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慶楠
《青春之歌》為人們塑造出了一個共產主義戰士林道靜。在她成為共產主義戰士這一過程中,她不斷地厘清自己的所想所求,從一開始的具有反抗意識及困于愛情的本我到自立自強理想的自我實現再到人生價值的飛躍與升華的超我,一步步實現了她三重人格的發展與轉變,找到了人生的意義以及崇高價值的所在。
1923年,奧地利心理學家以及精神分析學派創始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在《自我與本我》一書中將人格結構發展為本我、自我與超我。“人格結構中最基本的層次是‘本我’,可等同于他早期提出的‘無意識’,它處于心靈最底層,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動物性的本能沖動”,它按照“快樂原則”活動,沒有社會道德觀念的束縛,也沒有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只是盲目地追求本體的舒適與滿足。
林道靜一出現在人們的視野里,就是一位具有反抗精神的女性。她坐在火車上,穿著白洋布短旗袍、白線襪、白運動鞋,帶著一個小小的行李卷,里面裝滿了樂器,她逃離了家庭,為了逃避她的繼母為她所找的婚事,也就是所謂的包辦婚姻。這個時候的她,人格發展還處于本我狀態,處于一種本能,她的所有反抗的行動都是依據自己內心的本能需求,是一種無意識的、本能的反抗,沒有具體的目標、沒有具體的規劃,只是一味追隨內心本能的沖動。
林道靜出生在一個地主家庭,她的生母慘遭迫害致死,又深受繼母的凌辱與虐待,為了反抗命運而離家出走。這個時候,她的反抗只是一種本能,她只是想要逃離這個家庭,逃離這個給了她許多痛苦回憶的地方,這一點上,可以從她逃離家庭后去找她的表哥張文清就可以看出,她沒有明確的打算,對未來沒有清楚的規劃,她只知道要逃離現在的生活,而不知道要過怎樣的生活,所以才會在找不到她的表哥后彷徨迷茫,甚至還有過自殺的行為,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和余永澤變得熟悉,而余永澤的出現也驗證了這一點。
余永澤是一個小資產階級代表,林道靜與余永澤的相知相愛,是兩個人的惺惺相惜,也不乏林道靜本我意識的推動。她渴望愛情,渴望有人給她關心與愛護,讓她能夠感覺到一絲的溫暖,她內心那種本能的反抗在這里得到了滿足,找到了歸屬,讓她有了一種皈依感。所以不惜逃走而反抗家庭的林道靜才會在余永澤的幾句話下變得柔弱,就如文章描述的那樣“奇怪,這時林道靜忽然變成一個非常溫順的小孩,低著頭,好像大病初愈一樣衰弱無力。”這些描寫,把一個沉溺于愛河、內心異常滿足的女性形象栩栩如生地向人們勾勒出來。
這個時候的林道靜,無論是反抗還是對于愛情的追求,都是她的本我在作祟,是一種本能,是按照“快樂原則”而行事,來滿足自己的本能需求。但在這一過程中,林道靜的自我意識也在覺醒,她從一開始的“你是大學生,有書讀,有事做,可是,我,我這樣算個什么呢?”到“要獨立的生活,要到社會上去做一個自由的人。”這個時候的她,已經有了理性的思考,有了擁有自尊和自由的想法,她的自我意識逐漸地凸顯,逐漸擺脫了本能的控制。
自我,代表理性,按照“現實原則”行事,既防止過度壓抑造成精神傷害,又避免與社會道德公開沖突,它是現實化理想化了的本我,處于理性和意識之間,它遵守社會公德、倫理道德,是倫理化的本我。
盧嘉川的出現,使林道靜人格中的自我充分顯示了出來。他的出現,與余永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是一個有理想、有擔當、無私勇敢的成熟男性的代表,而與之相對的余永澤,則是一個沒膽量、沒擔當、自私自利的文弱書生的典型。盧嘉川的出現,使得林道靜的觀念與想法也發生了改變,一步步向無產階級革命戰士靠攏。
在林道靜與盧嘉川認識之初,就給了林道靜好感,讓林道靜自覺不自覺地追隨著他,同時也對他產生了一絲尊敬。那時的林道靜,對于一切都懵懵懂懂,只是一切都追隨心中所想,是盧嘉川給了她指引,一步步地讓她從浪漫主義的幻想中走出來,讓她找到了一條更理性、更切合實際的革命道路,同時也讓她的愛情觀念更為成熟。盧嘉川是她走上革命道路的第一個啟蒙指路人,除夕夜白莉萍公寓盧嘉川的演講“只有投身到集體中去,把你個人的命運聯系起來,那才有出路”,是林道靜第一次聽到真正的革命的宣傳,受到深刻的革命啟蒙教育。她急切地要求入黨、參加紅軍,這是她走上革命道路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在盧嘉川的指引下,她閱讀進步書籍,接受先進思想,不顧余永澤的反對,積極參加革命活動,與小家庭決裂,放棄了與余永澤之間的“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愛情。在與所有朋友都失去聯系的情況下,仍然堅持參加革命活動,宣傳革命主張,散發傳單,鼓舞青年關系國家命運。這個時候的林道靜對于革命的認識還是幼稚的,表現在:為革命發傳單的興奮的感情流露、被捕入獄后幼稚沖動的想英勇就義。
她從之前的“和家庭作斗爭,不滿意黑暗的社會,”到很想去革命、去戰場,不愿放下自己地主階級的尊嚴這種為了滿足自己英雄式的幻想,到最后積極投身于革命運動的洪潮中。是盧嘉川讓她找到了自我,一種重新追求自我的機會,一個重新確認自我的機會,她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去追求愛和存在。余永澤的自私,讓林道靜一直處于一種痛苦的邊緣,一方面,受本我的影響,她不愿放棄和余永澤的愛情;另一方面,她又深深痛苦著,她內心中的自我又因盧嘉川的被捕入獄而自責痛苦著,最后林道靜內心的自我占據了上風,理性戰勝了感性,她不愿和這樣一個庸俗、自私的人生活一輩子,她選擇離開了余永澤。盧嘉川的死,是對林道靜成長的洗禮,讓她向一名合格的無產階級戰士更近了一步。
超我是人格結構中的管制者,代表社會道德準則,“超我的‘良心’關注道德層面,要求自我按社會可接受的方式去滿足本我”,它屬于人格結構中的道德理想部分,是道德化的自我,它的形成是社會化的結果。
如果說盧嘉川給了林道靜思想上的啟蒙,是林道靜的第一個引路人,將林道靜引入到一個更為廣闊的天地,讓林道靜人格中的“自我”顯露了出來,那么江華的出現,則是將林道靜的人格發展引向一個“超我”的境界,盧嘉川被捕入獄,林道靜思想上的導師、情感上的寄托消失了,她沒有了前進的動力,整個人又陷入到了一種迷茫的追求的狀態中,而在這種情況下,江華出現了。他的出現,給林道靜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轉變。
在林道靜的眼中,江華是盧嘉川愛的延續,他們都是共產主義戰士,都是革命人士,都是向往著革命的,都能帶領自己實現人生價值,都能帶給自己一種安全感和依賴感。對林道靜來說,江華的出現在她的革命歷程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他在林道靜最困難的時候來到了她身邊,給予她極大的支持與鼓勵,不斷地向林道靜傳達革命信念以及做一個革命人士所需要具備的素質,可以說,林道靜后來所取得的一切成就,與江華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是江華給予了她第二次成長乃至飛躍。
林道靜是在定縣當小學教員時認識江華的,在她認識江華后,江華不斷地給林道靜灌輸革命道路思想,并且教導林道靜如何去了解農民的疾苦,如何團結農民去同黑暗勢力作斗爭,同時,他也給予了林道靜一個考驗,就是留在地主宋貴堂家,爭取獲得地主一家人的信任,讓她和學生們的家長,比如那些做工的、種莊稼的學生家長來往,多和勞動者接觸,不要把革命想得太美妙、太高超了,更需要一種實際精神。而后,林道靜被捕入獄,江華又開始積極地展開營救工作,后來,林道靜又在江華的介紹下,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成為了一名正式的共產黨員。江華在林道靜成為一名成熟黨員的革命歷程中,給予了林道靜支持和幫助,無論是在工作上還是生活上,都起到了重要作用。尤其是在林道靜最艱難的日子里,江華來到了她的身邊,幫助她生火、做飯,并且在他離開時,還將身上的錢都給了林道靜,這些不僅給林道靜帶來了溫暖,還為后來林道靜接受他奠定了基礎。
在林道靜真正成長為一名無產階級革命戰士后,她的人格結構也發生了巨大的轉變,實現了從本我到自我再到超我的飛躍與升華。她經受住了江華的考驗,經受住了監獄的嚴峻考驗,成為了一名共產黨員、一名無產階級戰士,深刻地認識到了無產階級的本質,勇敢地走到了革命戰爭的最前線,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價值,找到了生命意義之所在,完美地完成了超我的飛躍。
在林道靜身上,人們看到了無產階級戰士的進步歷程,看到了他們思想的一次次進步,也正是他們,讓林道靜一步步走向成熟,實現了本我到自我再到超我的轉變。她的身上,也體現了進步女性愛情觀念、社會地位的轉變,從一個懵懵懂懂、沉溺于羅曼蒂克幻想中的女性變為了一個腳踏實地地努力實現自己人生價值的無產階級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