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葛特露和克勞狄斯》戲仿《哈姆萊特》,講述了葛特露在父親、丈夫、兒子三重男權壓迫下,內心的痛苦與掙扎。本文從巴赫金與戲仿的狂歡性、克里斯蒂娃與戲仿的互文性、琳達·哈琴與戲仿的現代性三個角度,分析這部小說。
關鍵詞:戲仿 葛特露和克勞狄斯 哈姆萊特
一、巴赫金與戲仿的狂歡性
狂歡理論是巴赫金基本觀點中的重要組成部分,與復調理論和對話理論一起構成了巴赫金的文藝理論。狂歡理論源于中世紀歐洲的狂歡節,巴赫金強調了狂歡節中的狂歡儀式、狂歡廣場和狂歡式的笑。狂歡儀式包括加冕和脫冕,從開始的加冕到最后的脫冕,有著戲劇性的轉變,暗示了新舊交替的意義。
狂歡節在文學中體現為狂歡化,即文學語言背后隱藏的狂歡精神。文藝復興時期的文學作品中,大多有著狂歡化的表現。莎士比亞的戲劇中“有兩個明顯的層次都受到狂歡節式的結構——廢黜與加冕——的支配,透露出莎劇完全擺脫現有生活秩序的信念。”[1]“廢黜與加冕”與狂歡儀式上的“加冕和脫冕”相似,獲得無上權利的加冕與遭人恥笑的廢黜總是相伴而行,一人廢黜便有一人加冕,加冕后同樣面臨廢黜的危機。這種狂歡式的結構指出了權利與地位的無常和可笑,打破了原有的等級觀念,表明新與舊的交替不可避免、循環往復。
《哈姆萊特》與《葛特露和克勞狄斯》的文本中都有狂歡化的體現。《哈姆萊特》中老哈姆萊特的死亡與克勞狄斯的加冕便是狂歡化的體現,戲劇的開端便奠定了狂歡的基調,使得后面奧菲利婭精神錯亂而亡、波洛涅斯被誤殺、喬特魯德誤飲毒酒而亡、哈姆萊特與雷歐提斯雙雙中毒劍身亡的情節具有戲劇性的色彩。《葛特露和克勞狄斯》的狂歡化則更加明顯,主要體現在羅瑞克的脫冕與霍文迪爾的加冕、霍文迪爾的脫冕與克勞狄斯的加冕。葛特露在故事的開始受父親羅瑞克的禁錮,成為了父親的政治工具,犧牲了自己的愛情和自由;羅瑞克死后,她受到霍文迪爾的禁錮,不得不扮演一個合格的王后;霍文迪爾被殺死后,克勞狄斯雖然愛她,但仍然有著利用葛特露登上王位的私心。
二、克里斯蒂娃與戲仿的互文性
互文性是克里斯蒂娃首創的一個重要文學批評概念,指的是任何文本的構成必須依賴其他話語或文本,必須通過對另一種話語的吸收或轉化完成文本互動。互文性體現了文本之間互指和影射的關系,尤其是在說話主體和文本歷史上。
說話主體即話語主體的多元性。克里斯蒂娃強調對話語主體多元性的挖掘,而非僅僅局限于單一的話語主體。在《哈姆萊特》中,話語權在老哈姆萊特和哈姆萊特手上。老哈姆萊特一出場便奠定了整部戲劇的善惡基調,莎士比亞借助老哈姆萊特之口,讓讀者一開始便了解到克勞狄斯是一個謀殺兄長、篡位奪權的無恥之徒,喬特魯德是一個背叛丈夫、淫蕩亂倫的淫婦。而哈姆萊特一方面對二人進行控訴,另一方面通過自己的內心獨白,博得觀眾的同情。喬特魯德和克勞狄斯則毫無話語權。在《葛特露和克勞狄斯》中,話語權轉移到了葛特露手上,觀眾可以通過葛特露的視角重新認識人物。葛特露不再是背叛丈夫的王后,而是一位被男性操控的可憐的政治工具。克勞狄斯是在她絕望的政治婚姻中,給予她愛與溫暖的情人;霍文迪爾是粗魯蠻橫、自私無趣的國王;哈姆萊特是對女性不屑一顧、仇視母親的王子。話語權的轉換,顛覆了讀者對人物形象的理解,讀者不再被動接受作者的主觀意愿,而是有了自己的價值判斷。
三、琳達·哈琴與戲仿的現代性
在后現代主義時期,戲仿是一種常見的形式。在琳達·哈琴眼中,戲仿甚至是一種完美的后現代形式。戲仿促使人們重新思考起源,既是與所模仿對象的合作,也是對模仿對象的挑戰,對權威的挑戰,是多元化、開放化精神的體現。
戲仿具有懸置性。后現代主義戲仿理論的懸置性是讓讀者自己挖掘文字語言下的深層意蘊,通過對模仿對象的隱喻、反諷,讓讀者重新思考批判經典。在葛特露與奧菲利婭的對話中,她曾說道:“男人的天性更容易趨向極端化。在他們的思想中,她們一會兒處在極其污穢、卑下的地方,一會兒又能達到極其崇高、無可逾越的地方。”[2]這段話不僅讓讀者回想起哈姆萊特矛盾的性格:他用惡毒的話語傷害奧菲利婭,使她發瘋死去,卻在奧菲利婭死后悲痛不已,說出“四萬個兄弟的愛合起來也抵不過我對她的愛”;他用裝瘋這種不光彩的手段降低克勞狄斯對他的警惕,又在有機會殺死克勞狄斯報仇的情況下,堅持行事光明磊落,放棄了這次復仇的機會。就像葛特露所說的一般,男人一會兒卑下,一會兒崇高。讀者不禁會對哈姆萊特的正面形象產生質疑,從而達到思考批判經典的作用。
后現代主義戲仿有著消解主流價值觀的作用,哈琴認為“戲仿絕不是要肢解和消遣過去,而是一種保持批判距離的重復行為,使得作品能以反諷語氣顯示寓于相似性正中心的差異”[3],戲仿以批判、反諷的方式讓讀者對模仿的文本有了新的思考。但是戲仿并不是將模仿的文本生搬硬套進當下的歷史社會環境,而是通過置入的方式再現過去和當下的差異。厄普代克沒有強行將女權主義的社會背景植入到莎士比亞所創造的世界中,而是將敘事主體轉變,以女性的視角進行敘述,讓讀者自然而然從女性視角出發,反思過去對女性話語權的剝奪和女性地位的低下,消解了男權至上的主流價值觀。
《葛特露和克勞狄斯》作為對《哈姆萊特》的戲仿,與《哈姆萊特》一定程度上相似,如狂歡化的情景——加冕與脫冕、情節互文,但它最終超脫于《哈姆萊特》之外,完成了對經典的重塑與批判。
注 釋
[1] 黎皓智.20世紀俄羅斯文學思潮[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534,545
[2] 約翰·厄普代克.葛特露和克勞狄斯[M].楊莉馨譯,譯林出版社,2002:194,195
[3] 琳達·哈琴.后現代主義詩學歷史·理論·小說[M].李楊,李峰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09:36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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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蒂費納·薩莫瓦約,《互文性研究》[M],邵煒譯,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
[3] 琳達·哈琴,《后現代主義詩學歷史·理論·小說》[M],李楊李峰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09
[4] 邢立麗,《戲仿概念的歷史流變和理論內涵》,2012
[5] 付新玉,《論巴赫金的狂歡理論》,《產業與科技論壇》,2018年第17卷第18期
[6] 趙雪梅,《克里斯蒂娃與后現代文論之發生》,《文藝理論研究》,2018年01期
[7] 程軍,《超文性戲仿:一種獨特的“互文”與“對話”體裁》,《文藝評論》,2013年09期
[8] 劉維維,《琳達·哈琴的后現代戲仿理論研究》,2015
作者簡介:姓名:趙麗,性別:女(1998.02),籍貫:天津,學歷:本科,職稱:無,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單位:南京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