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冠一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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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學期開始,我就注意到一個問題:自從班上轉來一男一女后,我們班男生三十五名,女生二十九名,男生兩人一桌恰好多一名,女生亦如此。那么,這必將會出現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同坐一桌的危機,可萬萬沒想到這個危機會降臨到我的頭上。
安排座位那天,按身高來算,個頭中等的我,怎么也不可能排到后面坐。在我左右張望,正得意洋洋地想看看哪個倒霉男生會被安排跟女生同桌時,班主任突然說:“羅云熙,你去和張月仙一起坐。”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愣怔了一下。“別坐著不動,你把東西搬過去。”班主任再次強調。
怎么是我?這個危機居然會降臨到我頭上?誰不知道我們班“男女界線森嚴”,平時男生是不和女生玩的,如果誰和女生關系好,就會遭到男生的集體排斥,男女生“斗爭慘烈”,無論學習成績,還是比賽獲獎,都要一爭高下。
我可是我們班男生集體的“首腦”,很多和女生競爭的項目都得靠我力挽狂瀾。先說學習成績,如果不是我,哪個男生敢和李鐵楠較量。李鐵楠雖長得漂亮,但傲氣凜然,從不把我們男生放在眼里,特別是對我,她更是嗤之以鼻,還曾狂妄放言:輕輕松松就可以把羅云熙甩到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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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班上有個男生,常和李鐵楠說話,看他們談笑風生一臉興奮的表情我就來氣。因為考試分數比李鐵楠少一分,我本來就不高興的心情,再看見他們聊得不亦樂乎后,我怒氣沖沖號召眾男生集體孤立那個不知好歹的男生,直到他來向我認錯,并保證再也不和李鐵楠說話,我才作罷。
我從來都是“以身作則”,堅決不和女生交往,對其他男生也嚴格要求,現在居然要我與一個女生同桌?這可怎么是好?
一下課,一幫兄弟就都圍在我身邊,有的好言安慰,有的卻是在看我的笑話。我難堪極了,可班主任的話就是命令,我不能不聽,于是漲紅臉說:“班主任對我太狠,我沒辦法。”
“扭捏作態,竟還說自己是男子漢?”在我向眾男生解釋時,李鐵楠火上加油。我不客氣地回敬:“還好不是和你同桌,那才是最糟的。”
看李鐵楠氣得跳腳,我解氣地收拾東西,搬去和張月仙同桌。我不了解張月仙,只知道她成績不好,常拉低女生的平均分,被老師說兩句就淚如雨下。
見我搬東西過去,張月仙羞澀地看了我一眼,低低地說:“你好!羅云熙。”我沒理睬她,我不能自己壞了規矩。見我不吭聲,她也不再說話,轉頭看她時,我才注意到,她的臉已經漲得通紅,眼中噙著淚。我一下慌了,雖然我不和女生說話,但也從不惹她們哭,畢竟讓女生流淚挺沒面子。
“你怎么哭了?”我心慌地問,聲音壓得很低,說話時還悄悄掃了眼,看有沒有人在注意我。“你都不理我。”張月仙一臉委屈。我看了她一眼,又把頭扭開,這太讓我難為情。還好上課鈴聲即時響起,老師進教室,我才松了口氣。
大夢初醒后,我發現自己于葉子而言不過是可有可無的角色。維系我們之間的那根線太細了,如果我再不攥緊,它將會隨時斷裂。時機已容不得再醞釀,食堂里,像是一場自然而然的偶遇,我端著餐盤坐在了葉子的對面,把一盤土豆絲一根根吃得快見了底,才終于開了口,“你喜歡什么樣的男生?”
那堂課真是如坐針氈,我一分一秒地默數,恨不得早點下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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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月仙很知趣,碰了一次釘子后,她就不再找我說話。我憋悶幾天,終是長舒了一口氣。可是這口氣舒得太早了,自習課時,她一直擺弄手中的測試題翻來翻去,又一會擺弄鉛筆盒,一會翻書包的,搞得我心緒不寧,根本沒法靜下心寫作業。
被打擾,我口氣不大友善地對她嚷:“搞什么呀?還不寫作業。”“我不會做,你能教我嗎?”她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叫,但我還是聽清了。我瞥了眼她手中的測試題,把自己的作業遞給她。“我不要抄你的,你教我!”她說。得寸進尺?我的第一反應,然后不悅地說:“現在沒空,我的作業都還沒完成。”
可能我的聲音大了些,被值日班長李鐵楠聽見了,她站起來,說:“某些同學,自習課請自覺保持安靜!”我憤憤地轉頭瞪視她,還扮了個鬼臉。“某些同學,不要給班長扮鬼臉,沒用的!”李鐵楠繼續說。
我賭氣地不再做作業,揚起頭,直愣愣地盯著李鐵楠,看她還有什么花招。我在懷疑,張月仙的舉動是不是她授意的?故意找我的茬。
“對不起!羅云熙,我不是故意的。”我正生著悶氣,張月仙又開口了,于是我大聲地嚷:“你閉嘴!話那么多。”話出口后,我后悔了,我看見張月仙已經淚如泉涌。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我身上,真是如芒在身。
“羅云熙同學,你干嗎欺負你的同桌呀?她可是女生,你好意思對她嚷。”李鐵楠見縫插針,逮著機會就訓我,而我卻是一句話也不敢反駁。
熬到下課,眾兄弟又圍過來,把張月仙的位置也占了。“羅云熙,你怎么了?剛才好失態。”“張月仙惹你了?”“欺負女生真不好,斗歸斗,畢竟同學一場。”……我的耳邊“嗡嗡”地響,我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
“斗來斗去,有意思嗎?”前桌男生轉過頭來說時,我爆發了,一下把桌上的文具全掃光,大聲喊:“是我的錯嗎?你們只會怪我?怎么不去說李鐵楠,她挑起的……”
一個舉動,我就把自己孤立了,與眾男生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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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意想不到,那些平日里跟我同仇敵愾的眾男生,在我與他們決裂后,他們竟然都開始和前后桌的女生說話,有的還聊得很嗨,眉開眼笑,真是氣死我了。我感覺自己被所有人愚弄了,于是拒絕與任何人說話,我繃著臉,眼冒怒火,看誰都不順眼。
“羅云熙同學,以前我們都是鬧著玩的,又不是真正的敵人,何必要這樣……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以前我太自大了,沒把你們男生放在眼中,其實你是個很棒的對手。那天我說話太過分了,請你原諒!春天來了,友誼要開花,對嗎?”
李鐵楠遞了張紙條給我,我看時,五味雜陳。是我太認真了?
見我沒回應,放學后,李鐵楠在路上攔住了我:“羅同學,你真不打算原諒我了?”我看了她一眼,心里恨恨的,不明白她葫蘆里賣什么藥,但面對她燦笑如花的臉,我又生不起氣來。“好啦!我都認錯了,原諒我?好不好?你可是男子漢呀!”李鐵楠難得這樣子,我也不好再端著架子,于是撇撇嘴:“不原諒你,我又能怎么樣?”
“我就知道你很大方,肯定會原諒我。我們一起去找張月仙吧,她可是真的被你嚇壞了。”李鐵楠說。“嗯!”我應了聲,想起自己對張月仙的態度,我的臉紅了,覺得自己太過粗魯。正走著,突然從前面的拐彎處圍過來一大群人,我抬頭看,都是班上的同學,張月仙也在其中。我的臉漲得紅紅的,窘迫得想挖個地洞鉆進去。
“羅云熙,原諒我們,對不起!”
面對他們突然異口同聲的道歉,我愣了一下,都是我的錯,哪能讓大家向我道歉呢?一直以來,因為我自己與李鐵楠的競爭,我把班上的同學關系搞得雞飛狗跳,涇渭分明。于是我紅著臉急急地說:“都是我的錯,對不起!我知道錯了,希望各位同學原諒!我已經和李鐵楠達成共識,以后大家都做好朋友吧!”
我的話才說完,李鐵楠又得意地說:“我就說了,春天來了,友誼要開花,怎么樣?預言準吧?”“準——你說的都準,你可是神算子。”一陣歡聲笑語中,我也開懷地露出了笑容。
我不喜歡孤單,有朋友在身邊才是快樂的。大家用一顆顆真誠的心包容我,我又怎能不知道,我又怎會不感激于心?我會珍惜,就像李鐵楠告訴我的——春天來了,友誼要開花!這樣的青春才是我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