愉快？)

d.mi2xa31wn2a5eu1.

不 讓 人 愉快 (不讓人愉快。)

e.*mi2xa31.

*不讓。

(11) a. pau5u3au5ta4tin6pai1pa6an2lu6.

財主 支使 甲金 去 挖 窖銀

(財主支使甲金去挖窖銀。)

b. pau5u3fi6au5ta4tin6pai1pa6an2lu6.

財主 沒支使 甲金 去 挖 窖銀

(財主沒有支使甲金去挖窖銀。)

c. pau5u3au5fi6au5ta4tin6pai1pa6an2lu6？

財主 支使 沒 支使 甲金 去 挖 窖銀？

(財主支使沒支使甲金去挖窖銀？)

d.fi6au5.

沒 支使。

4單純致使義動詞xa31“讓”與使令義動詞xa32“讓”語義特征的對比分析

結合布依語語言的實際情況，借鑒Dixon(2000)提出的有關致使結構的九個語義參數項，從以下幾個方面對比分析單純致使義動詞xa31“讓”與使令義動詞xa32“讓”的語義差異。

1)致使方式不同。

陳昌來(2003：94)指出在致使義兼語句NP1+VP1+NP2+VP2結構中，出現在NP1位置上的句法成分所承擔的語義角色是致事，致事是致使關系得以成立的原因和動力；出現在NP2位置上的句法成分所承擔的語義角色是使事，使事NP2是致使力作用或影響的對象，一般表示人或事物；出現在VP2位置上的句法成分所承擔的語義角色是補事，表示使事NP2在致使力的作用和影響下發出某一動作或處于某一狀態。

(12)te1xn2xn2tk7tan1，xa31ku1nin2mi2dak7.

他 夜夜 打鼾， 讓 我睡 不 著

(他夜夜打鼾，讓我睡不著。)

(13)pau5u3xa32ta4tin6pai14xa3tu2me6wai2.

財主 讓 甲金 去 買 五頭 母水牛

(財主讓甲金去買五頭母水牛。)

例(12)的致事“他夜夜打鼾”是一種正常的生理反應，他睡著后沒有能力控制自己是否打鼾，是無意圖的致使原因，使事“我”處于睡不著的狀態，致使結果已經實現。例(13)的致事“財主”有意讓甲金去買五頭母水牛，屬于主觀致使，使事“甲金”有能力控制自己的言行，致使結果的實現與否具有不確定性。

2)致事NP1與使事NP2的有生性。

(14)m2xa31ku1tk7nai5lai1.

你 讓 我 失望 太 (你太讓我失望了。)

風 吹 使 小船 傾斜了 (大風使小船傾斜了。)

(16)m2ta3ni4nau2xa31ku1ja5ku6.

你 這樣 說 讓 我 難做 (你這樣說讓我很為難。)

老師 讓 我們 造句 (老師讓我們造句。)

(18)te1xa32ku1i2te1tui24khou42nin24.

他 讓 我 跟 他對 口令 (他讓我跟他對口令。)

(19)te1xa32ku1pjai3am2noi6.

他 讓 我 走 快 些 (他讓我快些走。)

3)致事NP1的意圖性。

(20)te1xn2xn2tk7tan1，xa31 ku1nin2mi2dak7.

他 夜夜 打鼾， 讓 我 睡 不 著 (他夜夜打鼾，讓我睡不著。)

老師 讓 我 做 重新 (老師讓我重新做。)

(22)a. te1xn2xn2tk7tan1，xa31 ku1nin2mi2dak7.

他 夜夜 打鼾， 讓 我 睡 不 著

(他夜夜打鼾，讓我睡不著。)

b.*te1xn2xn2tk7tan1，a6i5xa31 ku1nin2mi2dak7.

他 夜夜 打鼾， 故意 讓 我 睡 不 著

(*他夜夜打鼾，故意讓我睡不著。)

老師 讓 我 做 重新 (老師讓我重新做。)

老師 故意 讓 我 做 重新 (老師特意讓我重新做。)

例(22)a中的動詞VP1是單純致使義動詞xa31“讓”，致事“他夜夜打鼾”表明他已經睡著了，并不是有意讓我睡不著，屬于客觀致使，具有[-意圖]，如果在單純致使義動詞xa31“讓”前面添加上表示方式的意愿副詞a6i5“特意”，如例(22)b，則不符合生理規律，語義上講不通，因而是不正確的。例(23)a中的動詞VP1是使令義動詞xa32“讓”，致事“老師”是有意讓我重新做的，屬于主觀致使，具有[+意圖]，可以添加表示方式的意愿副詞a6i5“特意”，如例(23)b。

4)使事NP2的自主性。

風 吹 使 小船 傾斜 了 (大風使小船傾斜了。)

b.*um2poxa31u2ni5e5pai0，tam4i6u2ni5mi2e5.

風 吹 使 小船 傾斜 了， 但是 小船 不 傾斜

(*大風使小船傾斜了，但小船不傾斜。)

(25)a. leu4po2xa32te1ku6pu4tau3.

大家 讓 他 做 頭人

(大家讓他做頭人。)

b. leu4po2xa32 te1ku6pu4tau3，tam4te1mi2ku6.

大家 讓 他 做 頭人， 可 他不 做 (大家讓他做頭人，可他不做。)

我們 讓 老韋 來 幫 我們 評分 (我們讓老韋來給我們評分。)

我們 讓 老韋 來 幫 我們 評分， 但是 他 不 來

(我們讓老韋來給我們評分，可他不來。)

在布依語單純致使類兼語句中，致使力參與者之間的自主性不能被自反性否定。使令類動詞兼語句是主觀致使，所表達的致使語義較弱，相對來講，它的致事就弱，使事就強，所以例(25)和例(26)可以被自反性否定。

5)補事VP2的已然性。

(27)pu4la2xa31 m2am1tet7pan2ni4. [+已然]

誰 讓 你 心痛 這么 (誰讓你這么傷心。)

句 話 他讓 我心思變了 (他的話讓我動搖了。)

(29)te1xa32 ku1pai1pan4pu4xe5. [±已然]

他 讓 我 去 陪伴 客人 (他讓我去陪客人。)

(30)a. pau5u3xa32 ta4tin6pai14xa3tu2me6wai2.[±已然]

財主 讓 甲金 去 買 五頭 母水牛

(財主讓甲金去買五頭母水牛。)

b. pau5u3xa32 ta4tin6pai14dai4xa3tu2me6wai2. [+已然]

財主 讓 甲金 去 買得 五頭 母水牛

(財主讓甲金去買得五頭母水牛。)

c. pau5u3xa32 ta4tin6pai14xa3tu2me6wai2，

財主 讓 甲金 去 買 五頭 母水牛，

te1i5i54xa3me6wai2tau3xa32te1. [-已然]

他 故意 買牛油 母水牛 來 給 他

(財主讓甲金去買五頭水牛，他故意給他買了母水牛油回來。)

d. pau5u3xa32 ta4tin6pai14xa3tu2me6wai2pai0. [+已然]

財主 讓 甲金 去 買 五頭 母水牛了

(財主讓甲金去買了五頭母水牛。)

例(27)和例(28)中動詞VP1是單純致使義動詞xa31“讓”，動詞“傷心”、“動搖”都是非自主動詞，單從句子本身就可以明確看出致使結果VP2已經實現，具有[+已然]。例(29)中動詞VP1是使令義動詞xa32“讓”，致事“他”讓使事“我”實施動作“去陪客人”，但最終我有沒有去不確定，有可能去，也有可能沒有去，具有[±已然]。例(30)a句子本身體現不出致使結果VP2是否實現，具有[±已然]；例(30)b中通過添加助詞dai4“得”即可表明致使結果VP2已經實現，具有[+已然]；例(30)c通過上下文語境“他故意給他買了母水牛油回來”，說明致使結果VP2沒有實現，具有[-已然]；例(30)d通過添加時體助動詞pai0“了”，表示動作的已完成，說明致使結果VP2具有[+已然]。

6)補事VP2的自主性。

件 事 那 讓 他 心涼 了 (那件事讓他寒心了。)

兒子他 偷盜 讓 他 見 不得 人 (他兒子偷盜讓他見不得人。)

(33)leu4po2xa32 te1ku6teu5wn1deu1.

大家 讓 他 唱 首 歌 一 (大家讓他唱一首歌。)

老師 讓 我們 背 兩段 課文 (老師讓我們背誦兩段課文。)

例(31)和例(32)中的動詞VP1都是單純致使義動詞xa31“讓”。例(31)中動詞“寒心”表示心理情感，是一個非自主性動詞；例(32)中的動詞“見”雖然是一個自主性動詞，但在句中是以可能式述補結構出現的，整個可能式述補結構“見不得人”是非自主性的。[注]這里的“可能式述補結構”采用了馬慶株(2005:29)的說法。例(33)和例(34)中的動詞VP1都是使令義動詞xa32“讓”，其中動詞“唱”、“背誦”都是表示具體動作行為的自主性動詞，可以受使事“他”、“我們”的自由支配。

5結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