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面設計與空間環境的轉換及表現

王藝湘 郭青云Wang Yixiang and Guo Qingyun

我們通常所理解的平面設計，是只有長度和寬度兩個要素的二維空間。傳統的平面設計通過對視覺元素的運用進行直接有效的信息傳達。由于平面設計屬于商業美術，既然和商業相關，那經濟效益必然很重要，因此如何給消費者帶來更強烈的視覺沖擊和更持久的印象是平面設計師一直探索的問題。而隨著社會的發展，平面設計應當跳出平面的圈子，使“平面不平面”，以開放的姿態與時俱進，將不同專業領域的理論加以借鑒，通過專業間的有機融合形成協調且豐富的視覺語言。以空間的角度、樸素式創新的思維探究如何使“平面不平面”，用全新的視角和思維發掘平面的深層魅力。［1］

一、平面設計的樸素式創新

設計需要不斷創新和突破，而傳統意義上的創新已經不能滿足今天日益豐富的消費和不同階層的社會群體，真正可行的創新應該是符合消費者的消費能力和日常需求，而非異想天開、酣暢淋漓的藝術創作。如今很多傳統設計嚴重脫離市場，高昂的制作成本帶來的是資源高消耗、功能過度豐富而缺少實際價值，忽視了基本的功能美，同時不符合大眾的消費能力。平面設計如果脫離了市場去創新，將難以生存和發展。因此，樸素式創新才是平面設計的新模式。樸素式創新是經濟領域的觀點，旨在資源條件有限的情況下創造出更多的價值，重點表現在制造成本低、材料成本低、設計簡單、重視基本功能四個方面。與其相對的是很多工業化生產效率低下，成本高昂，對環境污染嚴重，這些嚴重阻礙了社會的可持續發展。

在平面設計中，以招貼設計為例，傳統的招貼設計通常通過強烈的顏色對比、有沖擊力的圖形或是新穎的構圖吸引消費者的眼球并留下深刻印象，最終達到提升購買欲望的目的。［2］但是負負得正的道理讓我們不難看出，當所有的平面設計都遵循一個標準時，那其設計已經失去了創新的意義。或是說在琳瑯滿目、競爭激烈的市場中幾乎會被淹沒。只有另辟蹊徑的平面設計思維才能在行業內脫穎而出，將經濟學領域的樸素式創新的本質，通過提煉運用在平面設計中是當今平面設計創新發展的新思維。究其本質，樸素式創新的思維不是假大空的套話，而是具有樸素的哲學智慧，指的是方案切實可行，內容求真務實。通過強大的成本優勢來應對激烈的市場競爭和資源短缺的現實問題。成本優勢也并不是簡單的節儉思維，而是刪繁就簡，用具有前瞻性的眼光抓住事物核心競爭力并將其最大化。

因此平面設計的樸素式創新應當摒棄傳統平面設計浮夸的視覺形象、繁復的設計理念、過于精致的印刷工藝和高昂的制作成本。平面設計師最應關注的是如何精準抓住設計對象的本質屬性和核心競爭力，通過對企業文化和產品理念的高度凝練，與消費者產生情感共鳴，滿足消費者情感需求，最終達到其提升購買欲望的目的。［3］這才是平面設計作為商業美術的核心命題。

二、空間環境在平面設計中的表達

空間在平面設計中的表達，是站在空間的角度去分析平面設計的精妙之處。空間是一個廣義的抽象的概念，可以是二維空間，即平面可以看成是一個被壓縮的三維空間，空間形態依然包括平面、剖面、立體三個方面進行展示。我們通常探討的空間是具備長寬高的三維空間。空間還可以是四維，長寬高和時間。

平面設計通過對空間理論的借鑒，可以提高設計師對平面的鑒賞和運用能力，力求跳出單一學科的局限，融會貫通，使“平面不平面”，迸發出更大的魅力。在一個空間中，我們衡量空間的合理性通常分析其功能、表現意識、主題關系幾個方面。首先，空間的功能不僅包含我們看得到的使用功能、空間劃分和墻面圍合是否合理，更應注重空間中無形的情感表達，也就是空間帶給人的心理感受，是否能滿足人的精神需求。其次，空間的表現意識是指空間的設計形態能否準確表達設計理念，這個方面對空間來說是最難，也是最核心的設計命題。要求空間形態不僅表達準確，而且可以從多角度去分析，是設計師理性思維的高度體現。第三，空間同主題之間的關系，準確把握空間中各個要素之間的關聯之處，并與人的情感產生共鳴和聯系。

以日本平面設計大師原研哉的“地平線”招貼設計為例，用空間的理論分析平面中色彩、文字和圖形是如何表達的，并創新式地提出平面的樸素式創新在空間中的表達。

（一）空間在平面設計中色彩的表達

原研哉的作品一直在追尋和思考生活的本質到底是什么，在豐富的經歷中，他提煉出“白”是生命的本源，生活的本質，人生的本來。［4］正是因為紙是白色的，才能襯托出紙上五彩斑斕的顏色。新生兒的皮膚是白白嫩嫩的，新生命毫無瑕疵的純凈，使他們具有成為任何樣子的可能。因此，在對比的情況下，白色可以理解為無色。在空間中“白”就是“空”，而“空”和“滿”是可以相互轉化的，正是因為空，才有了被填滿的可能和需求，具有可以成為任何樣子的潛能和空間，可以給人以無限的遐想。［5］無論是藝術作品還是文學創作，通常講究作品使人愛不如使人思，給人以思考和啟發的作品才經得起歲月的推敲和觀眾的品評，而原研哉的招貼設計便是如此（圖1）。

圖1 原研哉的招貼設計

原研哉為無印良品設計的“地平線”系列海報遵循“白”的設計理念，空間中地平線將平面和立面清晰分隔。廣袤無垠的草原、一望無際的海水、凈如明鏡的天空共同組成空間，系列海報的場景來回轉換，但不變的是天空的“空”。整個空間中大面積“空”的設計，給人以放松安逸的精神享受，是繁雜世界中一方靜心的天地，身處其中怡然自得。符合都市人快節奏高壓力下，尋求自我調節的精神需要。天空作為立面，在空間的表現意識上，看似空無，表現力很弱，實則發揮著重要的作用，以“空”襯托平面的景色，將空間推到無限遼遠，提升空間的表現力。同時加強了空間與主題的關系，無限延伸的空間好似藏著無印良品無限光明的未來。

空間中以“白”為主色，并配以樸素的藍色和綠色作為輔色。平面顏色較深，立面顏色較淺。平面空間“實”，立面空間“虛”。虛實結合也是空間處理的精妙之處，不僅使空間有節奏變化的呼吸感，更傳達著無印良品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專注制造而高于制造的精神追求。［6］

（二）空間在平面設計中圖文的表達

文字和圖形相輔相成表現著空間的張力，而圖形作為空間中的主體對整體風格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地平線”系列海報的圖形取材于自然。天、地、人共同構成空間，也共同分隔空間。在比例上，天與地占據了空間的絕大部分，人作為空間中的一個點，點綴其中。通過空間面積的強烈對比，表達的是自然的廣博與包容，原研哉贊美生命之美、提倡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觀點正是無印良品的設計理念。其中，天與地的平均分隔，給人以安全平靜的心理感受。

在平面設計中，除了圖形很重要以外，文字也起著點睛之筆的作用。設計師根據字義并配合設計風格，對文字外形的設計賦予了文字和圖形一樣的情感表達，但同時需要注意的是，字體設計要在保證識別性的前提下才能更好地發揮作用。［7］“地平線”系列海報的空間中，只有細小的品牌名稱“無印良品”四個字縱向居于平面與立面的分隔線，打破了空間的絕對分隔，增強了空間之間的聯系。文字位于整體空間偏右的位置，占據整個空間的面積雖然不大，但是消除了空間絕對平衡帶來的刻板感受，有效解決了空間中復雜的設計矛盾，使空間對稱中有變化，更具表現張力。

總的來說，圖形化文字和圖形的本質是相同的，文字和圖形都起到分隔空間和引導閱讀的作用，文字在空間中的位置、體積、方向以及排列方式都決定了觀眾閱讀的順序和目光停留的時間，這和空間中通過不同側界面組合產生動線，引導人移動方向的道理是一樣的。因此，平面設計中的文字和圖形，不能僅從感性的角度感受它的意境美，更要用理性的思維分析它在剖面、平面、立體三個方面的合理性和可行性。

（三）空間在平面設計中樸素式創新思維的表達

無論是設計理念“白”，還是空間中的“空”，都是樸素式創新思維的表達。那究竟什么是樸素？如何在空間中體現樸素？通過分析我們在原研哉的作品中找到了答案，將紛繁復雜的事物回歸本真，讓人們看到生活本來的樣子，發現和鑒賞自然之美，就是樸素式創新。可能我們會有疑問，沒有任何人為的加工如何稱得上創新。但在四維空間里，時間流逝必然帶來事物的變化，能留住事物本真的樣子就是最好的創新，是最能打動人心，引起共鳴的。［8］

“地平線”系列海報，無論是色彩搭配、字體設計還是圖形選擇都將樸素式創新思維貫穿其中，色彩和圖形取材于自然，通過空間處理，源于實際而高于實際。空間分隔平穩而不失生氣，始終與無印良品的理念保持高度一致。

三、平面設計在空間環境中的表達

用空間的理論探討平面設計色彩和圖文的巧妙之處，是站在平面角度討論平面中的空間。那如何站在空間角度探討平面設計呢？我們所處的空間環境，都是由豐富的平面視覺語言組成的，平面與空間環境雖然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但是從視覺語言的角度來說，平面與空間存在很多共性，只有把握學科之間理論的共性，才能相互轉化，相互融合，相互借鑒。

空間是三維的立體的，人身處空間中可以看作是一個微觀的移動的點，空間對于人來說是宏觀的。空間環境更注重空間結構是否合理，合理體現在空間結構能否滿足人對不同場所的使用需求和心理感受。因此，平面與空間的區別在于，平面設計通過視覺語言向消費者傳達信息，空間不僅通過視覺語言和消費者溝通，還要考慮空間布局的合理性和舒適性，使消費者有良好的體驗和心理感受。

分析平面與空間的個性有助于我們深刻理解兩者的內涵，而探究共性有助于平面與空間的相互借鑒和相互轉換。無論在平面還是空間環境中，文字、圖形、色彩在信息傳達中都發揮著重要的作用。［9］通過平面中三個基本的視覺元素——文字、圖形、色彩來分析平面在空間環境的視覺表達，從而使平面更好地服務空間的功能。

（一）文字在空間環境中的視覺表達

在平面設計中，文字傳達的信息最為準確清晰。同時文字又具有圖形的特征，是意與形的巧妙融合。不同國家和民族有不同的文字，文字是一個民族長久生活與勞動之后智慧的結晶。因此平面設計中的字體設計具有濃厚的民族情感，是營造空間環境個性特征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以漢字為例，漢字從象形文字發展而來，每一個筆畫都具有深厚的底蘊，對于漢族文化具有其他文字所傳達不了的精神內涵。文字的設計體現在可以彰顯城市的形象和性格，大型賽事或會議的標志很多采用字體設計，通過準確清晰的視覺語言表達了不同地域的文化和地理特征，營造了空間環境各具特色的氛圍。

（二）圖形在空間環境中的視覺表達

文字雖然傳達信息清晰準確，但是不同國家和民族有不同的文字。在信息傳達的過程中，圖形比文字的適用范圍更廣。圖形承載的信息語言能被不同身份不同國家不同教育層次的人所理解，以便達到溝通的目的。視覺化的圖形在環境中的表達是多樣的，涉及的范圍也很廣泛。［10］具象的圖形可以還原再現肉眼所見的真實感，抽象圖形通過提煉或者藝術加工表達不同的風格和情感。例如校園環境的規劃，用代表學校歷史底蘊的校徽作為連接，是學校的標志性圖形，它在環境的視覺影響中十分重要，校徽象征著學校的精神，位于學校整個環境最顯眼和中心的位置，身處校園的師生不由產生對學校的榮譽感，和對真理的敬畏感。因此，在空間環境中適合的圖形設計和合理的擺放位置，都能夠將想表達的含義融入空間環境。

（三）色彩在空間環境中的視覺表達

在信息傳達的過程中，色彩會首先影響人的心理感受，因為色彩的面積最大，會給設計定義一個情感的主基調。在空間環境中，顏色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色彩在空間環境中的視覺表達，首先要遵循協調一致、主次分明的原則，通過控制不同顏色的面積，巧妙設計空間環境的功能劃分。其次，人身處在空間中是微觀的，空間對于人來說是宏觀的。因此有些過于明亮或者敏感的顏色在使用時，要斟酌是否會給人帶來焦慮、恐懼等不安的情緒。所以色彩的運用要以給人美好的體驗和感受為出發點，使其在空間環境中的視覺表達清晰有效。

四、結語

基于空間環境角度討論平面設計的樸素式創新，并探討平面設計在空間環境中所營造的氛圍。全新的視角和理念給平面設計帶來更大的發展空間，使之能跳出專業內的局限，在傳統設計中脫穎而出。同時，平面設計的樸素式創新也是當今社會發展的需要，在快節奏高壓力之下，人們需要一個聲音提醒他們慢下來思考生命的本源，生活的本質，人生的本來，而不是沒有方向和信念地前進。因此，平面設計不能僅僅局限于視覺的沖擊力和信息傳達的暢通，優秀的平面設計應當融入人們的生活，啟發人們的思考，對大眾起到積極教化和價值觀引導的作用。由此可見，不僅以營利為目的的商業美術才能真正被消費者所接受和喜愛，不以專業為限制的平面設計才能迸發出更大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