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夏梓平,文慶龍,左 歡
(四川旅游學院外國語學院,四川 成都 610100)
微信是互聯網技術與智能手機完美結合的產物。它改變了當代民眾的日常生活習慣和思維模式,是現實社會在虛擬空間中的建構。微信的產生一方面延續了互聯網自媒體的功能,民眾可以獨立地提供信息的生產、積累、共享、傳播的獨立空間,可以從事面向多數人的、內容兼具私密性和公開性的信息傳播活動。[1]另一方面,技術的發展取代了人的自身技能。如今,微信能夠滿足民眾的日常生活需求,它將人際交往、現金支付、游戲娛樂、信息獲取等融合到一個APP軟件上,民眾體驗到日常生活的快捷和方便,致使民眾在生活方式上對微信產生依賴。
在民眾的現實生活中,傳統節日在人際關系、人際互動、社會結構、社會制度的建構等方面都起著重要的作用。隨著互聯網時代的到來,相關技術、產品在民眾日常生活中的運用和普及,傳統節日隨之也被網絡化。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傳統節日進入虛擬空間,在虛擬人際關系與互動、虛擬社會與制度的整合方面進行了新的文化構建。
日常生活的工具化影響了生活世界的意義生成與呈現,物品嵌入意義系統的力度和深度日漸加大。[2]手機的出現,打破了人與人面對面的交流方式,這是人類技術發展的結果。互聯網時代的到來,使得傳統手機與互聯網結合,生發出適應當下民眾日常生活的智能手機。由于手機在人際互動中具有方便、快捷、低成本等特點,所以促使民眾樂于將手掌大小的手機隨時攜帶于身。微信軟件的使用,是對手機人際互動功能的進一步延伸。民眾可以隨時隨地通過平面化的文字、語音、視頻在手機平面上進行虛擬化社會的建構。由此,現實世界的立體場景在網絡空間中被削平為平面化的世界。從這個意義來說,技術縮小了立體的現實世界,使之變異為數據形式的世界被保存,并以平面化的形式呈現。
從傳統節日在微信中的呈現來看,逢年過節,民眾樂于將自己在節日中的體驗拍成照片、錄制視頻、記錄成文字發到朋友圈上。發布者是這場節日活動的“導演”,而看微信朋友圈的人是這場節日活動的“觀眾”。這場節日視覺、聽覺大餐是以手機為媒介的平面化呈現。民眾在節日的體驗上似乎可以不用身臨其境地參與到一個組織,而是通過別人的參與,采取平面化的視聽閱讀,以此完成對節日活動的平面化體驗。
節日呈現是一種微信民俗志的方式以數據的形式被平面化地長期隱存。民眾可以隨時通過程序對平面化節日資料進行搜索,從而再次進入節日活動的體驗,表現為一種實時狀態。這與遵循物候時節的節日體驗是完全不同的。可見,民眾將身體感知、情感體驗和文化理解以圖片、文字、視頻形式濃縮到手機平面的視覺中,節日活動的生存時空被阻隔,形成了平面化的效果。
時空即空間和時間。空間是一種相對的實在性物質,民眾生存的空間具有延展性和客觀實在性。網絡的空間打破了現實空間的物質性,它模糊了現實空間的距離,使得網絡空間零距離化。時間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它是物質運動、變化的持續性、順序性的表現。網絡是人類創造物的抽象運用,它在時間的持續性上表現為信息傳輸、接受、共享等實際操作的連續過程。但是,這種操作遵循虛擬空間的規律,信息既伴隨時間的延續性而生發,同時也阻隔時間的順序性而存儲為數據。信息是人類能夠獲取的認知符號,符號具有共識的社會意義。一般而言,微信場域中的符號在時間的延續上是永恒的。
從傳統節日在微信中的呈現來看,節日在微信場域中的時空意義是一個全新體系。發布節日的人在虛擬空間中借助光速的作用,消弭了網絡的時間、空間距離。處于世界不同時區和不同地區的網絡發布者,卻可以處于同一個網絡時空之中。他們不僅時間的差距等于零,而且空間的差距也等于零。[3]正是因為這種零距離的網絡時空,無限擴大和豐富了民眾對網絡世界的認同,使得民眾將日常生活的時空距離投射到網絡世界中進行新的整合,從而大大改變了民眾的行為方式。比如:拜年,作為春節的一項民俗活動,它是表達美好祝愿、建構人際關系的重要民俗活動之一。傳統社會,拜年包括向長者施叩頭禮、送祝愿等內容。而同輩親朋之間則相互問候、送祝愿。傳統的拜年必須以身體在場的形式才得以實現,它是人際關系在現實空間的建構。而微信拜年是當今社會出現的新型拜年方式。民眾可以通過編輯文字信息或是錄制一段語音、視頻發送給對方即可完成拜年。由此可見,一方面,微信拜年瓦解了傳統身體在場的模式,出現了以身體在場和身體缺場兩者并存局面,即節日在現實空間和網絡空間的雙重表達;另一方面,微信拜年瞬間拉近了空間距離,同時也壓縮了節日問候的時間及成本。
微信的節日呈現作為一種普適性的社會存在,是以現實生活為基礎在時空上的延展。即微信虛擬空間的節日呈現源自現實生活的節日體驗。比如:劃龍舟比賽。劃龍舟比賽是端午節的傳統民俗活動之一。民眾身臨其境地觀看劃龍舟比賽,拍下的圖片、視頻以微信朋友圈的形式呈現給大家。民眾現場體驗劃龍舟是一個活態連續性的過程,而朋友圈圖片、視頻的呈現僅僅是其過程中的一個瞬間,它在虛擬世界中已經被定格為了那一瞬間的情景,由此表現為時間、空間與現實世界的分離狀態。在零距離的虛擬空間內,朋友圈好友可以跨時空地觀看這些碎片化的民俗活動,并以身體缺場的形式在行為和觀念的作用下做出不同的回應。這在一定程度上達到跨時空的節日共享、互動與傳承。毫無疑問,每個人都能駕馭自己的時間和空間。人們在變成自己時空主人的同時,亦實現于一種開放共享空間的拓展,人及人所構建的群體不再是存在于某個角落的孤立的存在,而是與遙遠的他者共處于一個虛擬時空下的存在。[4]
如今,微信已經成為大眾群體日常社交的主要方式之一。每個人的微信或多或少都有一群好友。以自己為中心的微信好友圈可以看成是一個“群體”。
“群體”這個詞通常是指許多個人聚集在一起,無論其國籍、職業和性別,也不管是什么偶然事件把他們聚集在了一起。[5]可以說,處于群體中的個人都將自己的情感與思想融入群體中,個體的差異從而被隱藏、模糊。比如:每逢佳節,民眾通過微信互送祝福、溝通感情、分享自身的節日體驗。因此,微信關于節日的信息量會增加(田野調查結果顯示:95%的人認為,在節日期間會比平時收到或發送信息的幾率增加,這其中包括微信發送祝福、問候和朋友圈發送節日的相關信息)。究其原因:一方面,人們之間開始更多地透明分享彼此共同性的而非差異性的經驗,[4]共同性表現在同屬于一個文化圈內的文化認同,它是形成群體心理的基礎;另一方面,微信作為民眾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社交工具之一,民眾參與其中,會在自身情感的驅動下受到大眾營造的節日氛圍的影響,從而投入到自己的節日虛擬呈現。比如:民眾對節日信息做出的行為、思想的回應。在微信這個群體里,集體會悄無聲息地影響到具體的個人,而個人會無意識地配合集體完成所營造的節日氛圍。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微信的節日呈現,一方面,在虛擬空間的人際關系建構中達到了一種互惠、互聯與共享的目的;另一方面,由于節日所具有的特殊時間,也是民眾借節日的互聯確認好友存在的過程,以此進一步建構虛擬人際關系。
虛擬世界和現實世界,看似對立,實則聯系密切。民眾在參與節日活動時所面對的現實空間往往比較單一,是屬于個人及其有限群體的節日體驗,民眾的人際交往通常也僅限于此。而微信自媒體功能的運用,帶來了節日的人際交往由私人空間(現實)向公共空間(虛擬)的轉變。此時,節日的人際交往張力擴大,出現了由現實世界向虛擬世界的延伸和小空間到大空間的擴展兩個特點。比如:中秋節,親人團聚于家中聚餐、吃月餅、賞月。在此,民俗活動所發生的現實空間僅限于家中,是一個相對小的空間場域。聚餐的目的是進一步維持以血緣、姻親為紐帶的人際關系。將家庭的團圓過程以圖片、視頻、文字的方式發在朋友圈中,一方面,普通民眾家庭的中秋佳節通過虛擬世界延伸到了公共平臺上,朋友圈觀眾可以及時地觀賞到一個家庭中秋節的文化演繹;另一方面,微信好友在觀看節日信息的同時,會產生自己獨特的思考和行為,以此做出相應的回應,這種互動建立在血緣、姻親之外的人際互動關系上,是一種日常生活化的人際關系建構,有利于增進友誼。
從巴赫金的狂歡理論來看微信場域中的人際互動。巴赫金的狂歡理論是民眾群體性的廣場狂歡和狂歡儀式,是一種解構等級制的全民狂歡。而民眾以文字、圖片、視頻呈現的群體性虛擬話語的狂歡是建立在微信場域中的狂歡。微信場域即虛擬的廣場,民眾可以用自己的視角去完成節日的呈現,以此達到自己對節日體驗的滿足感,并與微信好友構成信息互動式的狂歡。比如:民眾在微信中對節日活動呈現的評論、點贊、欣賞等,這些都是微信好友觀看微信后,在情緒上所做出的積極回應。然而,自媒體時代的微信朋友圈,在“眾聲喧嘩”的程度上實現了話語權的平民化回歸。[6]由此,平民化的自媒體與傳統節日民間性的特點相結合,則更易于形成微信互動的全民狂歡。民眾樂于借助微信展示自我的節日體驗,從而實現現實世界人際關系互動在虛擬空間中的延伸。但是,巴赫金認為,狂歡文化是一種與日常生活相對的文化狀態。筆者認為,微信的節日狂歡形態并不完全符合這一點。因為,微信軟件是依附于手機存在的,手機作為民眾日常生活的必備品,已經與人類的身體“融為一體”,它是人類身體技能的外延性體現。因此,關于微信的節日呈現并非是特定時間才會使用的技能,它已然成為人造物技術在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另外,巴赫金認為全民性是狂歡節的本質特征。[7]傳統節日期間,民眾用微信發送節日信息的頻率增加,這正體現了節日的全民性參與。一方面,民眾受節日氛圍的影響,在情感驅動下,積極參與微信的節日建構;另一方面,民眾對傳統節日的文化認同,使得大眾易于參與微信的節日人際互動。
微信讓書寫變成不再是一種工作或職業的一部分,而是轉化升騰為一種徹徹底底的自我表達、自我愉悅以及自我實現的新空間。人們從中發現了自我,也發現了他者的存在。[4]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微信朋友圈以自媒體的形態出現,其本身就帶著個性化的特征。通過微信呈現的節日活動,發布者“自導自演”與觀眾構建起跨時空的在線溝通與互動。發布者依據自己的文化體驗隨時給予節日個性化的動態更新。然而,個性化節俗是在傳統節俗普遍認識的基礎上的再創造,它是以個體對節俗的認識為基礎,以形成發布者獨特眼見的微信節日形態。比如:端午節包粽子。端午節源于農耕文明時期,包粽子是民眾生活性的一種食物制作過程。家庭式的包粽子這一傳統民俗是民眾的共識。然而,筆者在朋友圈中看到一些單位將包粽子這種生活化的食物制作置于工作場域,以此形成工作性的集體活動。據對朋友圈好友的調查,民眾對此的理解出現個性化的傾向。有的認為,在工作場域比賽包粽子,就是為自己最終能獲得更多的粽子(獲取食物型);有的認為,能在工作時間、工作場域進行包粽子比賽,最重要的是可以利用工作時間娛樂(借民俗逃避工作);還有人不會包粽子,僅僅是在現場湊熱鬧發個朋友圈。由此可見,工作場域的包粽子比賽,相較傳統的食物制作場域已經發生了變化,它缺少了家庭生活化的制作語境。而民眾在朋友圈的節日呈現上,卻以各自對這一民俗活動體驗的不同目的,實現微信朋友圈的個性化表達。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個性化節日使得觀眾對熟悉的陌生節日體驗采取獵奇的心理和反思節日文化形式,從而在腦海中形成一種新的文化理解,以此做出相應的虛擬回應。
微信自媒體本身就帶有個性化展示的功能。當下,民眾在滿足現實物質生活之余,又尋求網絡世界個性化的精神訴求,并形成虛擬的場景想象。一般而言,微信節日的場景想象來自于現實場景到符號的轉換。符號是一種復雜的語言體系,它起到人與人的溝通作用。現實世界中的傳統節日,是將人置身于其中,并通過人的表情、語言、肢體、周圍環境等因素立體、綜合地去感受節日活動所帶來的民俗文化魅力。民眾參與面對面的文化想象是基于現實的動態場景。而微信朋友圈呈現的節日體驗來源于信息化的圖片、文字、視頻以及被符號所代替的一些表情。這些符號、信息所傳達給觀眾的體驗缺少活態性的民俗感受。民眾對其的理解往往通過慣性思維來完成。因此,民眾在對微信朋友圈節日的解讀,通常是依據自身實踐經驗,將想象封閉于自圓其說的認識中。
民眾所獲得的節日信息是一種平面空間中的想象。一方面,民眾對節日有一個普遍的共識;另一方面,每個個體在共識性節日下又存在個體化的理解。觀眾與發布者形成了跨時空的溝通與互動,以此建構觀眾對平面化信息的不同理解。比如:單位組織包粽子比賽,其中一部分人選擇了拍照并發朋友圈。從發布的圖片來看,每個人所發的圖片內容都差不多,都是一群人在包粽子。那么不同人在看到圖片所反饋的信息時,出現了一些疑問:“包粽子的場域在哪里?”民眾腦海中包粽子的傳統家庭語境消失了,出現了一個與日常生活完全不一樣的場所。另一個疑問是:“這些人是什么關系?”出現一種以同事合作的民俗體驗過程。可見,這些疑問帶有明顯的反傳統節日性。因此,民眾易憑借經驗進行想象。
總之,場景想象是觀眾在個體經驗的指導下,對發布者所發信息進行分析、整理,從而形成自己頭腦中的一種認識。它由感官體驗與經驗認識結合而成。因此,場景想象是基于個性化信息而言的,并非教科書式的標準答案。基于這一點,才能形成豐富多彩的網絡空間“個性化”節日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