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瑩琦
(廣東技術師范大學文學與傳媒學院,廣東 廣州 510665)
中國的傳統文化對不同性別的審美存在著截然不同的標準。評價女性往往更側重于女性的容貌,如“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出水芙蓉”“梨花帶雨”等豐富多樣的形容詞,更有不少指代美女的稱謂詞,如“紅顏”“美嬌娘”等;而評價男性通常更注重男性的才華,即所謂“郎才女貌”。縱觀古今,真正形容男子美貌的描寫相比于女性的則少之又少且用詞也較為單一。其實,“美男”一詞在先秦時期就已經出現,但其所表示的含義與如今之意截然不同。例如,戰國時期的“美男”更多指的是被寵信的臣子,貶義色彩非常明顯,與容貌并沒有什么關系更別說是夸贊了。到了唐五代時期,“面首”“孌童”等詞確實成為形容男子面容較低好的專屬詞語。但是,這種詞語依然沒有擺脫其貶義色彩,專指那些供人玩樂的男子,與現代語義差距還是很大的。由此可見,在傳統的性別文化中,才華才是男性的主要評判標準,而對女性的評判標準更傾向于容貌,因此也造成了“美麗”一詞在漢語中多用來形容女子的歷史。
造成這一現象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在于男性的社會地位遠遠高于女性,女性參與政治生活和經濟生活的基本權利乃至接受教育的機會低于男性。舊時女性都在“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大環境中成長起來,因此在舊時不同性別的審美活動中,男性占據絕對主動的位置,是一個主動的觀賞者,而女性處于被觀賞的客體位置,這實際上是對女性的一種壓制。在這個女性被物化的過程中淡化了對男性外形的審美意識。所以,由于此時對男性身體的審美意識淡薄造成了相關語義體系不完善。
進入現代社會以后,隨著社會心理文化的變遷,美麗逐漸不再是只屬于女性的專有詞匯,在漢語中慢慢出現了很多形容男性的褒義詞,在語言中進行語義的一種功能補償。這類詞語在來源上大概可以概括為三個類型:第一是普通話類,通常稱美男、帥哥、美少年等;第二是方言類,如靚仔;第三類是外來語譯詞如花美男。然而在實際操作中,因其被使用的頻率有差別,所以它們之間也會存在一種相互博弈的現象。但總體來說,這些詞都屬于概括性比較強的。難以具體展現出男子的美貌程度,而“小鮮肉”則鮮明地囊括出了男子美貌的具體成因,彌補了之前語義上的空缺。這也就是已經出現了諸多同類詞的情況下還是會有新的流行語不斷涌現的重要原因,在詞形上求新求異也易于傳播,在語義上更加精確,更豐富、直接凸顯出事物的主要特征。
在傳統觀念里,女性是被觀賞的客體,男性是欣賞的主體,這實際上是男性對女性的一種壓制。也不難看出,這種理論是建立在生理性別之上的。經歷了漫長的斗爭,女性主義強調男性和女性的社會性并以此作為一種理論武器來動搖男尊女卑的生物學基礎,為女性爭取平等奠定了一定的理論基礎。但不得不承認的是,縱觀人類歷史,不難發現性別權利的關系經常處于失衡狀態。在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中男性都占據著統治和剝削的位置,女性通常別無選擇只能隱忍。她們的活動范圍被限制于家庭,無法參與,從而被認定為對社會沒有什么貢獻是無足輕重之人。從性別權力的角度來看,男性通過打造甚至是破壞女性身體的方式來維系其父權社會,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男性對女性身體的占有。女性的身體有著延續后代的使命,對繁衍后代的自由支配是男性權力的最高象征。中國古代有訓曰:“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表明女性并不是自己身體的實際擁有人。從另一個方面說,對女性身體的殘害也是較為普遍的現象,如中國古代的裹腳、西方的束胸、非洲的割禮等現象。第二,對女性裝扮的要求。對服飾的控制是身體政治的一種重要體現,所以在男權社會中對女性的服飾有著嚴格的要求——在特定的場合必須穿著特定的服裝,需要隱藏的身體器官也必須被完整包裹起來,否則將被冠以“傷風敗俗”的名號。此外,對女性的儀態和言行也有著嚴格的要求。第三,理想美的內化。男性對女性的身體提出了審美要求,而女性也將這種要求不自覺地將其內化和理想化,成為一種自主性的追求。如當下社會以瘦為美,很多女性就會為此節食甚至是濫用藥物從而產生各種心理疾病。女性通常都處于被動位置——被男性“觀賞”甚至是“改造”。尤其是在很多廣告作品中,女性是花瓶似的存在,女性社會地位的主體能動性被邊緣化。比較于之前的強硬“改造”,女性理想美的內化則是從更深層次上展現了女性的從屬地位,所謂“女為悅己者容”的影響深遠,即便是社會文明程度較高的今天,美麗在一位女性生命中所占的比重還是很大。根據2014年女性個人的支出比例分別是美容服裝50.8%、旅游15.2%、化妝品7.9%、美容護膚6.1%、數碼產品4.8%,女性為美麗所支出的比例達64.8%,可見美麗在女性心目中的地位根深蒂固。
這種性別權力的劃分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生產資料的占有關系決定的。在人類早期,由于生產力落后,男性和女性從事的社會生產活動基本一致。之后,隨著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分工越發明細,男性開始從事那些體力要求更高的勞動,女性則從事對體力要求較低的勞動。這樣一來,男性和女性在生理上的差別被進一步擴大化。男性便是在這個過程中悄然掌握了更為重要的勞動領域,也掌握了更重要的生產資料;女性在社會生產的過程中逐漸被邊緣化,當不再占據重要的生產資料時,離開男性的女性便難以生存。男性便通過自己的意識形態去獲得更多的性別權力,建立起一個充滿壓迫的男權社會。
每一次的工業化都會有新發展,每一次的工業革命都使得人類飛速進步;生產方式自然也不再局限于單一的方式,腦力生產成為主力。這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以生物屬性劃分的男性權力。從另一個方面看,女權運動的開展使得女性的地位得到了逐步提升,讓很多女性可以有機會走出廚房參與到社會各項建設。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女性逐漸在職場中嶄露頭角,從而在經濟中占有一席之地,隨之而來的便是女性消費地位得以提升。正如《2016年中國城市女性消費狀況調查報告》顯示:“39.2%的被調查女性收入增加;26.3%的被調查女性對家庭收入表示滿意,比上一年高出4.1個百分點。城市女性個人收入平均為7020元;女性對家庭收入的貢獻率平均為47.8%;63.2%的女性名下有房產。”這些具體的數字都在表明女性已然具備的高消費能力。女性在一定程度上已經成為當下影視及廣告市場的重要消費者,內容上也要以女性的偏好為指導。女性對“小鮮肉”的瘋狂喜愛也可能來自其對于現實生活的一種逃避。普通平凡的工作和生活難免會使人感到乏味,她們便會沉浸在虛擬的自娛自樂中,擁有同樣優秀的伴侶和浪漫的愛情。
雖說從詞性來看,“小鮮肉”對于男性來說可能并不是一個褒義詞,其中隱含著對男性一定程度上的消費及物化,但對于女性來說卻是在行使一種話語權。一般來說,話語權都是掌握在社會精英階層的手中,社會精英經常是通過主流媒介使用話語權來達到控制社會的目的。但是,各種社交媒體的迅速發展打破了主流意識形態的媒體發布信息的壟斷渠道。即便是弱勢群體也可以通過互聯網讓更多的人聽到其聲音,而女性也恰當地掌握了這個平臺并在此行使自己的話語權,同時也可以使得“小鮮肉”這樣帶有一定女權色彩的詞語廣為流傳。網絡通過虛擬途徑給大眾提供了一個龐大的空間,大眾能夠依據自己的愛好準確有效的找到相對應的群體。有類似情感的女性可以在這個空間中迅速在其盟友,同時網絡的及時性可以為明星迅速大面積傳播影響力。在此過程中,“小鮮肉”實際上是被瘋狂女粉絲們消費的偶像,究其根本是從日本文化中演變而來,其實它本身就包含了對于年輕男性的物化和消費心態,這也是消費社會中一個重要的消費導向標。由此觀之,其出現也并非偶然。在現代女性擁有高消費能力后,不難發現的是廣告中的“小男人”形象逐步增多,而這些“小鮮肉”很大程度上是為了迎合女性消費群體。實際上,“小鮮肉”可以說就是針對年輕女性群體的情感訴求而所使用的一種營銷手段,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預示著女性消費時代的來臨。
女性審美,這一現象級的媒介景觀不應該只關注到表層的“漫天要價”“沒有演技”的男明星,而是要深入挖掘其興起的深層次緣由。隨著社會的變遷,語言符號就是社會現象的風向標,在很大程度上說明了當今社會的動態及民眾的心理狀態。本文主要立足于女性的獨立審美意識在這個過程中的變化。這個變化主要是通過兩個大的方面來解構,第一個部分是梳理國人對于男性身體意識的變遷,通過這個過程來反映女性的地位權、權利等的變化,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這直接關系到女性意識形態的變化和社會文化心理變遷。首先,此前男性對女性的壓制多源于生產資料的占有方式及女性的生育困局,生產力的發展和科學技術的進步使女性在一定程度上逃離了如此尷尬的境地,出現“小鮮肉”這樣的詞匯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性別權力再分配的象征;其次,快速消費文化的盛行,隨著女性消費地位的提升,女性逐漸成為審美主體,由此產生了一種對年輕男性的消費和物化心理。男性涌向廣告界,實際上也是人們對于外在審美態度在快速消費文化語境中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