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萬春運用經方治療男科病經驗拾萃

孫 波 江 鑫 張思娜 ※ 王萬春

經方以其用藥精簡，療效顯著而倍受歷代醫家所高度推崇。王萬春，教授、主任中醫師、醫學博士、博士生導師、省名中醫，在用經方治療臨床上多種男科病的過程中往往效如桴鼓，現將其中個案列舉如下。

1 四逆散案

李某，男，32歲，2017年10月15日初診。患者訴同房不能成功近半年，深為所苦，視其體格健壯，唯手足欠溫，好思慮，時有所苦，切其脈弦而尺偏弱，視其舌暗紅，苔白略厚。診斷：陽痿，病機：陽氣郁結，濕熱下注。處方：四逆散加減，用藥：柴胡10 g,白芍15 g,枳實10 g,丹參10 g,茯苓20 g,萆薢10 g,淫羊藿15 g,菟絲子15 g,鹿銜草15 g,炙甘草6 g，10劑。日1劑，分2次溫服。二診：口苦減輕，勃起功能稍有好轉，繼服上方10劑。三診：藥已中病，自訴房事質量較前明顯好轉，守上方加覆盆子10 g,枸杞子10 g。再進10劑。四診：患者訴勃起功能已如從前，四肢溫，無口苦等癥，囑患者服麒麟丸，一次15粒，一日3次，鞏固療效。隨訪3個月無復發。

按：葉天士說，男子以八為數，年逾六旬而陽事萎者，理所當然也，若過此猶能生育者此先天稟厚，所謂陽常有余也。若夫少壯年患此，則有色欲傷及肝腎而致者，因恐懼而得者，因思慮煩勞而成者，有濕熱為患者，亦有郁損生陽者，當今生活節奏加快，男子工作生活壓力大，臨床上以郁損生陽者更為常見，此案屬肝郁腎虛證，方用四逆散加減從膽論治，經云：“凡十一臟皆取決于膽也”，且為少陽之樞，膽氣得疏，何郁有之，柴胡、白芍、枳實疏肝解郁，使肝膽之氣得疏，從而陽氣得通，四肢自然回溫，萆薢、茯苓等祛除體內濕熱，利小便而使邪有出路，丹參活血、涼血兩用，淫羊藿、菟絲子等補腎中精氣，標本兼顧，從而收效[1]。需要注意的是，此病不可妄加諸多補益藥，《黃帝內經》論治法有“虛則補之” “實則泄之” “寒則溫之”，然未云其為至圣之妙法，唯對“因而和之”稱為圣度，可見和是諸病治法之妙者，此和亦可作辨清病因病機，和其人身不和者是也。

2 桂枝茯苓丸案

張某，男，57歲，2017年11月25日初診。主訴尿頻、夜尿次數多、尿線變細反復發作2個月，伴小腹墜脹、尿道口稍感灼熱、腰膝酸軟，舌暗，苔白厚，脈澀。診斷：精癃，病機：瘀血阻滯，腎虛濕熱。處方：桂枝茯芩丸加減，用藥：桂枝10 g,茯苓20 g,牡丹皮10 g,桃仁10 g,赤芍10 g,萆薢10 g,山萸肉10 g,虎杖10 g,川牛膝10 g,馬鞭草10 g,澤蘭10 g,甘草6 g，10劑，日1劑，分2次溫服。二診：尿急好轉，小腹仍有墜脹感，尿道口已無灼熱，守上方加黨參10 g,太子參10 g，健脾護中再進10劑。三診：患者欣喜，訴癥狀大減，已無尿頻、尿急、小腹墜脹，舌淡紅、苔白，脈滑，囑患者繼服上方7劑鞏固。

按：此案西醫診斷為前列腺增生，屬中醫“精癃”范疇，本病以腎虛為發病之本，濕熱下注致膀胱氣化不利，濕濁黏膩阻塞精道致氣滯血瘀為標[2]，桂枝茯苓丸出自《金匱要略·婦人妊娠病脈證并治》，將此婦人方靈活運用于此案中，頗有取類比象之意，肝藏血，主疏泄，肝臟在全身血運中起著重要的作用，黃元御認為：緣血統于肝，肝木遏陷，血脈不行，以致病澀，牡丹皮、桃仁皆入肝經，破血行瘀而達木郁，芍藥、桂枝清風疏木，茯苓、虎杖等泄濕熱，顧其腎虛之本加入山萸肉、菟絲子，全方化瘀、利濕、補腎，標本同治[3]。

3 小柴胡湯案

李某，男，30歲，2017年11月10日初診。訴每隔二三日即夢遺1次，已有半年余，平素口苦，納呆，夜寐欠安，舌紅苔白，脈弦。診斷：遺精，病機：少陽樞機不利，心腎不交，處方：小柴胡湯加減，用藥：柴胡6 g,黃芩10 g,法半夏12 g,黨參10 g,煅龍骨20 g,煅牡蠣20 g,茯神15 g,夜交藤15 g,酸棗仁15 g,金櫻子15 g,芡實15 g,生甘草6 g,生姜10 g,大棗6枚。7劑，日1劑，分2次溫服，二診：藥已中病，服藥期間遺精次數減少，守上方不變繼服10劑。三診：服藥期間遺精2次，寐可，食納稍差，守上方加谷芽30 g,麥芽30 g,進10劑。四診：近1周已無遺精，納可，守上方繼服10劑鞏固療效。隨訪3個月無復發。

按：遺精是指成年男子青春期后非性交或非手淫時頻繁發生精液外泄的病癥[4]，此案屬典型的少陽病，其兼有心腎不交之候，少陽為三陽之樞，為全身氣機之樞紐，少陽樞機不利，氣道不同，若有邪在下者，擾于精室即可發為遺精[5]。姜、夏降其胃氣，參棗護其中則脾升，黃芩清里熱，柴胡領邪外出，里內相應，升降平和，則氣自通，此方以大批養心藥龍骨、牡蠣、茯神等，此以心腎二臟相克而實相須，腎無心之火則水寒，心無腎之水則火熾，心必得腎水以滋潤，腎必得心火以溫暖，治腎之藥少于治心之味，蓋心君寧靜，腎氣自安。最后以金櫻子、芡實收澀直達其標[6]。

4 五苓散案

徐某，男，24歲，2017年9月23日初診，訴同房時間短，一觸即泄1年余，伴舉而不堅，口干、口苦，小便不利，大便可，舌紅苔黃，脈弦。診斷：早泄，病機：濕熱下注、氣化失司。處方：五苓散加減，用藥：桂枝10 g,茯苓20 g,豬苓20 g,澤瀉10 g,白術12 g,龍膽草15 g,黃芩10 g,梔子10 g,柴胡10 g,生地黃10 g,刺猬皮15 g,菟絲子15 g,山萸肉15 g,甘草6 g。15劑，日1劑，分2次溫服。二診：諸癥減輕，同房時間略延長，舌暗紅，苔黃，脈弦。守上方繼服15劑。三診：患者訴同房時間能達2 min，已無口干、口苦，守上方加合歡皮15 g,酸棗仁15 g，再進15劑。囑患者暢情志并與愛人保持良好感情。一月后隨訪，同房時間已達3～5 min，未再服藥，3月后隨診同房仍有3～5 min，對療效較滿意。

按：經云：“足厥陰肝經，其病……陰器不用，傷于內則不起，傷于寒則陰縮入，傷于熱則縱挺不收”“腎者主蟄，封藏之本，精之處也，司二陰”此案從肝腎論治，證屬肝經濕熱下注、膀胱氣化不利，又宗《黃帝內經》“治濕不利小便，非其治也”之旨，方用五苓散加減[7]，豬苓色黑入腎，澤瀉味咸亦入腎，茯苓、白術等味甘入脾，色白入肺清水之源，桂枝辛溫助膀胱氣化使濕隨小便而去，又以苦寒之龍膽、黃芩等直清濕熱，菟絲子、山萸肉固腎之本，刺猬皮收澀以治其標。

5 甘麥大棗湯案

何某，男，35歲，2017年10月2號初診。主訴尿頻、尿急半年余，患者半年前無明顯原因開始出現尿頻、尿急等癥，曾在多家醫院診治，診斷為慢性非細菌性前列腺炎，西藥予α受體阻滯劑、抗生素治療，中藥予清熱利濕方內服，仍反復發作，現癥見：尿頻、尿急，精神焦慮、易悲傷，善太息、神疲乏力、咽干，偶見晨起口苦，夜寐稍差，納可，舌暗紅苔白，脈弦細。診斷：精濁，病機：心神失養、虛熱內擾。處方：甘麥大棗湯，用藥：浮小麥60 g,大棗10枚，生甘草10 g,百合10 g,知母10 g,黃柏10 g,柴胡10 g,白芍10 g,當歸10 g,丹參10 g,茯苓20 g,橘核子15 g,黃芪15 g。7劑，日1劑，分早晚2次溫服。二診：癥平，守上方繼服7劑，囑患者多參加戶外運動及社交活動。三診：尿頻、尿急明顯好轉，會陰部無明顯疼痛，藥已中病，訴今日感胸悶，守上方加枳實10 g,香附10 g，再進10劑。四診：患者精神狀態明顯好轉，性格較前開朗許多，無明顯尿頻、尿急，它癥皆已好轉。停服中藥，囑患者暢情志，平素可用玫瑰花、枸杞子泡茶飲用。

按：此案屬中醫“精濁”范疇，相當于西醫的慢性前列腺炎，屬于臨床常見的男科疾病，精濁大多由于濕熱瘀阻所致，但也有較多患者因情志抑郁而表現出一派郁癥，甘麥大棗湯出自《金匱要略·婦人雜病脈證并治》，浮小麥味甘、涼，入心經，養肝補心，大棗味甘平，主心腹邪氣，安中養脾[8]。柴胡、白芍、當歸取自逍遙散之意，疏肝養血，知母、黃柏滋陰除熱，橘核子行氣止痛，丹參、茯苓養心安神，亦加入百合養肺陰，黃芪補氣。臨床上不必拘泥于此為婦人臟燥之癥而必用于婦人，男士、兒童亦可用之，如柯琴在《傷寒來蘇集》中所說，“仲景之方，因病而設，非因經而設，見此癥便與此方，是仲景活法。”亦類于小柴胡證“但見一癥便是，不必悉具”是此理也。

6 討論

經方歷代以來被廣泛的運用于內、外、婦、兒等臨床各科疾病，其配伍精簡、獨到，療效顯著，后世許多醫家學術思想均啟發于此，從吾師運用經方治療男科病的過程中，靈活的將經方與時方相結合、辨病與辨證相結合，筆者受益頗多且深感仲景用方之妙，深刻領悟到“觀其脈證，知犯何逆”的意義，臨床病癥錯綜復雜，唯有細辨何證方能對證下藥。在未來行醫之路上當謹記仲景名言：“勤求古訓，博采眾方”，從而為更廣大病友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