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省滁州日報社
當今社會,技術進步引領生活嬗變、科技革命促進社會變革,已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事實,無法回避,不可逆轉。基于大數據原理的“算法傳播”,被譽為“當代讀心術”,其不斷發展和創新,被廣泛應用于傳播領域,正呈現風生水起、如火如荼之勢。以今日頭條為代表,他們為用戶營造了一個具有沉浸感、愉悅感和體驗感的閱讀場景,充分滿足受眾個性化的需求,精細劃分市場,精確定位人群,精準推送信息,構建“千人千面”的格局,增加用戶黏性、滿意度和忠誠度,在極力迎合用戶注意力、關注度的同時,獲得市場競爭力,實現利潤最大化。然而,“算法傳播”在給用戶帶來全新閱讀習慣和信息獲取方式的同時,也重構了新聞生產傳播全鏈條,成為社交媒體“后真相”泛濫的幕后推手,對網絡輿論和意識形態工作帶來嚴峻挑戰。尤其是根據用戶偏好推送相關信息,容易形成“信息繭房”,已成為業界學界和大眾的普遍認知。
近年來,有識之士對“算法傳播”的批評不絕于耳。2017年9月,人民網連續刊發3 篇評論,認為當技術、代碼、算法替代了編輯角色,單一的吸引眼球標準導致劣質內容泛濫。新華網批評更加尖銳:“一些平臺打著定制服務、精準推送的幌子,讓算法成了打擦邊球的工具。”[1]如何去偽存真、興利除弊,是一道不容回避的嚴肅課題。
“算法傳播”,是指基于內容、用戶與場景的大數據進行智能匹配分發的智能技術,是人工智能技術在傳播領域的應用。它能夠通過用戶反饋的瀏覽、轉發、評論、點贊等數據,運用數字算法計算出個人特征、環境特征等相關信息,完成對用戶興趣的“畫像”,并依據上述“畫像”,對用戶進行精準的內容推送。
自然界萬事萬物都有自身規律,互聯網作為社會存在,亦不例外。“算法傳播”自誕生的那天起,就在契合網絡特有規律。它以構建分類器的統計方法和抽取情感特征的語義分析方法為基礎,融合依存語法和格語法理論,再結合情感詞庫對關鍵句群進行主題相關的語義傾向性分析,找出其中的規律。
根據搜索和瀏覽記錄,用戶在互聯網上通過自身行為自動產生數據。用戶的軌跡,無論是仔細閱讀還是瞬間劃過,無論是選擇、點贊,還是評論、轉發,都會被后臺收集并迅速轉化為重要指標,并逐步形成“愛好集合”。隨著使用的時間和頻次的不斷加大,越來越多的數據累積清晰表達了受眾興趣,算法推薦更加精準,實現了尼戈·洛龐帝的“我的日報”預言。[2]
算法是一種技術上的計算和評判方法,形成自己的計算公式。通過人工智能的觀察和測試,對納入計算的參數賦予不同的權重,先后按照“確定計算元素→賦予權重→參數設置→形成公式”,然后按公式計算。
“算法傳播”的技術框架主要包括內容標記與分類、畫像與分發、反饋與修正等,通過對當前主要信息聚合平臺如頭條新聞、一點資訊、抖音、快手等觀察,大體可以窺見“算法傳播”在網絡領域的應用態勢。
目前,運用算法技術的網絡信息服務主體主要是商業平臺,它們不具備內容原創的資質和能力。而“算法傳播”的個性化內容推薦,是建立在海量稿源的基礎上的。為此,它們除了簽約大量合法、官方、機構內媒體外,為了最大規模上占有內容資源,往往不加甄別地擴充“自媒體”隊伍,以至于數據庫里魚龍混雜、泥沙俱下,許多虛假的、低俗的、色情的、污穢的、粗鄙的甚至政治有害信息乘虛而入。
傳統媒體的議程設置,是單向性、直線型、灌輸式的,而“算法傳播”的議程設置,則是雙向性、回旋型、交流式的。從“單向議程設置轉向主動回應公眾議程,從表層情緒控制轉向潛在情緒引導,從運動式意見治理轉向對話式凝聚共識”。[3]算法計算在“試對”和“試錯”之后,再次推送信息時,會作出加強引導或轉向調控的判斷,逐漸形成符合用戶特征的價值取向。用戶反饋信息將及時更新,從而影響下次推薦。
目前我們處在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如何從浩如煙海的信息海洋中獲取自己有用的信息,并不是一件易事。算法技術的出現,切中用戶的痛點。既為內容找到用戶,也為用戶找到內容。“通過算法可以實現260萬個長尾頻道的訂閱,可以在2萬多個領域內進行個性化推送,這是傳統編輯干不了的事。算法的價值就在通過清晰的畫像為其匹配,文章匹配得越準,用戶就越想看。”[4]
自“算法傳播”的興起并占領網絡制高點以來,有識之士便察覺其形成的“信息繭房”效應,對技術“烏托邦式”的樂觀將人們置于技術“溫柔的陷阱”,極易造成群體極化,削弱社會粘性,擴大社會鴻溝,形成全社會自我封閉局面。
“信息繭房”概念最早出現于桑斯坦《信息烏托邦》一書,主要指信息傳播中公眾的需求并非全方位的,公眾只注意選擇使自己愉悅的領域,久而久之,會將自身束縛于像蠶繭一般的繭房之中。公眾猶如把自己封閉在自我設置的“回音室”里,每個人聽到的只是自己的“回音”,相同的觀點會被不斷重復,異質的意見會被過濾掉,這無疑就是一個作繭自縛的過程。[5]
算法技術的性質、功能和特點,決定其推送信息的單一性。正像今日頭條不遺余力宣傳得那樣——“你關心的,才是頭條”,其核心就是“你想要的,我都給你!”[6]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法傳播”決定了用戶接受信息的形式和內容,從而影響著用戶對特定議題的認知和態度。
由于移動終端的信息篩選中,獵奇、情色和低俗內容往往熱度較高,而算法及數據取值的單一性會在客觀上助推不良內容的擴散,加之商業平臺的經濟利益為主要導向的考核機制,對此類內容的傳播具有“獎勵”作用,從而形成源頭污染。
據統計,今日頭條等11 家新聞客戶端聚集95%以上的信息量和網民流量,可產生百倍或者千倍于傳統媒體的影響力。[7]隨著此類眾多客戶端的普及,用戶不再關注新聞內容的來源,過去主流、官方、傳統輿論陣地影響力日漸式微,品牌效應日益喪失。
在逐利本能驅使下,算法傳播平臺追求流量至上、點擊為王,產生大量“標題黨”“哭暈體”“震驚體”“爆炸體”,捕風捉影、道聽途說、夸大其詞、無中生有、造謠滋事、弄虛作假等信息,屢屢被廣泛推送。網絡空間的過度娛樂化、碎片化和低俗化,造成有害或者不良信息大行其道,先進文化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曲高和寡,正能量不斷被蠶食和消解。
“算法傳播”容易導致用戶視野窄化、觀點極端、“過濾氣泡”等負面結果,加重社會不同人群的心理區隔甚至圈層隔閡。“算法傳播”平臺聚集著數以萬計的活躍用戶,其對公共輿論議題的設置能力越來越強。用戶收到推送信息,也許就是議程設置之下的“部分真相”或“失真相”,用戶的理性認知和整體判斷發生偏向。
“算法判斷是有彈性的,基于個體的。”[8]一向標榜客觀、準確、理性的算法推薦,也需要警惕隱藏的“夾帶私貨”問題。算法設計者是否可以不偏不倚地將既有法律或者道德規則原封不動編寫進程序,是值得懷疑的。2016年美國大選中由算法推薦所導致的虛假新聞泛濫,就是典型的“夾帶私貨”行為。[9]
2019年初,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政治局第十二次集體學習時強調:“用主流價值導向駕馭‘算法’,全面提高輿論引導能力。”[10]破解“算法傳播”形成的“信息繭房”效應,需要從政治層面、社會層面、平臺層面、技術層面、監管層面等多方面入手,在價值構建、科學設置、技術把控、人工把關、導向控制、責任追究等方面多管齊下,正本清源,方能重塑網絡空間的海晏河清。
不可否認,算法傳播具有兩重屬性,既有技術屬性,又有社會屬性,技術承載著價值,價值在技術中體現。快手CEO宿華認為:“社區運用到的算法是有價值觀的,因為算法的背后是人,算法的價值觀就是人的價值觀,算法的缺陷就是價值觀的缺陷。”[11]算法傳播平臺必須以主流價值觀為引領,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作為篩選、甄別、過濾信息的原則、尺度和標桿,并融入產品之中,從而保證推送產品的正向性。
輿論導向正確,是黨和人民之福;輿論導向錯誤,是黨和人民之禍。要把導向為魂要求,貫穿算法的全過程。運用算法推薦的資訊平臺、社交媒體、自媒體、短視頻和網絡直播平臺,可以在經營機制、技術手段、盈利模式等方面有所不同,但不能在輿論導向上有任何差別。
科學設置算法,控制算法模型,對用戶的“畫像”,最大限度地做到正面、中性和全面,在導向把握和用戶體驗之間找到平衡點,通過技術優化提升受眾體驗感與接受度。建立健全稿源庫,完善內容審核制度,實行稿件分類管理,優化算法推薦權重比例,從源頭上進行規范。
人工智能的飛躍發展和進步,為“算法傳播”中技術管控提供了可能。央視國際網絡無錫有限公司,開發“AI 技術優化內容審核”軟件,依托圖片識別、語音識別、人臉識別、視頻基因比對、語義分析等技術,能智能識別各類新媒體平臺的色情、涉政、暴力等內容,對圖片、視頻、文字、語音等進行多維度智能分析,從而大幅度提升了審核效率,充當了“技術把關人”的角色。[12]此外,目前已經開發出“戳破氣泡”應用技術,在推薦內容的審核上基本避免了“信息繭房”的形成。如Buzz Feed推出的“Outside your Bubble”、瑞士報紙NZZ開發的“The Companion程序”、Google推出的“Escape your Bubble”等。[13]
再先進的技術,也存在固有的盲區和局限,機器永遠無法全面取代人類。今日頭條在充分運用機器識別的審核機制下,人工審核團隊日益加強。CEO 張一鳴認為,必須強化總編輯責任制,全面糾正機器審核的缺陷,將人工審核隊伍擴大到1萬人。[14]聚合平臺在自動化系統之外,設置人工審核方式,既是必然,也是必須。這是二次把關,也是終審,而且是最后一道防線,必須嚴防死守。
自2018年4月10日國家廣電總局責令今日頭條永久關停“內涵段子”客戶端以來,一批短視頻、自媒體、公眾號被列入了“黑名單”,國家有關部門在輿情處理上動了真格。壓實運營主體責任,依法建立健全用戶注冊、信息安全管理制度,刻不容緩。實施公眾賬號分級管理,為正能量賬號開辟“綠色通道”,對不良賬號采取限制、關停等措施,也是題中應有之義。必須全面執行《互聯網信息服務辦法》,嚴格追究相關責任,拉上一道網絡“高壓線”,重塑網絡空間清朗明凈。