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亞麗
(山西大學,山西 太原 030006)
互聯網產業的迅猛發展,引領了傳媒業的欣欣向榮,這在很大程度上有賴于互聯網網民的參與。網民的參與動機是滿足自身的需求,卻在不覺中成為推動互聯網發展的數字勞動大軍。從達拉斯·斯邁茲《傳播:西方馬克思主義的盲點》中的“受眾商品”理論到蒂齊亞納·泰拉諾瓦《免費勞動:為數字經濟生產文化》中的“數字勞動”的提出,數字經濟新常態下的互聯網產業成為互聯網用戶商品化與勞動化的生產平臺。數字經濟新常態下,互聯網用戶被稱為數字勞動者,其生產盈千累萬的內容,也消費數不勝數的信息。這種“產消合一”的行為所產生的經濟效益是非??捎^的。深刻理解數字勞動,有助于廣大互聯網用戶理智地使用數字媒介,認清角色轉變,正確發揮能動性和主觀性,促進自我的全面發展,而不是被媒介異化,成為媒介的奴隸。
國內外學者對數字勞動的批判研究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依舊沒有一個統一的概念。“學者們普遍認為,這種勞動的發生場所是以數字技術為支撐的互聯網(尤其是對等協作P2P和社交網站),勞動主體是互聯網用戶,勞動對象是主體的情感、認知、經歷等,勞動產品是主體在互聯網上生產的內容,相較于傳統的工業勞動,其主要特征是:無酬的、不被察覺的、生產性與消費性是統一的?!盵1]馬克思認為,“全部人的活動迄今都是勞動”“數字勞動作為馬克思價值論繼承和創新的理論成果,與馬克思勞動價值論具有內在統一性,是數據時代社會生產勞動的具體特征和特有體現。”[2]
法國社會學家皮埃爾·布爾迪厄曾提出“場域”理論,媒介環境下的數字勞動場域之間同樣具有相對獨立性、關系性和競爭性。數字勞動大軍千千萬萬,他們分別服務求職隸屬于不同的數字勞動場域,這些數字勞動場域彼此獨立,又相互協作,同時也相互競爭。勞動場域發生重大變革,數字勞動場域不再局限于傳統的工廠,開辟了新的勞動空間,勞動空間具有現實性和虛擬性;數字勞動不再局限于傳統的固定上下班時間,成為任何時間都能進行的勞動,勞動時間自由化;數字勞動不再局限于傳統的手工作坊或機器,是依托互聯網和數據技術對數據進行分享、挖掘、分析和整合的智力勞動,勞動工具數字化;數字勞動不再局限于身份的獨特性,但凡社會成員都可以輕而易舉地進入數字勞動狀態,數字勞動力常態化。
數字勞動主體是指以數據信息、數字技術和互聯網為中介的互聯網用戶,它囊括了工業、農業、政治、經濟、知識、信息等眾多領域,數不勝數。“由于學者對數字勞動屬性、定義的界定不同,其適用范圍、具體表現形式也相應不同”[3]。從互聯網產業的生產、消費和流通領域來區分,我們將數字勞動主體即互聯網用戶分為:互聯網行業的專業勞動者和數字媒體中的網民(參與者)兩類。互聯網行業的專業勞動者通常是指擁有一定技術知識的人員,如程序編程員、應用軟件開發商,以及進行日常工作和管理的非技術人員,如后臺管理員、網站客服等。這類勞動主體憑借自己的專業知識和技能,在數字媒介生產領域和流通領域扮演著重要角色,通過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的付出,獲得相應的勞動報酬。網民“參與”既是數字勞動,也是數字傳播,數字勞動與數字傳播形成互動。網民在“抖音”“微博”等平臺上發布內容,在“淘寶”上“逛街”,在“愛奇藝”上看視頻等行為,集具體勞動與抽象勞動于一身。網民作為數字勞動主體,在滿足自身對于“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的同時,無形中為數字媒介公司生產了豐厚的利潤卻得不到報酬。
數字勞動場域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數字勞動主體的各種基本需求:瀏覽信息、與人溝通、創造財富。數字勞動者可以幫助用戶獲得相應的酬金,滿足日常生活物質需求,大眾利用數字媒體跨區域溝通,可以瀏覽無窮的知識信息。對于用戶來說,注冊各種APP客戶端已經是數字勞動,也會逐漸建成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社交群體。大多社交媒介為了吸引、留住用戶以產生經濟效益,會設置多種簡單有效的選項。2018年騰訊推出坦白說,很大程度上滿足了用戶的偷窺欲。使用坦白說時,只能根據系統提示的詞語形容自己賬號中的部分好友。用戶在形容別人的同時,也會收到別人對自我的形容。一輪結束后,邀請好友可以跳過等待時間繼續。數字勞動者即用戶不用根據不同的評價提示評價好友,好友趨于窺探心理,屆時回應。這種教條式操作,滿足了數字勞動者的心理需求,但是這種數字化勞動的終端受益卻不是用戶。近年來抖音、西瓜相關的短視頻APP客戶端,作為一種立體的信息載體,內容多樣化,互動性強,滿足了網民碎片化的娛樂需求和草根群眾自我表達的愿望,吸引用戶持續使用。如果抖音視頻只有自己一個用戶,看不到各種各樣的娛樂視頻,那注冊抖音用戶將會毫無意義。抖音客戶端吸引的眾多用戶紛紛在平臺上引領娛樂潮流方式,調動用戶積極學習模仿上傳視頻,就是在創造數字勞動產品。數字勞動主體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也成為一種商品供人關注和欣賞。
傳統意義上,勞動對象是指人類把自己的勞動加在其上的一切物質資料。這種物質資料分為兩類:一類是沒有加工的自然環境中的物質,如礦藏、森林;另一類是經過加工的原材料,如鋼鐵、糧食等。在數字引領經濟新常態下,互聯網用戶的勞動對象外延得以進一步發展,也可以分為兩類:物質勞動對象和非物質勞動對象。物質勞動對象主要是指互聯網技術與傳統行業生產相互融合,具有機械化和計算機化的設施設備等硬件材料。這些硬件材料既有終端設備,也有傳輸介質,同時和網絡連接。在網絡化設備上輸入、輸出數字以此來操作設備工作,代替人工。例如:在工業化、信息化的深度融合下,數字累積的大數據系統使得智能制造快速發展,智能化設備成為大型工廠高效運作的基礎。紀錄片《輝煌中國》第二集創新活力介紹了中國快遞業最大的智能分揀工廠,在視頻中我們可以看到無數“小黃人”在快速地分揀包裹。傳統時代,分揀包裹的主體應當是人,而現在卻是數字操控下的智能設備“小黃人”?!靶↑S人”是一種網絡化物質設備,也就是俗稱的“機器人設備”。現在這些“機器人設備”成了我們的勞動對象,我們不需要直接接觸應當加工的物質資料,我們只需要操控好“小黃人”。這與傳統勞動對象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這些勞動對象可以接通網絡,具有計算處理能力。非物質勞動對象是對個體指大腦或思認知和情感的加工,其生產平臺從工廠的物質領域轉向了思維的符號維度表現形式多樣,如漢字、圖片、視頻、頭像等種種符號。勞動主體是能動性、主觀性很強的群體,數字媒介公司通過為勞動主體提供新潮且功能多樣的設備資源和媒介平臺,以“幫助”勞動主體孜孜不倦地發揮其主體性,挖掘其潛在的思維、感覺、知覺、記憶、想象、思維、情感。
對數字化設備的創造和生產,近些年來在智能化方面取得了相當大的成就,但這是部分專業勞動者的創新成果;而對認知和情感的加工卻是眾多的互聯網網民無時無刻不在進行的智力成果。但是,眾多的網民將自身的認知和情感以符號的形式呈現在電子屏幕上,媒介平臺成為認知和傳播情感的載體。這個載體的普及使得人際關系發生微妙變化,使得信息過載,使得時間片段化,使得內容碎片化,使得圍觀多樣化,最后連自己也成為了“商品”。
勞動產品是指人類勞動創造出來的社會產品,在這里,勞動產品是主體在互聯網上生成的內容?;ヂ摼W時代,“人人都是自媒體”意味著人人都可以是信息生產者?!懊浇槠脚_不再生產新聞信息,而只是擔任信息載體提供者的角色。”[4]當然現階段新聞信息的生產依然是專業媒體,很多客戶端成為新聞內容的搬運工。馬克思說:“人的特性恰好就是自由的,有意識的活動?!盵5]人們通過互聯網將自己的情感、認知、經歷、看法等思想以各種各樣的符號形式呈現出來,就是所謂的數字勞動產品。正所謂“數字勞動作為表達思想圖式的一個術語,它集中于探索和理解認知與文化勞動的較高層面,這些勞動將取代日益自動化的工業部門的崗位,它植根于高技術的全球生產體系和知識體系?!盵6]這只是最易察覺的數字勞動產品,還有一種隱形的勞動產品為數字媒介公司所有,那就是用戶在上網時后臺記錄的行為數據。這些行為數據也是有價值的商品,行為數據的堆積是“算法”的基礎,“算法”是對用戶需求機制的變革,當然,“算法”也使得數字媒體的議程設置功能進一步提升。
數字勞動具有具體勞動和抽象勞動雙重屬性。數字平臺是精通互聯網的專業數字勞動者創造出來的產品,它們在滿足用戶需求的同時,也將用戶的信息和使用行為產生的數據等勞動產品轉換為數據商品,實現數據商品的再次銷售。用戶使用媒介即為數字勞動,會產生使用價值和具有使用價值的數據商品。由于用戶的整個數字勞動都處于平臺的監控之下,其使用時間就是生產性勞動時間。
《第42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報告》統計,截至2018年6月,我國網民規模為8.02億人,人均周上網時長為27.7小時。人們在平臺上消耗的時間越長,產生的數據商品就越多、越有價值,平臺終端獲利就越高,廣告主也會花費巨額資金借助平臺推送廣告,進而給平臺終端帶來更多利潤。
互聯網的迅速普及,使得人們在物理空間和虛擬空間馬不停蹄地穿梭。人類的生活、工作、休閑已經離不開互聯網。這張巨大的網牢牢地將用戶的注意力鎖在了電子屏幕上。當用戶意識到這種糟糕的狀況時,并沒有做出反抗,因為數字勞動已成為眾多人眼中理所應當的行為。因為只有在媒介終端上的數字勞動才能滿足自己獲取信息、分享情感的需求,這是時代的潮流趨勢,而對數字勞動毫不留情地剝奪了人們的時間表示沉默。當然,人們也是心甘情愿將時間拱手讓出的。正所謂,“驅動工人進行生產的更多地是一種內部‘自愿性服從'而非外部力量的壓制。”[7]“媒介終端對時間的殖民化使得用戶可以生產更多潛在的有價值的內容。在此過程中,網民被商業技術異化為無償的內容生產者與商業廣告的傳播者,理性交往的解放力量在此過程中消失殆盡,網民所實踐的、所學會的更多的是非理性的、去語境化的情感表達與宣泄。”[8]用戶應當從馬克思異化勞動理論中深思媒介環境異化的現實啟示出發,辯證對待數字環境下的數字勞動,增強主體性意識,注重回歸現實社會,合理使用其平臺文化資源,不被媒介環境完全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