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野

阿道夫·希特勒倚仗德國軍隊征服了大半個歐洲,卻也險些被“定點清除”。談到刺殺希特勒,克勞斯·馮·施陶芬伯格的“瓦爾基里行動”廣為人知。事實上,在裝滿炸藥的公文包在東普魯士的“狼穴”炸響前,德軍內部的反抗勢力還策劃過另一次針對“元首”的暗殺;雖然這次行動同樣功虧一簣,但計劃執行者的結局比施陶芬伯格等人美好太多。
1943年3月13日,春寒料峭。希特勒乘專機抵達蘇聯斯摩棱斯克。前來迎接的人群中包括德軍中央集團軍群參謀長馮·特雷斯科夫少將,他是軍方秘密反抗運動的領袖之一。
午餐時,特雷斯科夫同希特勒的一名隨從談天說地,還漫不經心地問后者能否幫個小忙:把一個裝有兩瓶白蘭地的包裹帶上飛機,轉交給陸軍總司令部的史蒂夫將軍。
隨從爽快地答應了。觥籌交錯過后,希特勒準備踏上歸程,特雷斯科夫的副手法比安·馮·施拉布倫多夫帶著“快遞”及時趕到機場,不過,包裹里沒有美酒,只有烈性炸藥。
特雷斯科夫與施拉布倫多夫為這次刺殺做了精心準備。炸彈的引信和炸藥沒有用“嘶嘶作響”的德國貨,而是用了英國進口的“靜音型”產品:只要按下按鈕,一個小玻璃瓶就會被打破,瓶中流出腐蝕性液體逐漸侵蝕引線,最終觸發撞針,激發雷管,引爆炸藥。
施拉布倫多夫反復操練,“能在夢中完成動作”。他還進行了試爆,發現在低溫情況下,引爆時間長于預期。一切安排妥當,就輪到特雷斯科夫出馬,讓炸彈蒙混過關。
希特勒登機啟程的那一刻,施拉布倫多夫按下了按鈕。引爆時間設定為30分鐘。“我知道,希特勒的專機有特別的安全措施,他所在的機艙有裝甲防護,”施拉布倫多夫在回憶錄《反對希特勒的軍官》中寫道,“但我們相信,這個分量的炸藥足以摧毀整架飛機。”
按照計算,希特勒的專機會在抵達白俄羅斯明斯克前被炸得粉碎。然而,兩個多小時過后,消息傳來:“元首”平安降落。顯然,行動失敗了。
特雷斯科夫與施拉布倫多夫聞訊大驚,緊急商討接下來該怎么辦。躊躇片刻,少將決定給那位隨行人員打個電話,請他先不要把包裹交給史蒂夫將軍(史蒂夫并非反抗組織成員),理由是“里頭的東西搞錯了”。從對方的回答來看,炸彈還沒有被發現。
第二天,施拉布倫多夫風塵仆仆地乘運輸機趕到明斯克,用兩瓶貨真價實的白蘭地換回了炸彈。在回憶錄中,施拉布倫多夫寫道:“那位不知情的隨行人員笑著把炸彈遞給我,他劇烈地搖晃包裹,以至于我擔心炸彈會當場爆炸,因為引爆按鈕早就按下了。當時的感覺無法描述。我故作鎮定地接過炸彈,立即乘車前往火車站。”
進入車上的包廂,施拉布倫多夫鎖好門,拆包檢查。他發現,玻璃瓶碎了,液體侵蝕了引線,但撞針毫無反應,也就無法引爆雷管。不是英國貨質量不好,導致炸彈失靈的可能是飛機行李艙內的低溫。“失望與喜悅一齊涌上心頭。”施拉布倫多夫回憶說。
雖然遭遇挫折,但兩人沒有氣餒,此后繼續設計了其他刺殺方案,但都沒有成功。
施拉布倫多夫1907年生于普魯士貴族家庭,學生時代接受了法學教育,后來加入德國軍隊。根據回憶錄,早在1939年8月,還是一名預備役中尉的他就向英國泄露了蘇德《互不侵犯條約》的談判情況,并預報了德國對波蘭的突襲,可惜沒有受到重視。
1942年,施拉布倫多夫成了特雷斯科夫的副官。這個早就對納粹不滿的年輕人很快成為抵抗組織的干將,擔任遠在前線的特雷斯科夫和柏林同仁之間的聯絡人。
1944年7月20日的“瓦爾基里行動”失敗后,納粹當局對德軍內部的抵抗組織發動了瘋狂報復。被蓋世太保形容為“刺殺陰謀原動力”的特雷斯科夫于“狼穴”爆炸次日在前線自殺身亡。不久,施拉布倫多夫被捕,迎接他的將是死刑判決。
可是,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在宣判當日,法院遭到盟軍轟炸,審判長當場殞命。據稱,后者被炸身亡時,手里抓著施拉布倫多夫的判決書。
死神的鐮刀暫時挪開了,施拉布倫多夫在一所所監獄間不停地轉移,直到1945年4月24日和另外140名囚犯來到意大利南蒂羅爾。那里的黨衛隊已接到命令,要在這些重犯落入敵軍之手前解決他們。
不過,幸運女神又一次眷顧了施拉布倫多夫:駐守當地的德國國防軍見大勢已去,趕跑了希特勒的爪牙,釋放了囚犯,他們于當年5月5日迎來了美國大兵。
懲治納粹戰犯的紐倫堡審判期間,施拉布倫多夫成為美國戰略情報局(中情局前身)的顧問。美國方面曾建議西德第一任總理康拉德·阿登納任命施拉布倫多夫為聯邦憲法保護辦公室負責人,但后者因健康原因謝絕了。1955年,學法律出身的施拉布倫多夫重操舊業,并于1967年當上了西德聯邦憲法法院的法官,在法律界一直工作到1980年去世。
二戰結束不久,這位大難不死的抵抗戰士根據自己的經歷出版了《反對希特勒的軍官》,這被視為第一本介紹德軍內部反抗運動的作品。在這部回憶錄中,施拉布倫多夫寫道:“為了阻止希特勒,我們不惜任何代價,即使犧牲‘第三帝國也無所謂。這是我們最緊迫的使命。”
摘編自《青年參考》 2019年1月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