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祥
好小說就像望遠鏡,在時空隧道里凸顯一個時代或人生的某個橫斷面;猶如一道閃電,在稍縱即逝的光影里,呈現生活中不常見的場景,讓人既驚奇又駭然。
20世紀70年代,“備戰備荒為人民”是一種政治責任和光榮任務,不少地區在深山修建了“戰備線”。這是任誰都無法更改的歷史印跡。于是,在完成這種特殊地點特殊任務過程中,發生了許多非常時期的非常故事。《戰備線》由此而生。
小說寫一群在深山伐木、鑿隧、修路的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與大自然拼搏也與自己內心拼搏、掙扎的故事。枯燥、瑣碎、冗長而艱苦的歲月,有痛苦也有快樂,有災難也有溫情。小說真實細膩地呈現出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以及人與動物之間某種樸素而本真的關系,寫出了歲月的殘酷和冷漠,揭示了生存的真相。難能可貴的是,小說寫出了小人物卑微的生存狀況、命運以及他們那種始終不離不棄的平凡溫情與赤誠相處。無論“我”還是馬蘭花、小四川、胖姑娘還是羅建設,他們是那個年代的建設者也是犧牲者,他們用青春漸次揭開的是命運的終極謎底。同時,人性與心靈隱藏最深的東西也裸露無遺。
人的成長,人類的成長,都離不開苦難。文學就是為做感動文章而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我一直認為,好小說不是靠故事離奇,而是靠故事質量,不是靠主題新穎,而是靠主題分量,不是靠人物怪誕,而是靠人物真實富有。不憤激也不偽飾,不張揚也不牽強,卻無限貼近生活。
表面看,這篇小說似乎不怎么講究技巧,就是那樣隨意而寫,想到哪兒寫到哪兒。或者說,作家表達的是一種敘事狀態,他想用這種狀態表達對自身、對所處時代以及隱身其中那個特殊年代的一種真切體驗、看法或憂思,傳達出來的是生命深處的荒涼、焦慮與沉默。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樣的表達,既是一種客觀敘述又是一種真切關照與呵護。作家在這樣一種緩慢敘述中,展示出文字驚人的力量和人性的光芒。小說敘述語言是散文化的,極感性。在如水銀瀉地一般散文化語言里,小說如日常人生活工作一樣展現在讀者面前。平等的、平常的、平易的,而讀完之后又是感動感慨的、掩卷沉思的、受益匪淺的。
好小說需要野心和奇思異想,平庸是它的天敵,敢于越界才顯偉力。因為小說是對以往的喚醒和發現。喚醒的是良知,發現的是靈魂。這是小說的魅力,也是小說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