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誕：玩笑是一種生活態度

米小藍

本文主人公

隨著綜藝節目“吐槽大會”的熱播，李誕也被越來越多的人熟知。他總是戴著一副大大的圓眼鏡，手叉著腰，說著一口“內蒙古普通話”，嬉笑怒罵，一副玩世不恭的做派，還瞇著一雙小眼睛勸告大家“人間不值得”。

李誕被喜愛他的觀眾稱作“又喪又萌又接地氣”，而這個擁有“內蒙古時尚翹楚”“一八三大詩人”“滯銷書作家”等一連串頭銜的脫口秀演員，從來都不是一個簡單的段子手。

文藝青年成了段子手

李誕似乎長了一張天生就該笑的臉，盈盈三道弧，一張簡筆畫似的臉嵌在183cm的個頭上。1989年，李誕出生于內蒙古，童年是在草原、礦場的生活中度過的。小學的時候，李誕在書上看到一個笑話：一位顧客來到一家商店看到一只鸚鵡，店家說，這只鸚鵡可厲害了，你先邁左腳它會說歡迎光臨，先邁右腳會說恭喜發財。顧客一試果然如此，于是心想：“這鸚鵡這么聰明啊，如果我兩只腳同時邁，會有什么樣的反應呢？”于是顧客雙腳蹦了進去，鸚鵡受了驚嚇：“媽呀，嚇死爹了！”就是這樣一個有些無聊的笑話，李誕卻捧腹大笑了半天。愛笑的李誕漸漸意識到，讓人笑，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李誕常常思考怎樣逗別人發笑。他熱衷于看吳宗憲的節目和周星馳的電影，把從電視和書上看到的笑話照葫蘆畫瓢講給周圍的人聽，成了大家眼中的“活寶”。

剛上中學的李誕在同學眼中就是一個小天才，讀很多的書，寫精致動人的詩，成績還是全校第一。老師都把他當作將來考清華的尖子生培養。然而上了高中的李誕心思卻從學習上分散開來，他覺得死讀書沒意思，他搗蛋，翹課，聽搖滾，看王小波、卡波特、徐友漁、米蘭·昆德拉……結果，高考結束，他的分數都沒有夠專科線。面對自己的分數，李誕收斂了行為，進入復讀班苦學一年，終于考上了華南農業大學。

大學的日子，李誕過得并不舒暢。20歲的他似乎什么也不想要，不知道自己將來該做什么，每天看著時間一點點滑過。有時他在宿舍里躺著，整個人卻有一種“憤怒”的感覺，覺得全世界都不理解自己，每天醒來就把自己灌醉過去。其實后來他才知道，這就是年輕人常有的迷茫感。

在大學，李誕讀的是社會學，理想是當一名詩人，寫嚴肅的文學作品。他對自己的定位當然是“文藝青年”。大學畢業后，李誕憑借自己寫作上的才華，進入了著名的奧美廣告公司。

奧美廣告的高層非常欣賞李誕，覺得能寫出“每朵云都下落不明”的他很有靈氣。李誕后來認識了蔣方舟，并和她成了互相欣賞的好朋友。蔣方舟覺得李誕走的是深沉憂郁的浪子路線，兩人曾約定過“恒星寫作計劃”，李誕卻半路走上了諧星之路。

2009年8月，李誕的新浪微博正式開通。8月31日，他發出了第一條微博：“浪一浪。”微博上的創作反映了李誕幽默的本質：此地無銀三百兩，安得廣廈千萬間;舉杯邀明月，明月照溝渠;不如意事常八九，還有一二要服氣……李誕特有的幽默感逐漸釋放出來。對身邊人和事，李誕調侃起來也頗顯俏皮：像“小心地滑”一樣虛情假意，像“此門已壞”一樣敷衍了事;你還年輕，但不一定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在微博上零零散散抖了不少機靈之后，李誕設置了幾個人物，規定一些場景，正兒八經地講故事了。于是，就有了后來網絡點擊上億次的《扯經》。有出版商找李誕出書，他卻拒絕了。實際上他是覺得自己隨性寫出的東西，并不夠出書的質量，給錢也不干。他決定用自己喜愛的方式去創作。

好笑才最重要

2013年，在奧美寫了一年的文案后，李誕被東方衛視“今晚80后脫口秀”主持人王自健發現，邀請他加盟這檔年輕化的脫口秀節目。于是，李誕成為一名幕后寫手。他依舊延續微博上的誕式幽默，李誕寫下來，主持人王自健說出來，觀眾便捧腹大笑。李誕和王自健越來越有默契，兩人在工作之外也成了好朋友。

給“今晚80后脫口秀”當了幾年的幕后寫手后，制片人葉烽為了豐富節目形態，把李誕請上了舞臺。一開始，李誕非常抗拒表演，一是他對脫口秀的表演方面并不了解，二是對舞臺存在敬畏感。后來，李誕去美國考察了一番，發現在美式脫口秀的產業生態里，寫手變成演員是非常普遍的。李誕慢慢有了信心，“沒關系，能讓觀眾笑，成就感就來了。”李誕一遍又一遍地說服自己。

李誕開始在小酒吧里練習，每次演出前，他總會找一個墻角，默默地背詞。可是不管他準備得多么充分，上臺時還是手腳冰涼。李誕有些氣餒：“再演個十年八年的估計也好不了。”但當他真正站到“今晚80后脫口秀”的舞臺，留給觀眾的印象卻是：談笑風生，笑料十足。正應了那句話——臺上三分鐘，臺下十年功。

就在李誕在80后脫口秀的舞臺上漸入佳境的時候，這檔節目遭遇了停播。李誕索性帶著團隊成員成立了上海笑果文化傳媒有限公司。2017年1月推出全新綜藝節目“吐槽大會”，這檔節目延續了“美式喜劇”的獨特風格，每期邀請一位具有爭議的知名人士，當眾接受自帶毒舌屬性、百無禁忌的“吐槽團”不留情面的“炮轟”。作為總策劃人的李誕，每場打頭陣，總能以一串密集而犀利的段子迅速讓全場熱起來。他每次開口就是揭短、調侃和自嘲，手起刀落，戳穿各種心照不宣。

李誕吐槽起明星來毫不留情，他吐槽蘇醒、何潔的“過氣”：“你們是買了時光機器回2007年請的人嗎？還和我顯擺：一個超級女生，一個快樂男生。我現在超級不快樂。”吐槽李玉剛的唱腔：“遠看像是《清明上河圖》，湊近一看是用2B鉛筆畫的;看得仔細一點，畫的還不是宋朝的事，就是北京堵車。”吐槽薛之謙的音樂品位：“《認真的雪》當年紅的程度和藝術造詣，僅次于《老鼠愛大米》和《香水有毒》。”這種“捅破了窗戶紙”的揭短，讓觀眾笑歪了嘴巴，被說中的明星也只能心服口服地拍手掌。

經過多年打磨，李誕對脫口秀的理解早已經慢慢發生變化。一開始，他總想“拔高”一些，穿插一些前衛先鋒的觀點，或者傳遞態度和價值觀，但是觀眾的反應不甚理想。有一次，他在日本看到一個街頭表演，藝人噴花的彩條打到天上，再用吸管把彩條吸回嘴里。很簡單的表演，但李誕笑了半天，他忽然明白“好笑”才是最重要的。在如今快節奏、大壓力的社會里，能讓人笑太寶貴了。從那以后，李誕將“讓所有的人笑”奉為使命，把自己定義為“藝人”。

為了讓所有的人笑，李誕在背后下了大功夫。知乎上有網友對李誕在“吐槽大會”上的表演進行過“技術流”分析，從拋段子的數量到吐槽招式，面面俱到。李誕自己認為秘訣只有六個字：無他，唯手熟耳。“脫口秀是一個按照劇本演的東西，要反復排練，怎樣鋪墊、怎樣抖，什么眼神、什么手勢，都要反復打磨。”為了更好地表現效果，李誕對于事先準備的要求非常嚴格，從反復核對每一道流程，與嘉賓銜接的每個氣口的磨合，到每一個笑點的溝通，他都來回斟酌，力求錄制時不停機、不喊卡，給觀眾呈現最完美的舞臺體現效果。

憑借著犀利、幽默和絕不避諱敏感槽點的另類路數，“吐槽大會”在國內的綜藝世界中殺出了一條血路。隨著“吐槽大會”收視長虹，李誕的人氣也像坐火箭一樣直升。他肆意的笑聲讓人過耳不忘，吐字成金的神嘴瞬間燃爆全場的氣氛，李誕由此成為國內最具價值的脫口秀演員。

玩笑是一種生活態度

有人說，羨慕李誕站在臺上開著玩笑，嘻嘻哈哈就把錢賺了。他們哪里知道，開玩笑根本就是李誕的“處世哲學”。在綜藝節目里，他常常用愉悅而貶損的語調自我介紹：“大家好，我是一位183（李誕身高183cm）的大詩人。”臺下大笑，他也開心。

2017年5月，李誕參加“天天向上”節目，自我介紹的時候說他是去推薦書的，還強調自己是“滯銷書作家”。然后他就掏出了自己寫的《笑場》，接著說：“既然是推薦書，就不能推薦這樣的書了。”嘉賓和觀眾哈哈大笑。這樣無厘頭的表演不僅避免了尷尬和可能隨之而來的刁難，還讓觀眾感到很輕松，同時巧妙地表達了自己的謙卑。

2018年5月，李誕被邀請參加湖南衛視的綜藝節目“向往的生活”。在這檔真人秀節目中，各路明星紛紛表現積極且熱愛勞動，李誕卻成為史上最“體弱”的嘉賓，并自嘲說“勞動最光榮，李誕最沒用”。他隨時隨地表現出對勞動的生無可戀：“今天這個運動量是我一年的運動量，再干活就是2019年了。”再后來，他干脆戴著蒸汽眼罩安然躺平，發表他的終極人生領悟：“人一旦躺著就快樂了，什么煩惱都沒有了。”

早在節目開播前，他就預感自己會因為懶而被罵，特意發了條微博，提醒家人先“罵”他一頓，以免“被過路人占了便宜”，讓人忍俊不禁。結果，李誕成為了第一個因為“懶”而圈粉的藝人。

李誕參加綜藝節目“拜托了冰箱”時，何炅問他：“你的女朋友是不是因為覺得你很有趣，所以跟你在一起的？”李誕瞇起眼睛說：“她就是貪圖我的美色！”現場笑成一片。還有一次，蔡康永打趣李誕說：“李誕你初出茅廬的第一個節目，收視就打敗了馬東在電視圈修煉了幾十年下來做的節目。”李誕還是一副戲謔調侃的口吻回答道：“你說巧不巧。”

在有些人的眼里，李誕的回答看起來就像是在逃避，用一種玩世不恭的玩笑方式，消解著那些嚴肅的真相。但其實李誕只是用這樣的方式表達著自己真實的感受，他不喜歡說假話，但是有些真話會刻薄會傷人，用吐槽的方式，在笑話里講著真話，用戲謔的方式表達正經。

編劇曾經評價李誕：“先拿自己不當回事，才拿別人不當回事。他用自己的墊底方式反襯了每一個人的人生還有點希望。”也許正因為如此，李誕臺上臺下的每一個玩笑都把握得很有分寸，讓人沒有分毫的難堪，反而能會心一笑。

看似輕松戲謔的李誕努力地做節目，認真地寫書，出版了禪意小說集《笑場》。一年后，他的另一本書《宇宙超度指南》出版。讀者對這本書也予以極高評價，說它是“喪得特別有趣的一本書”。

不到30歲的李誕因開創了脫口秀節目“吐槽大會”而聲名鵲起，又身兼詩人、諧星、作家等多重身份，微博上也擁有超過兩百萬的粉絲，成為綜藝界“流量”第一人。他卻時常瞇縫著小眼睛勸大家：“開心點朋友們，人間不值得。”這句話在朋友圈廣為流傳，不少人為之感動。因為，有一種英雄主義叫認清生活真相后依然熱愛生活，李誕就是這樣，他沉重地思考過后，卻用幽默的方式傳達出正能量：人間不值得你不開心，你要開心地好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