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央嘉措熱”的成因探析

內容摘要：近年來，倉央嘉措受到世俗大眾的熱烈追捧，探究其原因，主要由于倉央嘉措的傳奇身世引發了大眾探奇的興趣及其既以身犯禁又以詩犯禁令關注者產生共鳴并沉迷。

關鍵詞：倉央嘉措熱 成因 身世 犯禁

一.“倉央嘉措熱”概述

倉央嘉措是西藏六世達賴喇嘛。他是雪域高原上藏傳佛教格魯派的首領，也是極有才情的藏族詩人。他的詩歌在藏地誕生三百多年，一直都為藏族老姓廣為傳唱。1930年，藏學名家于道泉先生在《康導月刊》上發表了《六世達賴倉央嘉措情歌》，開創了倉央嘉措詩歌漢譯的先河。自此，倉央嘉措的詩歌進入了漢語文化領域，受到研究者的廣泛關注。進入新世紀，倉央嘉措的故事、傳說、詩歌以不同形式隨著強大的網絡媒體席卷整個漢語世界，倉央嘉措的身世故事、愛情傳說、帶有濃郁佛性禪心的詩歌都有為世俗大眾所津津樂道，形成了蔚為大觀人“倉央嘉措熱”?！皞}央嘉措熱”具體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與倉央嘉措相關的出版物如雨后春筍般出現。根據統計，近年影響較大的作品大致可分為幾類：第一種是詩歌集，如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倉央嘉措詩精編》（2014年）、九州出版社出版的《倉央嘉措詩情詩小考》（2017年）；第二種是傳記。此類作品主要是給倉央嘉措作傳，數量也最多。有些作品冠以詩傳，實則亦是傳記。詩傳作品多會融合倉央嘉措的詩歌進行敘述闡釋或作品后會附有倉央嘉措的詩歌，均是為了提升文學作品的意境。這類作品有：龍仁青的《六世達賴倉央嘉措情歌及秘史》（2003年）、王臣的《世間最美情郎：六世達賴倉央嘉措的情與詩》（2003年第1次出版， 2014年再版更名為《世間最美情郎：倉央嘉措傳》）、苗欣宇和馬輝的《倉央嘉措詩傳》（2009年）、閆晗編著的《倉央嘉措的詩傳全集》（2010年）、蘇纓和毛曉雯的《只為途中與你相見：倉央嘉措傳與詩全集》（2011年）、多杰才旦的《倉央嘉措》（2012年）、隨園散人的《當倉央嘉措遇見納蘭容若》（2012年）、吳俁陽和古蘇的《倉央嘉措：人生就是一場修行》（2013年）、阿旺倫智達杰著，華銳·羅桑嘉措譯的《倉央嘉措傳》（2015年）；第三種是游記，如姚敏的《不負如來不負卿：六世達賴倉央嘉措的詩與情》（2016年）；第四種是小說，如高平的《雪域詩佛》（2003年第1次出版，2007年再版更名為《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2017年第3次出版更名為《倉央嘉措》）；第五種畫傳，如傾藍紫的《倉央嘉措畫傳》（2012年）。此本畫傳用藏族特有的唐卡藝術來詮釋倉央嘉措的詩，確實是別具匠心的；第六種譯介作品，自于道泉先生譯本之后，還出現了曾緘、莊晶等多種漢譯本，曾緘譯本被稱為最經典的古體譯本，而莊晶譯本被譽為最權威的白話譯本。近年來，倉央嘉措詩歌的漢譯本越來越多，到目前為止，倉央嘉措詩歌的漢譯本已有二十多個。

二是倉央嘉措詩歌出現了越收集越多的現象。關于倉央嘉措詩歌的數量，《倉央嘉措情詩小考》中提到：“當今學術界較普遍的說法是倉央嘉措的情詩數量在70首左右。其中于道泉教授的版本是倉央嘉措情詩漢譯本中最早最權威的，所以，他所翻譯的62節66首應當被視為倉央嘉措情詩流傳至今的大概數量?！盵1]而坊間歸入倉央嘉措名下的詩歌卻是越來越來多，不下幾萬言。據學界研究，很多流行詩歌均非倉央嘉措作品。因為“藏文所記載的‘倉央嘉措情歌，絕大多數為‘諧體，即六音三頓為一句，四句構成一首，僅有極少數的例外為六句一首。”[2]雖如此，而現在很熱的如《問佛》、《十誡詩》等詩歌由于掛于倉央嘉措名下還是很受世俗大眾熱烈追捧。

三是倉央嘉措的詩歌、故事、傳說進入漢語流行文化圈，音樂人在倉央嘉措的詩歌中汲取創作靈感，創作出了傳唱很廣的音樂作品，如朱哲琴在1997年出版的音樂專輯《央金瑪》中的歌曲《信徒》《六世達賴喇嘛情歌》；又如2002年的春節聯歡晚會上，譚晶演唱的《在那東山頂上》（電影《益西卓瑪》的主題曲）就是根據倉央嘉措的詩歌“心頭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絕代容，恰似東山山上月，輕輕走出最高峰”[3]進行的創作；再如馮小剛在2010年導演的電影《非誠勿擾2》的片尾曲《最好不相見》則由倉央嘉措的詩歌“第一最好是不相見，如此便可不至相戀；第二最好是不相識，如此便可不用相思”[4]再創作而得；由李慧珠、黃俊文執導的電視劇《宮鎖心玉》的片尾曲《見與不見》亦歸到了倉央嘉措的名下，其實這首歌曲的詞并不出自倉央嘉措之手。

四是網絡的聽書平臺上（以喜瑪拉雅例聽書為例），出現了很多以倉央嘉措命名的朗誦專輯。朗讀者以深情的聲音，配以深邃空靈的音樂，詮釋著倉央嘉措的詩歌、故事、傳說。這些朗誦專輯收聽率都極高，如凱紫的《倉央嘉措詩集》達到147.5萬、深藍心雨的《倉央嘉措和納蘭容若》達到164.6萬、悅聽時刻的《倉央嘉措的憂傷》達到了821.3萬、曦月之聲的《倉央嘉措》達到了993.5萬等等（以上數據來自喜瑪拉雅例聽書2018年11月20日的網絡數據）。這些數據都說明了倉央嘉措的熱潮是越來越盛的。

二.“倉央嘉措熱”的成因

首先，倉央嘉措身世的傳奇性及死因的不確定性引發了普羅大眾極大的好奇心。倉央嘉措是六世達賴喇嘛，生于藏南門隅，傳說他出生時天呈異象。四歲時，被確認為五世達賴羅桑嘉措的轉世靈童，但秘而不宣。直到十五歲才在布達拉宮舉行坐床典禮，從此成為了第巴桑杰嘉措的政治傀儡。1705年，因為政治矛盾不可調和，桑杰嘉措與拉藏汗間爆發戰爭，桑杰嘉措兵敗被處死。拉藏汗以倉央嘉措行為不檢為由，誣其為假達賴，請求清政府廢黜。從穩定西藏政局考慮，“他（康熙帝）決心迎請六世達賴到京供奉，一方面防止其被準噶爾部或其他部族控制利用，一方面借其在蒙藏各部的影響貫徹清廷意圖，然為避免拉藏汗起疑而途中加害，諭令‘執獻達賴”[5]倉央嘉措在途經青海湖時病逝，年僅25歲。但關于倉央嘉措的死因，還有幾種傳說：傳說一，倉央嘉措并非病逝，而是自沉于青海湖中；傳說二，在押解的路上被拉藏汗派人殺害；傳說三，在青海湖遁走，后云游四方，最后在內蒙古阿拉善地區弘法利生，并在此圓寂，享年64歲；傳說四，被清帝囚禁于五臺山抑郁而終。因著種種傳說，加之正史記載不多，倉央嘉措的死成為了歷史的謎團。倉央嘉措的傳奇身世及死之謎團激發了普羅大眾的獵趣探奇心理，亦催生了倉央嘉措的熱潮。

其次，倉央嘉措既以身犯禁又以詩犯禁令關注者產生共鳴并沉迷其中。倉央嘉措的身分與其所寫的詩歌是相互矛盾的。倉央嘉措是藏傳佛教格魯派的領袖，是活佛。格魯派的教規規定僧侶要禁欲，不可以談情說愛，不可以結婚。至于倉央嘉措以身犯禁的史料記載很少，不過清史書有記：“拉藏汗掌握西藏政權之后，以第巴桑結所立六世達賴不愿修道、追求世俗享樂生活為由，將其逮捕押送北京。”[6]據此可知，拉藏汗因倉央嘉措不守教規、耽于酒色而上書彈劾他應為真實史料。那么，可以肯定倉央嘉措確是以身犯禁。亦因如此，倉央嘉措詩歌的最早譯介者于道泉先生卻中將倉央嘉措視之為情僧，后“曾緘先生不僅將其詩歌定為情歌，還在略傳中稱其為‘佛教之罪人，詞壇之功臣，衛道者之所疾首，而言情之所歸命也”[7]在此種引導之下，漢語文化圈對倉央嘉措詩歌的最初認知是言情的詩歌?！霸鴳]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8]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詩歌?！安回撊鐏聿回撉洹鄙羁剃U釋詩人糾結、矛盾、痛苦的靈魂。一個宗教領袖卻寫詩言情，這是毫無顧忌地以詩犯禁。倉央嘉措從以身犯禁到以詩犯禁，是困守佛身與追求自由的搏弈，無可奈何又痛苦掙扎。所以說，倉央嘉措的修行是以情修佛緣的修行，是以詩普度眾生的修行。他的詩歌如天籟般空靈純凈，里面閃爍著與生俱來的佛性光芒，其中有著最大誠意的慈悲。有西藏高僧曾對倉央嘉措作出中肯的評說：“他用最真誠的慈悲，讓俗人感受到了佛法并不是高不可及，他的特立獨行讓我們領受到了真正的教義。”[9]因此每個走近倉央嘉措的人，都會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詩歌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內心由困焦慮到寧靜安定。這就是世俗大眾沉迷于倉央嘉措的原因，也是形成倉央嘉措熱最根本的原因。

綜上，“倉央嘉措熱”已成為漢語世界中的一道亮麗的文化景觀，探究其原因，主要由于倉央嘉措的身世引發了俗世的興趣及其既以身犯禁又以詩犯禁令關注者產生共鳴并沉迷。

參考文獻

[1]倉央嘉措情詩小考[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7：2.

[2]王慧輝.網絡“倉央詩熱”初探[J].雞西大學學報，2011，（9）：139.

[3]倉央嘉措.倉央嘉措詩精編[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4：139.

[4]倉央嘉措.倉央嘉措詩精編[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4：135.

[5]孟森.孟森：清史講義[M].長春：吉林出版社集團股份有限公司，2016：163.

[6]張杰.清朝三百年史[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138.

[7]倉央嘉措.倉央嘉措詩精編[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4：187.

[8]倉央嘉措.倉央嘉措詩精編[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4：142.

[9]倉央嘉措.倉央嘉措詩精編[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4：189.

（作者介紹：譚春杏，廣西科技師范學院文化與傳播學院講師，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民俗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