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盛世冷思考

宋相輝 尹鳳敏 鄢少為

哲學家講“人類永遠不會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歷史學家卻說“歷史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輪回”……

當秦始皇一統天下之時，他決想不到期待開創萬世基業的秦帝國僅僅只過了14年就在秦二世手中分崩離析；當漢武大帝窮兵黷武、大殺四方之時，他決想不到晚年會無奈的頒布《輪臺詔》；當唐明皇沉溺于“云想衣裳花想容”的開元盛世之時，他決想不到在馬嵬坡的此恨綿綿無絕期；當乾隆皇帝還為自詡 “十全老人”雅號得意洋洋之時，他決想不到帝國雖繁花似錦但衰敗正是由他而始……

哲學用辯證的角度告訴我們矛盾的對立與統一，歷史卻一再用鮮活的例證警示后人，繁華孕育衰敗，盛世隱藏危機。改革歷來都不是選修課，而是一道必答題。時間還不曾走遠，大約七八年前成功應對國際經濟危機的喜悅還依然為人津津樂道，“中國模式”一時被頂禮膜拜般的成為全世界關注的焦點。殊不知，靠投資拉動的需求雖然能解一時之危，卻留下了經濟結構失調、過分依賴出口、生態環境破壞等種種后遺癥，改革的代價如此沉重以至于需要繼續用更昂貴的代價予以彌補和糾正。

改革，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盛世“危”言，絕非聳聽！

一

遙遠的西方，時間倒回到1991年12月25日，隨著莫斯科克里姆林宮頂上飄揚的蘇聯鐮刀和錘子國旗徐徐下降，一個雄踞歐亞70年的帝國走到了盡頭。曾經的蘇聯，蘇共擁有10萬黨員時，取得十月革命的勝利；在擁有100萬黨員時，取得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然而在擁有超過1000萬黨員時卻轟然倒塌，繼承蘇聯衣缽的俄羅斯一夜之間徹底淪為二三流國家，留給世人印象更多的是關于“戰斗民族”的調侃。

古老的東方，從張騫出使西域開辟“絲綢之路”，繼而成為東西方貿易的大通道開始，自此后一千多年時間，中國都是世界貿易體系的中心和全世界最大、最強的經濟體，綜合國力、經濟規模、科技實力長時間領跑世界。但當歷史的腳步緩緩邁入19世紀，曾經如日中天的天朝上國卻在瞬間跌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猶如一只斷線的風箏，重重的栽倒在地上。中國從遙遙領先世界到落后于西方僅僅就發生在那極短的一瞬間里，以至于當西方的堅船利炮轟來時，我們仍然沉迷在“天朝上國”的夢囈中。歷史的轉折最終濃縮在一個被后人反復解答卻又難解的“李約瑟之謎”中。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不論是蘇聯高度集權導致政治和經濟問題積重難返給外部勢力可乘之機造成危機爆發，還是清王朝統治者盲目自信任用軍機處取代內閣錯失近代改革機遇，究其根本原因都是長時間的安逸閑適，使得思想懈怠喪失了改革的銳氣，思想僵化失去了改革的動力，思想麻痹錯失了改革的時機，最終被歷史所拋棄。

“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托爾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中講的這句話套用在人類文明歷史中也同樣適用，世界上所有國家和民族衰落的方式不盡相同，但是成功發展振興的方式卻只有一條，那就是找到符合本國本民族實際的發展道路。我們用40年的時間檢驗證明了，由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始于1978年的改革開放，從根本上找到了解決中國問題的中國辦法。這場改革開放推動中國從經濟瀕臨崩潰邊緣一躍發展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第一大工業國、第一大貨物貿易國。

習近平總書記說，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絕不是輕輕松松、敲鑼打鼓就能實現的。在改革開放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道路上，我們不應只沉浸在綜合國力顯著增強、人民生活水平顯著提升的“溫柔鄉”中；也不應只滿足于老祖宗古代“四大發明”之后貢獻世界“新四大發明”的“成績單”上；更不應只拘囿于歌頌改革讓中國實現從站起來到富起來、強起來的“富貴夢”里。特別是當前，中國改革已進入攻堅期和深水區，好吃的肉已經吃完了，剩下的都是難啃的硬骨頭。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后人而復哀后人也。”歷史用血淋淋的教訓一次次的教育我們，越是春風得意、歌舞升平之時越要保持清醒頭腦，越是太平盛世、海晏河清之際越要警惕潛在的危機。

君不見，全國解放還不到2年時間，久經戰場考驗的中共高級干部劉青山、張子善之流就被資產階級的腐朽思想和生活方式腐蝕墮落而成為歷史罪人，足見毛澤東主席“進京趕考”之前一針見血告誡全黨同志牢記“兩個務必”的先見性。

君不見，黨中央2012年12月印發《關于改進工作作風、密切聯系群眾的八項規定》后，6年時間全國共查處超過20多萬起違反八項規定的問題，即便如此高壓下馳而不息正風肅紀，依然有“害群之馬”不收手、不收斂，足見下大力氣解決執政黨自身存在突出問題的艱巨性。

君不見，國務院2012年開始陸續啟動五次大督查扭轉政令不暢“堰塞湖”現象，部分地區、部分領域仍然在政策執行中打折扣、做選擇、搞變通和不作為、慢作為、亂作為，足見嚴厲整肅庸政懶政怠政斗爭的長期性。

習近平總書記在博鰲亞洲論壇2018年年會開幕式發表主旨演講時指出“改革開放是中國的第二次革命”。改革就是刀刃向內的自我革命，不是“和風細雨”，而是“你死我活”。為了保住改革40年的勝利“果實”，也為平穩順利開啟改革新征程，很有必要經常性“洗洗澡”、“治治病。”

前進路上，我們不僅要堅決反對“不怕群眾不滿意，就怕領導不樂意”之類的官僚主義思想，還要堅決革除“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之類的形式主義思想；不僅要堅決擯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之類的享樂主義思想，還要堅決滌蕩“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之類的漠視群眾思想。否則，聽任不正之風腐蝕信念，放任敬畏之心侵蝕思想，“二次革命”尚未完全成功就會有失去民心、喪失政權的危險。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國家的興旺系于改革，改革的敵人是禁錮的思想。從來都說“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盛世之時思想懈怠、思想滑坡是最大的危險，認識不到危險比危險本身更可怕。《黃帝內經》記載，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在繼續改革的前進道路上，只有居安思危，防患未然，未病之前及時清除肌體內的蛀蟲、毒瘤，才能跳出改朝換代“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歷史周期律，才能跳過盛世歷史“富不過三代”的讖語魔咒，確保中國的改革開放事業從勝利走向勝利。

二

前一陣，輿論場上最熱鬧的無過于“D&G;”風波了。這個來自意大利的奢侈品品牌，在中國有58家門店，總銷售額有30%是在“中國及其他地區”。然而卻公然在網絡上發布含有種族歧視意義的宣傳片和辱華言論。雖然迫于壓力下，該品牌的兩名創始人最后發布了道歉視頻，表達了“最深的歉意”。但視頻前兩人正襟危坐，看不出絲毫的誠意。這所謂的道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根本就不是在向中國人民道歉，而是在向人民幣道歉。

“何前倨而后恭也”？兩千多年前蘇秦的嫂子就已經回答過這個問題，“見季子位高金多也”。只不過，嫂子的誠意比起這兩位創始人則要足得多，“委蛇蒲服”、“以面掩地”。

如果說改革開放之初，我們是為了解決溫飽問題的“討生活”，西方國家尚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懶得計較。但中國改革開放40年的崛起已經遠遠超出了西方國家的想象，當我們開始從經濟、政治、文化等方面全方位對其形成威脅之時，他們“倨”的一面就充分暴露出來了，開始用西方的強勢話語來批評中國、指責中國、壓制中國。

2018年，美國悍然對我國發動新一輪貿易戰，對從中國進口商品一輪又一輪大規模加征關稅，中興事件就是其中的一個縮影。在經濟全球化的今天，作為世界霸主的美國無視國際秩序和多邊治理規則，處處“美國優先”。反倒是發展中的中國成了迷航中的燈塔，舉起了貿易自由化的大旗，維護全球多邊貿易體制，反對單邊保護主義。

討論中國改革開放40年國際環境，中美關系絕對是一個繞不開的坎。有過“乒乓外交”后中美長達十年的蜜月期；有過蘇聯解體后中美關系在動蕩中的曲折發展；也有過“9·11事件”后相對穩定的階段，直至作為中美關系“壓艙石”的經貿關系摩擦愈演愈烈。

歷史是一面鏡子，既可以照亮過去也可以預見未來。

上個世紀，美國曾兩次出現被對手趕超的隱憂，但都被美國無情的扼制了。社會主義陣營老大哥蘇聯被“和平演變”，最終導致解體的噩夢還歷歷在目。“廣場協議”的硝煙還未散去，日本陷入“失去的20年”，至今還在掙扎恢復元氣。“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十九世紀英國首相帕麥斯頓的這句名言為上述例子作了最好的詮釋。無關意識形態，無關政治制度，無關合作是否，只要真正涉及到國家的利益與根本，美國會毫不留情地對挑戰者痛下殺手。

無獨有偶，2017年中國GDP已經約為美國GDP的68%，這已經極大的挑戰了美國的霸主地位，而且中國的經濟增長速度與潛力均遠大于歷史上的蘇聯與日本，于是乎，美國調整對華戰略，將中國作為競爭對手加以遏制。10月4日，美國副總統彭斯在哈德遜研究所就美國對華政策發表演說，除了“抨擊中國試圖干預美國選舉，破壞美國民主制度”之外，話題更是包括美中貿易爭端、南海的軍事化、大陸對臺灣的打壓以及在美國和海外擴大影響力等等，無異于一篇“美國對華政策的冷戰檄文”。

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講，經濟是政治的基礎，政治是經濟的集中體現。美國此番發動貿易戰，貌似是在經貿上一舉壓制中國，實質上是在政治上全方位壓縮中國的發展空間，妄圖打斷中國崛起的進程。可以想象，今后美國挑起沖突、進行戰略敲詐的可能性會更大，貿易戰甚至會愈演愈烈。美國劍指“中國制造2025”，恰恰證明我們未雨綢繆的規劃是正確的、有遠見的。中興事件也恰好給我們敲響了警鐘，要痛定思痛，加快中國的自主創新能力建設。

樹欲靜而風不止。時至今日的中國就猶如一頭大象，不可能再隱身于小樹之后，一葉障目而不見泰山。中國自身的實力、行為方式與現在所處的國際環境已經發生顯著變化，中國即便想繼續韜光養晦，恐怕也身不由己。

人類文明歷史的本質是爭奪話語權，只有勝利者才擁有“講故事”的權利。當前，世界雖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但我國處于近代以來最好的發展時期，如何在變中把握不變，在不變中謀變，既順應大勢隨流而動，又穩如磐石氣定神閑，是我們面臨的尖銳挑戰。我們要繼續保持好戰略定力，深入分析世界轉型過渡期國際形勢的演變規律，準確把握歷史交匯期我國外部環境的基本特征，統籌謀劃對內改革和對外開放工作。唯有如此，方能確保中國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征途上立于不敗之地。

三

2018年，既是中國改革開放40周年也是海南建省辦經濟特區30周年，還是海南全島自由貿易試驗區建設元年。從中國最大的經濟特區、國際旅游島、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重要戰略支點，再到習近平總書記親自謀劃、親自部署、親自推動、親自宣布的中國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開放新標桿，黨中央、國務院30年來對海南的政策支持一如既往、厚愛有加。

回顧海南改革開放的歷史，第一個10年，隸屬廣東省管轄的海南雖迎來了加快開發建設的機遇，但經濟總量偏小的現狀并未改觀；第二個10年，以房地產業為主的產業結構畸形發展最終導致房地產泡沫破滅，全省經濟大起大落；第三個10年，為消化房地產冒進苦果吞下錯失十余年發展機遇；第四個10年，正在憑借政策優勢御風而行。

“我們什么錯誤都可以犯，喪失機遇的錯誤不能犯”，小平同志的告誡言猶在耳。

當前，海南改革開放遇到前所未有的重大歷史機遇。改革開放全國一盤棋，能抓住機遇的才是先手。

在喜迎全國自貿區建設五周年之際，海南作為新一輪高水平開放戰略試驗田的后起之秀，必須深刻明白黨中央的政策只是“藥引子”，見效快慢、成效多寡完全有賴于自身主觀能動性。

須知，一個地區的改革成敗并不會影響全國經濟突飛猛進，個別地區的裹足不前也不能指望政策上時時處處予以照顧。

半年來，一項項政策接踵而至，一家家企業紛至沓來，一個個先導性項目順利展開……熱火朝天之時，海南不能被中央的政策和民眾的期待沖昏了頭腦，在掀起一輪又一輪建設自由貿易試驗區狂潮的氛圍中，既要“打雞血”，也要“潑冷水”；既要“緊發條”，也要“踩剎車”。不能再有一次次錯失洋浦發展千載難逢歷史機遇的痛心疾首，也不能再因為產業政策搖擺導致市場主體“一哄而上”“一拍而散”最終“一地雞毛”……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容易的是信誓旦旦，難得的是不忘初心。海南省委劉賜貴書記帶頭示范、身體力行學習貫徹習近平總書記“4·13”重要講話精神告訴我們，初心就是堅定信念、矢志不渝的按照黨中央決策部署發展建設自貿（區）港。

容易的是投機取巧，難得的是保持定力。在經濟數據短期下滑的背景下，人們又開始討論是否該給房地產政策松一松。殊不知，如果這次海南提出“以壯士斷腕的決心” 減少經濟對房地產依賴后依然重走回頭路，那么“出爾反爾”的政策和“言而無信”又有何區別？

容易的是貪大求快，難得的是蹄疾步穩。慘痛的教訓告訴我們，改革不是“突飛冒進”，不能一蹴而就。任何“一口氣吃成一個胖子”的想法不僅不符合經濟發展規律，也是對中央穩步推進、逐步探索建立自貿（區）港政策的曲解。

容易的是隨波逐流，難得的是勇當先鋒。作為改革開放40年重新起航的“排頭兵”，堅持“犧牲小我、成就大局”的奉獻精神，“屢敗屢戰、愈挫愈勇”的無畏氣質，“功成不必在我、功力必不唐捐”的責任擔當是海南應有的姿態，也會是海南前30年作為一個成功的“失敗者”鳳凰涅槃后未來30年的成功之道。

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引領下，海南背靠祖國大陸面向全世界，秉承敢闖敢試、敢為人先、埋頭苦干的特區精神，吸吮著祖國40年改革紅利和經驗累積，肩負著再創新一輪改革開放紅利的重任，每位建設者都應具有無比堅定的成功信念。

（作者單位系海南省政府辦公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